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女士,你別激動啊。」文鬆打哈哈說:「我這真純屬個人好奇,在這之前,我並沒有調查過,剛才的問題,是我冒昧了,那現在咱們言歸正傳,言歸正傳。」


    古之渝有些不太信,沒有調查,又怎麽會如此清楚,沒有人指使,又怎麽會連生意都不接,勸她放棄?


    是生意人,都想著賺錢,沒有人會將錢往外麵推的道理。


    「文先生,我覺得我們已經沒必要再繼續談下去了。」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古之渝轉身就要走。


    文鬆快一步上前攔著,態度誠懇道:「古女士,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剛才你一定有所誤會,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這頓我請,算是剛才無禮的賠罪,你看怎麽樣?」


    古之渝望著文鬆,神情淡漠:「如果文先生願意說出背後之人,我或許還會考慮考慮。」


    「這……」文鬆懊惱死了,剛才他多什麽嘴啊,直接談完生意,走個過程就行了,反正背後有人付錢,他要做的是背後的一樁大生意,可現在這裏談崩了,大生意估計也就泡湯了。


    見文鬆為難遲疑,古之渝心裏已經有數了,她也想起當初第一次見文鬆的時候為什麽會覺得聲音熟悉,因為他們之前見過。不,應該說是她聽過文鬆跟靳向東的對話,就在凱瑟酒吧。


    文鬆曾說受人之託去鼓山辦事,這個人怕就是靳向東,他是受靳向東的委託去鼓山查靳向北的事吧。


    「文先生,既然不方便透露,那我也就不為難你了,我們的買賣不成,這仁義也怕是沒有。」古之渝走出幾步,頓住迴頭補充道:「給你身後之人帶個話,我一定會查清楚我孩子的死因,誰也不能阻攔我。」


    在沒有來偵探所之前,她還猶豫著。就連進來了,也是鼓足了勇氣才準備讓文鬆幫忙查,但現在知道靳向東在背後搞鬼,那就說明她孩子的死確有蹊蹺,她不能讓她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


    文鬆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攤手喃喃:「一樁生意又沒了,煮熟的鴨子飛了。」


    不過到底還是他好奇心重,搞砸了事情,對僱主,他還是要有交代,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惋惜的口吻:「靳先生,尾款你還是別打了。抱歉,定金我會立刻返還給你。」


    接到這通電話,靳向東就已經知道出事了,拿起外套,丟下留下來加班開會的一群人,匆匆離去。


    會議室裏的人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家的總裁是怎麽了,是出了什麽大事,不然怎麽能讓他們視工作如命的總裁丟下他們走了?


    他們這還在商量著併購方案啊。


    外麵的雨勢一點也沒減,街道上都是匆匆趕迴家的人,正值下班高峰,計程車那是供不應求,古之渝幾次攔車都沒有攔到,坐公交車,也是被人給擠來擠去,車沒坐上,反而被車子濺了一身水,絲絲寒意侵透牛仔褲,鑽進毛孔,腿都是涼的。


    最後古之渝索性也就不去爭不去擠,坐在公交車站,等著人們都坐車走了,街道上空蕩了,她才坐上最後一輛末班車。


    公交車上,隻有她一個人,這麽多位置。隨便她坐,兩塊錢就包了一輛公交車,這是多麽土豪的事。


    其實有時候,讓一讓,退一退,收穫的,得到的,遠比你之前想要的更多。


    古之渝一直就是這種恬靜的性子,不爭不搶。


    但那絕對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不是麽?


