卻說衛仲道大醉,晌午方醒,喚仆人弄來醒酒湯,連灌下幾大碗方休,待覺得自己迴了半條命,又使仆人收拾完畢,馬車上放十壇美酒,二十餘斤肉食。


    直在榻上躺了半個白日方才起床,臨行之時尚望酒肉而自讚道:“如此吾不在時,許攸亦可暢飲矣,吾這等佳友,天下難尋也!”


    嘖嘖稱讚畢,自駕馬車朝內城門趕去,守門將士知衛仲道之名,因此並不阻攔,衛仲道輕易便往白馬書院去了。


    衛仲道心下計較,如今天色雖晚,若是貿然去尋許攸,說不得這廝裝模作樣把他趕出來,衛仲道心想不若差人先去報一聲,讓許攸安排一處便是。


    衛仲道入書院時遇見的不少士子,不由得感歎曹昂收攏人心聚攏賢才的本事是他人所不及。


    心下忙著飲酒,攔住一個青衣士子,請其幫忙通報一聲。


    那士子本想拒絕,衛仲道笑嘻嘻的遞出一粒金瓜子,那人喜笑顏開,應聲去了。


    衛仲道笑著輕歎:“錢者,通神也,無不可驅。”


    不多時,許攸至,隨行者有侯成及數十兵士。


    許攸大惑,不知衛仲道因何至此,遂問道:“仲道因何至此?可是欲登樓讀書?”


    衛仲道心下覺得好笑,許攸啊許攸,汝當真裝的好像,見許攸旁一人穿將軍衣甲,衛仲道知此人乃許攸副將,遂笑道:“請公屏左右。”


    許攸見衛仲道如此模樣,隻得令左右兵士暫且退下,侯成卻不在此列。


    衛仲道心想,好你個許攸,既然如此,失了顏麵莫怪吾沒提醒你。


    遂一把拉過許攸,撩開馬車的簾子,頓時一股子肉香與酒香撲麵而來。


    許攸喉嚨滾動,腹中酒蟲與饞蟲怎遏製的住?算起來有月餘未好好的喝一頓酒了,如今這一馬車的酒肉,讓許攸如何不歡喜?


    衛仲道臉上掛著笑,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許攸臉上甚麽顏色,這下可不裝了!


    侯成本就是好酒之人,那隻鼻子聞別的不行,酒肉脂粉最是在行,聽到許攸喉嚨滾動的聲音,心下一笑,看來也是同道中人啊!


    許攸輕咳一聲,心中暗讚,衛仲道不愧為知吾之友也!


    轉頭卻見侯成亦兩眼發直,嘴角似有晶瑩,心下發笑,拱手道:“將軍今晚可否賞臉?”


    侯成心中猶豫,又想起如今月餘,書院未有疏忽,隻今日一晚,隻一晚!遂笑對許攸、衛仲道,“與君等同飲,吾之願也!”


    三人相視大笑,許攸引著衛仲道將馬車放到他所居小院之中,三人隻待天黑便開懷暢飲,侯成吩咐屬下,若無要事,不必來擾。


    三人急不可耐,好不容易天色擦黑,三人急哄哄的擺好了杯盤,便要開懷暢飲。


    衛仲道笑道:“好教二君知曉,如今帶來的,卻是上好山泉水煮過的牛羊肉,不加其他,隻蘸上細細的鹽巴,便是上好的滋味。”


    又從馬車中拿出一匣子細鹽,衛仲道洋洋自得,“這細鹽可是徐州產出,也隻吾兄於丞相府公頗得看中,才蒙丞相賞賜些許,如今為吾弄來,可夠朋友?”


    許攸、侯成那經的這誘惑,莫說夠朋友,便是讓他二人喚一聲兄長,他二人也會毫不猶豫。


    三人狼吞虎咽,衛仲道帶來的確實是美酒,許攸與衛仲道討論詩賦,侯成時不時說一些兵事給他二人聽,三人倒也融洽。


    卻說世家暗子探得三人共飲心下大喜,於遠處山坡伏下身子商議,人共二十餘,具皆好手。


    分作四隊,人皆檢察火石之物,確認無恙。


    當先為首者道:“今有精軍一千護衛,然之護衛樓下,並不涉及樓上,諸君潛行至樓下,攀爬至樓上,先從最高層引燃,如此方可脫身。”


    眾皆諾諾而去,二十餘黑影悄悄往書院去了。


    為方便出入之故,四下空曠,未立圍牆,這二十餘人於黑影之中挪動,不敢發出任何聲息。


    巡行軍士卻是侯成所領之軍,人常言,將如何,兵如何,天色寒冷,將軍不在,巡行軍士如何上心?


    二十餘人竄上藏書樓,進去其中,一層一層的輕輕往上爬,亦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十餘丈的高樓,共九層高,因此書院繼往開來之故,無人議逾製之事。


    每樓爬上五六個黑影而巡行軍士不知。


    樓中更無留人,整座樓擺滿了書卷,都是易燃物,莫說一層層的點,便是幾個火苗跳在這樓上,也能燃起大火。


    眾暗子點畢,速速下樓,時大火已起,人皆大喊走水,往白馬湖取水救火,時侯成、許攸、衛仲道三人仍在暢飲。


    侯成聽的外麵鼓噪之聲,心下煩亂,剛欲遣人去問發生何事,忽一兵士破門而入,侯成剛欲問責,那兵士慌亂道:“將軍,大事不好,藏書樓走水了!”


    三人聽的這話,飲下去的酒都化作冷汗發了出去,腦子裏隻有三個字,走水了!


    侯成瘋了一樣,扯住那兵士的衣領,“怎能走水,怎能走水啊!”


    許攸一腳踹翻侯成,破口大罵:“汝還有心與一兵士計較?如今眾軍無首,汝還不滾去救火!”


    侯成方悟,也理會不得許攸無禮之事情,忙連滾帶爬的出去救火。


    許攸見侯成出,忙收拾細軟,便要逃竄,衛仲道心下慌亂,問許攸為何如此。


    許攸大罵:“汝蠢乎?白馬書院誰立之?誰得益?”


    衛仲道囁嚅道:“曹昂啊。”


    許攸氣急:“汝也知是那殺星!”


    邊收拾邊罵:“數萬卷書啊,數萬卷書啊!就他娘的是數萬徐州紙,那也價值千金!何況是書乎?其中耗費幾何汝好好想一想!”


    許攸目眥盡裂:“曹昂會殺了吾!莫說是吾,汝,侯成具皆必死也!如今若不逃,待曹昂歸許都,汝想如何死!”


    是夜,許都大火,四樓盡燃,濃濃的黑煙即便在夜空之中亦是顯眼,許都內外盡皆觀之。


    侯成癱軟在地,兩眼直愣,四樓十數萬卷書,盡皆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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