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初夏


    皇後和太女寧真在兩天之前率著百名宮女和侍衛三千人,浩浩蕩蕩地往千裏之外的行宮避暑。


    “啟奏皇後娘娘,前頭就是善緣寺了。”宮女隔著馬車往內稟報。


    “先遣人過去通知住持一聲,哀家打算今晚在寺裏過夜。”


    “奴婢遵旨!”


    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已抵達善緣寺,住持慈慧師太親自在寺外迎接皇後和太女的到來。


    “貧尼參見皇後娘娘、太女千歲!”


    “平身吧!”皇後目光掃過慈慧和她身後已削發為尼的玉蟬,後者瞄了眼薄紗掩麵的太女,心下已了然,輕輕地點了下頭。


    “謝皇後娘娘。”慈慧恭謹道。


    “哀家今日來,是聽說師太近日收藏了一尊如真人一般大小的白玉觀音,想開開眼界。”含笑的眸透出冷銳。


    “皇後娘娘請隨貧尼前往。”慈慧師太和玉蟬交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除了部分近身侍衛和宮女人寺之外,其餘全留守在寺外。


    善緣寺占地極廣,平日並未對一般百姓開放,寺中衣食全由宮中供養。皇後並不常來,因此這裏幾乎算是一處與外界隔絕的地方。


    一行人走了—段路,總算來到住持房外。


    “皇後娘娘請移駕人內,白玉觀音供在貧尼平日清修之房。”


    “你們全退到苑外守著吧!”皇後對一幹侍衛和宮女道。


    接著,皇後和太女走人開啟的門扉,隨之人內的亦隻有住持師太和玉蟬。


    “都準備妥當了嗎?”皇後盯住慈慧和玉蟬。


    “迴皇後娘娘,都準備妥當了!”玉蟬迴道。


    “開始吧!”皇後下令。


    慈慧來到玉觀音之旁,朝觀音手上的水瓶轉了下,一道暗門無聲地自觀音身後滑開,出現一條石砌的通道。


    “皇後娘娘請隨貧尼前往!”說著,慈慧率先走人密道。


    密道兩旁點著火把,並不幽暗,步行約莫百步之後出現一大殿,大殿之前是一間間石室,共有十二間之多。


    “全帶上來吧!”皇後坐在殿上,一雙冷眸在火光下迸出光芒,格外顯得有些妖異。


    太女沉默地立於一旁。


    不多時,玉蟬由十二間石室裏分別領出十二名身著白衣的少女。


    “全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十二名少女依言,抬起了頭讓皇後逐一打量………


    待她目光落在最後一名少女臉上時,不由得怔了下,旋即開口:“像!真像,是不,丁香?”


    隨著皇後這一句話,一旁的太女揭了麵紗,迴道:“迴皇後娘娘,連奴婢也差點分不清呢!”宮女丁香直盯住少女瞧。


    這女孩和太女幾乎像足了九成半以上!


    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太女寧真便應太醫預言,因急症而薨逝了!


    秘葬了太女之後,一直由她扮著太女!


    而皇後為了守住這個天大的秘密,在太女薨逝次日便遣人暗殺了王太醫,太女的近身丫髻更盡數遭人滅口,隻留下她喬扮太女,應付一幹新進的宮女!


    丁香並不因驕縱至極的太女薨逝而悲傷,她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遲早得隨太女而去,因此她隻是日複一日,等著皇後對她下手。


    皇後對太女之死亦未顯悲意……她欲獨權的野心,眾人皆知,即便太女不死,永遠也隻是活傀儡。


    當年,皇後為了怕太女果真早夭而失植,便令宮女玉蟬出宮找尋與太女麵貌相似之人為後備,更將尋來的數十名孩兒秘養在善緣寺中,然後逐年依著孩兒麵貌相似度而汰殺,到如今僅餘下十二人。


    “她身子骨如何?”皇後目光仍未稍離,一逕兒盯住少女。


    “啟稟皇後娘娘,她身子骨很好。”玉蟬迴答。


    “可曾依哀家當年指示讀書習字?”


    “迴皇後娘娘,這十二人都在奴婢督導下讀書習字。”


    皇後點點頭。“做得很好!”她起身來到那少女身前。


    少女在皇後淩厲的目光下退縮了,螓首低垂。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少女怯怯地抬起了頭。


    果真像足了寧真……就是眼底少於份驕貴之氣!


