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突地一緊,原本將要揮落的手,此刻竟被迫停在了半空,“你——”

    “夠了!你還要怎麽胡鬧下去!”上官若風的眼底明顯有幾分慍色,他仍抓著我的手腕,眼睛直視著我,稍帶幾分淩厲,似在責備。冷嚶秋還是方才那副擰眉委屈的模樣,捂著臉,似是嬌滴,我見尤憐。

    上官若風方才說話聲音並不大,但卻使此時周圍突的就靜下來。在場所有人,無論是隨從、侍衛還是丫鬟,均不敢妄動,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有的是膽小,生怕觸動主子的脾氣,殃及魚池;而有的,確是把這當一場鬧劇來看,在他們看來:自莊主納妾之後,已有許久未曾與夫人同房,夫人應是從心底怨恨冷氏,再加上深夜遇刺,脾氣自然不會怎麽好,正巧又與冷氏碰上,這火氣,自然就上來了,而眼下,莊主自是護著冷氏的,這場紛爭的戲碼,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此刻,我不覺冷笑,瞥了瞥冷嚶秋,對向上官若風,我嘴角上揚,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語氣,說不出的平和隨意,“胡鬧?我怎麽胡鬧了?不就是打了她幾巴掌麽,這就是胡鬧不成?”

    “嚶秋沒犯什麽過錯,你憑什麽打她!”上官若風的話略帶幾分嚴厲,不知怎的,我竟感覺心底有些許苦澀開始蔓延。

    “嚶秋?哼,叫得還挺親的麽,怎麽,我打她,你心疼了?”

    手腕,驀地一緊 ,有些吃痛。

    “南宮汐月,你不要無理取鬧!”

    上官若風喚的是我的全名,一般來說,他隻會在生氣的時候這麽叫我的名字。除了電掣,倒在地上的屍體被一具具運出,我間或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無理取鬧?你就是這麽看待我?好,那我就再無理取鬧一次。”不理會他及在場眾人的錯愕,我用力將手從他掌間抽出,轉身,順手一帶,將身邊一名侍衛的配件拔出,決絕不帶一絲遲疑,秋水橫空,驚虹橫貫,長劍已然抵在了冷嚶秋的纖頸上,上官若風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在場的隨從、侍衛、丫鬟,也隨即一愣,沒有人會想到我是心底是如此的氣極,竟要她冷嚶秋以命來償,此時,冷嚶秋的臉上也帶了幾分的白,眼裏有些許慌亂。

    “你說,是我親自動手呢,還是你自己了斷。”對著冷嚶秋,我不理會其他人眼裏的詫異說道。幾乎不帶一絲表情,冷冷的語氣,似乎已成了習慣。

    “姐——不,夫人,嚶秋不知犯了何錯,您,您竟然要……”也許是劍搭在了頸上的原因,冷嚶秋說話竟有點惶急;見我並不搭理她,便將一副委屈的模樣展示給了上官若風,“夫,夫君,我——”她突地沒再繼續說下去,隻因我把劍靠她脖頸更近了一層。

    我冷冷的開口:“‘夫君’二字也是你能說得的?不過是名妾室罷了,充其量也隻是個陪房丫頭,還不知是怎麽爬上了主子的床,連個側室都談不上,這‘夫君’二字豈是你能說得的!”此時,冷嚶秋的臉色明顯難堪,我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你方才問我不知你犯了何錯?這就是其一吧;其二,你殺了我殤清宮的人,是不是應該以命抵命,還我一條命來;既是如此,那麽我先前給你的幾巴掌也算是輕的了,是不是像你口中‘夫君’說的那樣——‘無理取鬧’不成呢?”我說話時,刻意加重了‘無理取鬧’這四個字,這些話我雖是對著冷嚶秋說出來,但這最後那句話,卻明顯是說給上官若風聽的。

    此刻,冷嚶秋的臉色已然難看到了極點,上官若風的臉色也鐵青了下來,隨即皺起了眉,壓低了聲音,輕聲叱道:“南宮汐月,夠了!”

    “哼,夠了?什麽叫做夠了?我殤清宮一條人命,你說一句‘夠了’就能了事不成?”望著眼前的白衣男子,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隱痛,其實我本不想將事情鬧大,可是一見他這麽維護冷嚶秋,心底就莫名的湧出氣來。目光瞥向此時早已倒地過去的電掣,那淌在地上的血跡,暗紅暗紅的,透著點淡淡的熒紫。望著這句屍身,我說話,語氣不覺的就低了下來,神情有些黯然,極柔極柔的聲音悠悠出口:“他是三哥的人,若是沒有他,我此刻恐怕也不會站在這兒同你爭論些什麽了,他本無辜,如今卻隻剩下了具就快冰涼的屍體,你說,我如何向三哥交待?”