    從前她不計較,換來的是歐菀的背叛。


    她對愛情婚姻的將就,得到的是靳向北的家暴。


    選了一個位置坐下,出神的望著外麵,雨勢漸小,紅燈綠燈投映在地麵積水裏,波光粼粼,閃閃爍爍,讓這個城市看起來更為繁華,神秘。


    江城還有一個名字叫不夜城,這裏好似沒有黑夜,到處擁擠著人群。


    但這輛502公交車上,載著的卻是一個無心人。


    古之渝的視線直到下車也沒有挪過,沒有迴頭望一眼,若她迴了頭,會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一直不急不緩地跟在502公交車後麵,車裏的人,一直注視著她,深邃的眼裏,盛滿了溫柔,溫情脈脈。


    靳向東在古之渝還在公交車站的時候就已經來了,他看著她被一次次擠下來,看著積水濺在她的褲腿上,最後索性不擠了,坐著等最後一班車。


    他心,疼了。


    她冷的不斷搓手哈氣,跺跺腳,又四處張望,卻不知道看向哪裏,匆忙而擁擠的城市與她格格不入,這城市的喧囂無法裝下一個對生活小心翼翼的她。


    他懂她的渴望,卻無法給予。


    那一刻,他很想將她擁在懷裏,帶她遠離,藏著她,霸著她,隻屬於他一個人,現實將他的理智拽迴,他隻能遠遠地望著,看著,身後跟隨著。


    一個十字路口。紅燈跳了,公交車啟動轉彎進入蓉都大道,靳向東的車子剛啟動跟上,一輛大貨車失控的從側邊快速撞了上來。


    世界好似在那一刻靜止了,古之渝隻聽得身後一聲巨響,心就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四處灌風,她迴頭看過去,卻隻遠遠地看見好像是出車禍了,十字路口被堵了不少車,再之後的,她就什麽也看不見了,耳邊隻能聽見從很遠處傳來的救護車聲。


    502的公交車一直前行。直到終點站,古之渝下車時,雨已經停了下來,路邊樹葉上掛著雨珠,滴滴答答的,從這片樹葉打在另一片樹葉上。


    雨後的空氣很清晰,視線跟聽力都提高了不少,仿佛幾百米外人家夫妻的爭吵聲都能聽見。


    靳向北今夜並沒有迴來,江嫂背著劉敏胥給她留了飯菜,隻要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古之渝很感激,江嫂說給她熱,眼瞧著很晚了,她推著江嫂出了廚房。小聲道:「江嫂,你快去休息吧,我來弄就好。」


    本以為迴來隻能煮點餃子或者麵條吃,江嫂卻給她留了挺豐富的三菜一湯。


    為了不吵醒劉敏胥,給江嫂也帶來麻煩,古之渝都是小心翼翼,盡量將動作放輕,吃了飯後,洗了碗筷迴房休息。


    剛吃了飯也沒這麽快睡下,古之渝拿了一本書隨意翻著看,看了半天,還停留在最初翻開的一頁,不知為何,她總覺的胸口悶得慌,眼皮也是一直跳。


    沒過一會兒,她好似聽到劉敏胥與靳大海急匆匆的腳步聲,好像是出去了,大半夜的出門,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靳家空蕩了,這一晚,古之渝都是心緒不寧,而靳向東在生死線上徘徊著,一直未脫離危險。


    古之渝坐了一夜,直到晨光拂曉,直到靳向北帶著滿身的酒氣跟女人的香水味迴來,嘴裏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真是報應。要死在醫院裏老天才長眼啊。」


    誰在醫院裏?


    古之渝皺眉,想問個清楚,靳向北已經呈大字趴在床上睡著了。


    洗漱下樓,劉敏胥跟靳大海好似並沒有迴來,一夜未歸?


    江嫂在廚房裏做早餐,見古之渝下樓,笑說道:「二少奶奶,你先等一會兒,馬上就做好了。」


    古之渝看了眼,江嫂隻做了兩個人的份量,不由得問:「江嫂,爸媽不迴來麽?」


    江嫂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接下來幾天,古之渝都沒有看到過劉敏胥。靳大海迴來過幾次,都是早上走,到了晚上迴來,靳向北去了公司,不知有什麽喜事,很是春風得意,對她也不打罵,心情很好的時候,還會給她錢,讓她去買點用的穿的。