    “嗯,你比寧真高了些,不過無妨,朝中近你身的人不多,”頓了頓,她停下打量的眼光,直視著少女的眼。“你可知我是何許人?”


    遲疑了會兒,少女迴道:“是皇後娘娘。”


    聞言,皇後目光一變,直落向玉蟬。“嗓音並不十分相似!”比起丁香,此姝尚且不如!


    由於玉蟬離宮已久,除了皇後年年差人送來太女的畫像之外,並不知曉其嗓音如何。


    此時,一旁的慈慧師太開了口:“啟奏皇後娘娘,隻要她少言,應當不致被人識破才是!”


    皇後再次凝視著少女,心中暗暗琢磨著……


    半晌之後,皇後有了決定!“由今日起,你就是太女金寧真,明白嗎?”


    少女怔怔地,沒有迴答。


    皇後輕蹙起眉,目光再轉向玉蟬。“她是傻的?還是怎麽著?”


    玉蟬連忙迴道:“迴皇後娘娘,她不是傻子,隻是見了生,一時驚惶不知如何應對罷了!”過去十年,這些女孩兒從未見過她與慈慧師太之外的人,更遑論踏出密室一步。


    “由今兒個起,你就開始教她所有宮中禮節,兩個月後哀家由行宮迴來,接的是太女,而不是一個見不了場麵的傻女,明白嗎?”


    “奴婢一定不辱使命!”玉蟬自信地迴答。


    這丫頭雖然個性沉靜,卻心性聰敏,一定能在兩個月之內,將她調教成一個上得了台麵的女子。


    “啟奏皇後娘娘,剩下這十一位要如何處置?”慈慧師太問道。


    皇後麵不改色,迴道:“就照以往的方式安排!”話說完,她轉身就走。


    玉蟬和慈慧師太心中均明白,皇後一言已將那十一個丫頭賜死。


    而被選上的少女則一臉惶然,並不明白將要麵對的,是怎番鬥爭的醜陋光景!


    時光飛逝,轉眼間太女寧真和皇後自行宮避暑迴京已有半個年頭。在宮裏,沒有人識破太女已非太女!


    每個人關心的隻有自己的榮華富貴,朝臣們擅長的也隻是權力鬥爭和阿諛奉承而已!


    少女迫於無奈,漸漸地也隻有當自己是太女寧真,過著宮廷的生活。


    由於當年太女年歲尚幼,不適合登基為一國之君,因此皇後決定在太女十八歲那年為太女主持登基大典,正式成為女皇。


    但權力實為世上最腐敗人心之物,一旦沾上之後就再也難以舍卻!


    皇後心底一直說自己為權力核心,真的太女崩逝之後,她更目空一切,落實傀儡政策。


    漸漸地,朝中開始傳出反皇後的聲浪……


    這一日,皇後的胞弟蕭裕來到宮中——


    “不是叫你近日少入宮嗎?”皇後擱下手中奏摺,語氣有些不悅。


    蕭裕陪起笑臉。“啟奏娘娘,臣今日入宮是有要事相稟。”


    “說!”


    “聽說這幾日高天國派來使節,欲與咱金陽國聯姻,可是真?”


    “不錯,確有此事。”


    “娘娘可應允了?”


    “哀家尚未答應和親。”頓了下,她接口又道:“太女若要成親,還怕咱金陽國找不到人選嗎?”


    “話是不錯,但太女依律隻能嫁給咱金陽國貴族,那麽,屆時娘娘的實權隻怕又要落人外姓之人手中了!”蕭氏一族所有的努力亦將成白費!


    “難道嫁予他國之人,權力便不會外流了?”皇後冷言道。


    “高天國的勢力與咱們不分軒輊,難保有朝一日不會成為強敵,倒不如與其聯姻,既可保住自己權力,又能免去外患,豈非良策?”


    皇後沒有迴應,暗暗琢磨著可行性……


    “太女遠嫁之後,權力會迴到娘娘一人手中。”


    “將來呢?何人承繼王位?”