    上官若風似被動容,先前還皺著的眉,此刻已舒展開,目光和語氣也變得柔和些了,輕歎一聲,“月兒,嚶秋也是無意如此,電掣身著夜行衣,嚶秋隻道是刺客,一時緊急,並沒做多想啊,再者說刀劍無眼,嚶秋也是無心之過。”

    “嗬,你就這麽維護她?”我冷笑,“無心之過?她怎麽就不會是故意的呢?別忘了,當時,我是喊過她住手的。”

    “興許是沒聽到罷了,再說,嚶秋也是一番好意,聽著有人行刺的聲音就提劍趕了過來。”

    “沒聽到?一番好意?哼,這的確是一種可能,若真是這樣,我倒不會怪她,可是為什麽,她劍上會有毒呢?而且正巧是電掣快要將刺客抓住之時‘趕’過來,抓刺客帶上幾個侍衛家丁也就夠了,她何必又帶上她身邊那些膽小無用,見著血就瑟縮險些就暈過去的丫鬟呢?這不是添亂麽?!”狠瞪了冷嚶秋及其丫鬟們一眼,我憤憤地說道。

    上官若風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亮,望著我,臉色沉了下來,“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嚶秋計劃好的?一旦有變,嚶秋也能防範於未然?”

    直視著他的眸,我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麽,隻是淡淡的一句,“你仍不信我?”

    此刻,上官若風有些稍頓,隨後已望向冷嚶秋,那眸內的眼神帶著幾分淩厲,有些懾人的感覺,他開口,不帶一絲的情感:“嚶秋,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不知怎的,此刻,嚶秋眼裏竟閃過幾絲慌亂,“夫君……不,莊主,嚶秋絕不會害夫人啊,嚶秋就算是這麽做,沒有理由啊,定是,定是夫人誤會了,嚶秋怎麽會加害於夫人呢?”

    “那你劍上的毒是怎麽迴事?!”明顯的質問語氣,上官若風冷冷的說出口,不知怎的,我的心竟有幾分緩和。

    “莊主,嚶秋劍上沒有毒啊!若是有毒,那麽嚶秋所刺的另一名刺客怎麽全無半點中毒跡象?若是嚶秋劍上有毒,又怎會,又怎會還讓他,有說話的餘地。”冷嚶秋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好似受盡了委屈,她所說的‘他’是指電掣。

    此刻,上官若風好似也有些疑惑,迴頭望向我,神色變得柔和,“月兒,嚶秋說的沒錯,你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哼,到底你是幫著她,”看了眼電掣的屍體,我繼續說道:“像電掣這種在殤清宮地位不低的侍衛,自小便服用一種藥物,萬一不測,遇著無色無味,難以檢查出來的毒,定會將毒性顯現出來,雖不能抵製毒性,但卻能將毒性延緩片刻,交待還未說出的話來。此刻,他的血是深紅的,透著點熒紫,娘曾今說過,爹死時,他的血也是暗紅暗紅的,也是透著些熒紫,而爹,死於唐門,電掣方才也說過,行刺,有唐門的人。”

    “唐門?”上官若風疑惑,“唐門不是早就被殤清宮給滅了麽,還怎會前來行刺?再說這又同嚶秋有什麽關係?嚶秋從小便在莊裏長大,這點,我還是信她的,月兒,夜已經深了,再這麽下去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把劍放下,這事就這麽罷了吧。”

    “就這麽罷了?哼,你說得輕巧。”望著上官若風,此刻,我心底說不出的苦澀。

    “你還想怎樣?”

    “我還是那句話,電掣不能白死,如果不處置冷嚶秋,那今晚,就這麽耗下去了。”

    此刻,上官若風已有幾分不耐煩,“你先前已打了她幾巴掌,就算罰了她便是,你總不能一直將劍駕在嚶秋的脖子上吧,你還想怎樣?”

    聽出了他話裏的味道,心裏無味,不知怎的,就是不舒服,不覺冷笑,“我還想怎樣?哼,你執意護著她,我能怎樣?”說著,緩緩將劍放了下來,“哐啷”一聲,劍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眾人都以為我要罷手,神色幾乎全都緩和了下來,誰知,我才將劍扔下不久,便繼續說道:“不殺她,可以,但我先前要打她的一巴掌被你給擋住了,你說,你是不是應該用你的手替我把它再打出去。”話才剛說完,便聽到稍許倒吸氣的聲音,他們萬萬也想不到,我的罷手竟是如此。

    上官若風的臉已經陰沉了下來,“當真隻有如此你才能放過她!”

    “沒錯。我不僅要你打她一巴掌,而且我還要你至少打出半成的功力,我要在這東苑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聽到聲音。”無視上官若風眼裏的憤怒,我說道。

    “半成功力?南宮汐月,要知道我的若打出半成功力,足以置她於死地!”上官若風此刻,眼裏除了憤怒還是憤怒,他的一隻手摁著我的肩膀,此刻,我的肩就如斷裂般被他摁得生疼。

    我仍是淡淡的說道:“不用半成功力也行,至少,我要聽得見聲音,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此刻,上官若風的臉已經鐵青,好似積澱著的怒火將在某一刻,全都爆發出來,沉寂,仍是沉寂,沒有任何一個人多說一句話,這夜,靜得可怕。

