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無力地倚在床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這所學校太豪華的結果是高一新生每天都要爬六層樓迴寢室。

    陸紫珍蹦蹦跳跳地進來,亮起一個又大又甜的笑容:“小夕~你的晾衣架借給我好不好?”

    林夕一愣,眼前的女孩笑的那麽自然,仿佛下午在背地裏對林夕指手畫腳的壓根不是她。

    操場東邊的那個角落確實是一個好位置,遮風避雨,還能聽牆角。

    雖然這種壞話林夕希望自己一輩子都沒聽見過。

    夕陽劃過葉尖,篩下一方陰影,照得翠翠的葉肉氤氳著晶瑩的光。一群女生坐在陰影下休憩,其中包括上午蛋糕事件的幾個策劃人。

    “那個矮子,一副窮酸樣!”

    “看到那個矮子的墨水筆了嗎?什麽時候出土的都不知道!顏色都褪了”

    “我看啊,她不光是矮子還是傻子,一天到晚哼都不哼一聲,死氣沉沉的,跟塊棺材板似的,越沉默的人越變態啊,我看我們還是小心點吧。”

    ………………

    ——可笑的是,在發生那樣的事以後有誰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地跟你們談笑風生?更別說是內向的自己。為什麽你們還要裝作軟弱的樣子?該小心的人應該是我不是嗎?

    如果一切都沒聽見,會以為從來沒發生過,不會受傷害,也許還會因為陸紫珍親昵的態度感到溫馨。逃避是林夕慣用的防身術,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迴過神來想起自己該應一聲,可定睛看時眼前早已沒了陸紫珍的身影。

    門口突然走進麵無表情的謝莉婷,淡淡說:“林夕,去洗衣房幫我占位子,你這麽矮最容易擠進去了。”

    說完轉身就走。

    她們幾乎沒用正眼看打量過林夕,不管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都帶了某種預定性,好像無論怎麽說,事情都會照著她們的意願發展下去,毋庸置疑。至少,是林夕微薄的能力無法動搖的。

    ——也許太渺小的人連迴答都不會有誰在意。

    林夕用最慢的速度洗完了自己的衣服,抬頭看向洗衣房門口,還是沒有出現謝莉婷的身影,不禁露出焦慮的神色,到底應該繼續站著還是迴去呢?難道要再洗一遍?

    揉著僵紅的手指,林夕沒有了再伸進水桶的勇氣。

    傍晚是洗衣高峰期,有些排不到隊的人不耐煩地走來走去,不時有幾個人走近林夕身邊,怪怪地看著她。

    林夕又尷尬地站了一會,終於支援不住,提起水桶走迴寢室。

    寢室裏開著暖氣,非常暖和。謝莉婷正和寢室裏其它兩個女生起勁地聊著天。

    林夕不想追究是被耍還是被遺忘,不動聲色地曬好衣服,準備睡覺。謝莉婷偏了偏頭,像突然想起什麽,冷冷地看著林夕:“我不是叫你幫我占位子嗎?你讓我怎麽洗衣服啊!”

    陸紫珍投了個責備的目光,義憤填膺地附和道:“呀,林夕你怎麽這樣啊,我看不下去了。”然後心疼似的拍拍謝莉婷的肩膀,剩下的那個女孩也鄙夷地看過來。

    林夕呆滯了一下,無言以對,良久才擠出一句:“旁邊排不到隊的人都看過來了。”

    “看過來怎麽了?!隨她們看去啊!就你這樣子有人看還不慶幸?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沒用。”光罵不解恨,手指差點戳上林夕的額頭。

    ——如果換成是你呢?這世界上有個短語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好了好了,別動怒嘛,林夕也不是故意的。”陸紫珍見勢馬上充當濫好人勸解了句。

    林夕有一陣暈眩,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幻影,隻覺得眼前每一個人都有無數張臉。隻好撫著額頭,徑直爬上了床。

    “嘁,看起來弱弱的,沒想到還挺吊的嘛。”

    …………

    議論的聲音逐漸沒入翻天覆地的世界中,林夕死死地閉著眼睛,整個人窩進被子裏。

    ——床腳的鞋子緊促地擁在一起,

    像要以此來對抗孤獨,

    可我卻像一具行屍走肉,遊走在人群的邊緣。

    是冬日的陽光太蒼白還是什麽?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們身後,之間卻是茫茫的一大片。

    悲傷一直拖到了十一月的尾巴,

    這季的臘月還沒到來的時候,

    我的世界就已冷得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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