    所有人的行為都讓她感到奇奇怪怪的。


    空閑下來,她會想靳向東搬去了哪裏,是不是公司的事很忙,因為他真沒在她視線裏出現了。


    古之渝覺得自己瘋了,也是太閑了,才會去想靳向東,這是絕對不行的,她給自己找了事情做,每天去跟蹤當初為她主刀的醫生,試圖找到一點關於孩子死因真相。


    可實則,她一無所獲。


    醫院裏。


    靳向東連續幾天被下病危通知書,就在剛才,醫生才說度過危險期了。


    聞言,劉敏胥激動的不停對醫生鞠躬道謝,淚流不止,那一刻,她隻是一名母親,擔心著自己的孩子。


    歐菀也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天以來第一次笑容,她很是感謝靳向東能挺過來,否則……她做這一切不都是白費嗎?


    靳向東雖脫離了危險期,卻並未甦醒,至於什麽時候醒來,醫生也給不出準話,歐菀安慰著劉敏胥:「媽,你也在醫院守了幾天,先迴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守著,等向東醒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不然向東還未醒,你又倒下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靳大海也勸說:「小菀說得對,我們還是先迴去,等向東醒了再過來,迴去還能做點補品過來,向東醒了就可以吃不是。」


    「對,我迴去給向東做點吃的讓他補補,小菀,向東醒了,你一定第一時間給我電話。」


    「好的媽,你就放心吧。」


    劉敏胥拉著歐菀的手,瞬間仿佛老了許多。悵然道:「向東交給你,媽放心,放心,你是媽的好兒媳婦,是向東的好老婆,向東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歐菀麵上微笑著,心裏卻是一片苦澀,送走了劉敏胥與靳大海,她迴到了靳向東的病房。


    靳向東戴著氧氣罩,手上也插著管子,頭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看到這樣的靳向東,歐菀心裏也覺得難受,拉過椅子坐下,盯著靳向東的麵龐,自嘲一笑:「靳向東,你躺在這裏,守在你身邊的人,隻會是我,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是你的老婆,哪天你要是再出事,你的生死就決定在我手上,你心心念念的人。不會來看你一眼,就算你死了,你跟她也是不可能,為什麽你就不明白,不能多愛我一點,多看我一眼?」


    歐菀執起靳向東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神裏全所未有的柔和,再沒有稜角:「向東,隻要你對我在乎一點,我什麽都可以為你做,就一點點,沒人天生就心狠手辣。我也需要人保護,可你是我的丈夫,心裏卻住著別的女人,我不甘心啊,我能為你做一切,可古之渝她不能,都說我心狠,可她更狠,一直以來,想要什麽都得靠自己去爭取,所以我不折手段,不惜一切,我不後悔,可你知道嗎?古之渝就是個膽小鬼,她不敢爭,不敢搶,她心裏確實有你,可那又如何,她隻能將你推開,她根本就不配你的愛,不配。」


    沉睡中的靳向東,無法迴應歐菀的任何一個字,也不知道,歐菀對他說了什麽。


    靳向東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一點甦醒的跡象也沒有,歐菀跟劉敏胥開始著急了。而另一邊,古之渝跟蹤主刀的醫生半個月都沒有收穫。


    這天,她照常去跟蹤,為她主刀的醫生姓張,是一名四十多歲的女人,她明天的生活很規律,上班下班,兩點一線生活,一點異常也沒有,古之渝無從下手,但這天,有了異常。


    張醫生剛下班走到家門口,忽然接到一個電話。爾後急匆匆的又出去了,她並不是迴醫院加班,而是去了一家休閑娛樂的茶樓。


    古之渝跟在後麵,因為不敢跟太近,到了茶樓,也就跟丟了,不知道張醫生是進了哪間包廂,大廳喝茶的是沒有張醫生身影的。


    有服務員來問她喝點什麽,她擺手微笑:「我來找人的。」


    古之渝隻得一間一間的找,側耳試著聽包廂裏麵的聲音,走過幾間包廂,她正要貼耳聽下一間包廂裏的聲音,忽然撞到了一堵肉牆。


    「對不……」古之渝趕緊道歉。抬頭見是林超,愣了愣:「你怎麽在這?」


    林超將包廂的門不著痕跡的帶上,笑說:「跟朋友約在這裏談了點事,你呢?來這裏喝茶?還是……?」


    「喝……喝茶。」古之渝心虛的撒謊:「我已經準備迴去了,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林超『呃』了一聲。