    終於,上官若風開口,喚了幾名丫鬟,冷冷的說道:“你們扶好嚶秋。”說罷,隻見得上官若風的手緩緩揚起,掌風一揮而過,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這夜中響起;接著,便是靜謐,偶爾聽到窗外樹兒隨風擺動的稀疏聲,房內,輕紗舞動,燭光在搖擺,透過朦朧的燈罩,顯得有些鬼魅,桌案上點燃的熏香在空氣中縈繞出一條條妖嬈的曲線,冷嚶秋的臉上以赫然出現幾個深紅的掌印,好似要溢出血來,她的嘴角已流出稍許紅液。“這迴,你總滿意了吧。”    上官若風冷冷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不知怎的,竟令我心中一寒。

    還沒迴過神來,便聽得上官若風對眾人道:“全部的人都退下,從哪來迴哪去,今晚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半句,否責——”發間突的一鬆,原本綰在發間的玉簪已到了上官若風手裏,青絲沒了束縛,一湧而下,瀑如泉。隻聽得上官若風繼續說道,“否則,我若以後聽得半句,你們的下場,有如此簪!”他說罷,我耳畔便聽得一聲脆響,那玉簪便被如此折斷,接著,又聽到些細碎的聲音,上官若風竟連這折斷的玉簪都不放過,將其在掌心揉成了粉,他是真的氣極了,突的,我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這,是在給我警告麽,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難過,倒不是為了那被碾碎的簪子,也不是為了已經死去的電掣,就是莫名的,莫名的心中堵塞,壓抑,壓抑。

    此時,眾人見狀,包括冷嚶秋在內,都已陸續告退離去,屍體,均被處理掉,此刻,偌大的房內,隻剩下,他,我,還有苡蘭苡翠。

    “你們兩個都下去!”注意到這兩姐妹還在,上官若風冷冷的說道。

    “這,小姐……”二人望向我,誰都不敢動,興許也是被上官若風剛才給嚇到,她們可不知道她們走後,眼前這位臉色鐵青的上官堡主會幹出什麽事。

    “怎麽還不走!是要我親自動手將你們趕出去不成嗎!”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除了憤怒還是憤怒,我有種不祥的感覺。

    苡蘭苡翠無奈,相繼望了我一眼,隻得告退出去。

    房內,靜得可怕,隻剩下我和上官若風,燭光搖擺,透過朦朧的燈罩,顯得有些鬼魅,桌案上點燃的熏香在空氣中縈繞出一條條妖嬈的曲線,他眼睛直瞪著我,不,準確的說是用盯的,那種眼神仿佛要將我吃了才甘心。

    他這副模樣應是氣極,不知怎的,我的心,竟有些慌了,連聲音都緊張了起來,“你,你想怎樣。”

    他不語,隻是一直那麽盯著我,不知怎的,此時,偌大的房內顯得空蕩,徹骨的寒意直傾而來,讓我竟產生畏懼。

    他未說話,我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我們就這麽站立著,不敢看向他的臉,我撇過頭去,隻覺得一束寒光,好似要將我刺穿。

    突然,上官若風的眼神突的淩厲起來,慢慢的,一步步向我走近。

    上官若風突如而來的動作,讓我頓感手足無措,他渾身的冷漠散發出噬人的感覺,望著他一步步走近,那噬人的氣勢,我也不覺向後退去,他向前一步,我便後退一步,他仍不說話,隻是一步步向我走近,而我,亦是一步步後退,可殊不知,身後卻是牆,退無可退。

    沒了退路,我隻有站在那裏,等著他,一點點的靠近,心,竟是緊張不安了起來,他還是沒說一句話,那懾人的眸緊盯著我,一步步的向我走近。終於——

    他與我腳尖相觸這才停了下來,此時,他與我隔得很近,靜得隻要稍動一下就能碰到對方,他的眸,仍舊懾人,令人心悸。

    此時,他一手撐著牆,一手摁著我的肩膀,他,凝視著我的臉,緩緩說道:“怎麽,你不往後退了?”他的語氣冷冷的,我沒說話,隻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你怕我?”仍是那冷冷的語氣,他說話,熱氣吐在我臉上,此時,我竟是全身虛軟,動彈不得。

    我窒住,忽覺口幹舌燥,似乎周身都凝聚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不,我,我沒有……”

    “哦?”上官若風的眼裏閃過一絲玩味,接著,他撐壁的手順著我早已散落的青絲而下,輕攏了攏我耳畔稍加淩亂的發絲,動作及其輕柔,而我卻隻覺陣陣寒意順著他手指撥動的青絲傳來,心底莫名的心悸,接著,他的手探到我的臉上,我隻覺我身子都變僵了,隻聽得他繼續說道:“如此,你又為何發抖。”

    “天氣冷的緣故罷了。”努力平和自己的心境,我迴道。

    “天氣冷?”上官若風的眉有些微皺,摁在我肩上的力道似乎有些加重,隻聽他繼續說道:“也對,穿得這麽少,難免會覺得冷。”

    我一怔,這才發現身上隻穿了幾件素色單衣,根本不禁透風。

    我沒繼續說話,他的手把我的肩摁得越來越緊,我不覺皺眉,輕哧了一聲,“痛——”

    “痛?你也會痛?”他說著,將我肩膀摁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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