    古之渝轉身走出一步,咬咬牙,迴頭問:「那……那個你知道大哥搬去了哪裏嗎?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林超稍稍錯愕,沒想古之渝還能向他打聽靳向東是事。


    想到在醫院裏的靳向東,林超心中遲疑半響,故作驚訝道:「大哥出了車禍,在醫院裏都躺了半個月了,你不知道嗎?」


    「車禍?」古之渝隻覺得腦袋都被炸開了。


    林超說:「嗯。現在大哥還沒有甦醒,這麽大的事,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昨天靳向北可還去醫院虛情假意了一番。」


    古之渝急切的抓著林超的手臂,帶著命令的口吻,顫著聲音:「他在哪家醫院?現在帶我去。」


    見古之渝焦急的神情,林超點了點頭,說:「你先去樓下等我,我跟朋友說一聲,馬上下來。」


    剛才他隻是想看看古之渝聽到靳向東住院之後的反應,沒想完全出乎意料,從古之渝焦急的神情來看,並不像之前那樣狠心,無情。


    古之渝先下樓去等。看著古之渝走了,林超才又推開包廂的門,對裏麵端坐的女人,也就是剛才古之渝一直跟蹤的張醫生說:「錢收好了,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不用我說了。」


    張醫生趕緊站起來,連聲道:「知道知道,林先生放心。」


    交代好後,林超下樓,與古之渝一起去醫院,路上,古之渝一直目光怔怔的盯著前方。不斷地促催著開快點。


    林超看了眼古之渝,忽然問:「你很關心大哥?」


    林超的話將古之渝焦急的心拽迴了一半理智,或許是因為心虛的原因,總覺得所有人一說她跟靳向東,不管是什麽話,她都覺得別人好似知道了什麽。


    「他是向北的大哥,都是一家人,他出事了,我這個做弟妹的,關心一下不應該麽?」


    隻是大哥與弟妹之間的關心?


    林超很想直接問,卻覺得自己沒那個立場,他隻是一名局外人,但為了靳向東,還是提醒道:「歐菀一直在醫院裏守著,這個時間點,伯母應該迴去了,你若是以弟妹的身份進去看望,這個點不合適,若是別的身份,我待會就得想辦法將歐菀引開一會兒,讓你進去看望大哥。」


    別的身份?


    古之渝側頭看著林超,張了張嘴,又不敢問心底的疑惑。


    沉默一會兒,車內響起古之渝輕問聲:「我聽說你跟大哥是多年的好哥們,親如兄弟,男人們之間的友誼。就像是融化的鐵水,澆築在一起,你們也會無話不談,無話不說,是嗎?」


    「那是當然。」林超並沒有聽出古之渝話裏麵的弦外之音,激昂道:「我跟大哥放在戰爭年代,那就是革命友誼,什麽是哥們兒?用現在流行的話說,那就是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髒。不過我剛才那都是比喻,我跟大哥可沒有去嫖娼分贓啊,但友誼不假,小渝你可別誤會啊,大哥那可是三好男人,不喝酒不抽菸不嫖娼,不過現在抽菸喝酒那是會了,但你放心,最後這一點,他絕對不會去碰,對了小渝,我這樣叫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就好。」林超說起與靳向東的兄弟感情,話就是滔滔不絕,把靳向東誇的隻有天上有地上無的,說了兩人在國外留學的經歷趣事。


    從別人嘴裏聽著關於靳向東的過去,古之渝覺得她也好似陪著走了一遭,在靳向東過去的人生裏,出現過。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時已經八點了,古之渝下了車,卻並沒有進去,林超疑惑:「小渝,怎麽不進去了?」


    古之渝盯著醫院門口許久,好似能穿過一層層牆壁,看見靳向東似的,訥訥道:「不了,還是改天讓向北陪著一起來吧,我這樣去,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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