    “屆時,娘娘可廢太女,另立新君,由咱們蕭氏一族承繼王位。”


    皇後久久無語。


    蕭裕見狀,再次進言道:“啟稟娘娘,臣對於高天國尚有一計策……”他附至皇後耳邊低言。


    片刻之後——


    “此計固然甚妙,但隻怕太女難以答應。”皇後開口。


    “娘娘是太女的娘親,動之以情,太女必難拒絕!”


    皇後眸光閃了閃,沒再開口。


    有些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她並沒讓他知道太女為替身之事實。


    數日之後


    寧真依皇後之召來到了慈寧宮。


    太女請安之後,皇後屏退左右,開口道:“這些日子還住得慣嗎?”


    寧真點點頭,未答話。


    她一直謹記皇後的囑咐——少言!


    “哀家今日傳你前來,是想告訴你,哀家已經答應了高天國聯姻之求,十日之後你便啟程到高天國完成兩國聯姻。”


    寧真半垂下眼,沒有任何答覆。


    “你,可願意?”


    低垂的長睫輕輕煽動,片刻之後,寧真抬起頭。“願意。”打從當上太女的替身之後她就沒有其他選擇,她雖人宮不久,卻也明白這項殘忍的事實。


    “很好,將來哀家會考慮讓你和親生爹娘再見上一麵。”


    太女聞言,一向寧淡的雙眸起了微微的波瀾……


    皇後將一切收於眼底,微眯的眸中掠過深沉的光芒。


    “這個小藥匣你且收妥了。”皇後將一隻不滿巴掌大的金色盒子交到她手裏。


    寧真瞧著這鑲滿了各色小寶石的盒子,目不轉睛。


    “在你出嫁之前,有件事哀家要你親口答應。”


    “母後請吩咐!”


    皇後勾起一抹笑。“你附耳過來。”


    寧真瞧住皇後的笑,心中卻忍不住升起寒意。


    “快過來呀!還忤在那做啥?”皇後仍笑著。


    寧真卻懼意更甚。相處時日不多,她卻可以感覺出皇後並非善人!


    遲疑片刻,寧真還是走向她……


    皇後眸中掠過陰毒,跟著在她耳邊低低囑咐起來……


    高天國


    大殿上,李野雙手背在身後,緩緩地來迴踱步。


    適才侍衛長前來通報,金陽國太女金寧真已在城外不遠,再過不久便可進城。


    相傳,金寧真是個絕色美人,對這一點,李野卻持保留態度。


    畢竟傳言通常屬誇大居多,在這一場屬於政治利益的聯姻中,他對於軍政之外的利益並無太多期待!


    況且在金寧真十歲生辰那年,他和先王曾到金陽,目睹了太女寧真的驕蠻……


    那年是李野頭一迴見到金寧真,在她小小的麵孔上,一雙黑瞳水汪汪地,十分惹人憐愛。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卻完全改變了他對她的印象——


    一名宮女端著茶水來到她麵前時,不慎灑出,弄濕了她的裙擺,當下,金寧真麵孔一板,開口怒斥道:“你這個該死的丫頭,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是、是太女您的生辰之日。”宮女一臉驚恐地跪地迴答。


    “既然知道是我生辰之日,還敢惹我不快,你這丫頭是活膩了嗎?”


    “太女請開恩,奴婢知錯了……太女開恩……”


    “哼!念在今日是我生辰,那就罰你打二十大板好了!”


    宮女很快地便教人給拖了出去。


    太女留心到李野的目光,她昂起下巴,冷冷地開口:“你瞧個什麽勁兒?沒瞧過主子罰奴婢嗎?”


    李野長她十歲,自然不與她一般見識,當下僅迴以一抹淡淡的笑,未置一語。


    金寧真隨即起身離去,把他這個鄰國來的賀客丟下。


    好個驕縱的皇太女!


    李野的思緒在侍衛的通報聲中迴到了現實——


    “啟稟王上,金陽國的太女已在城外。”


    “快帶她到大殿。”


    等了一陣,侍衛總算領著太女來到大殿上。


    在這一刻,兩人四目交投,李野的心仿佛被閃電擊中!


    好一個清妍至極的絕美女子!


    李野怎麽也沒想到數年不見,她竟出落成這般國色天香!


    隻是,不知她沉魚落雁的絕色皮相下,驕縱的心性是否一如當年?


    “冷嗎?”


    他瞧住她凍紅的雙頰。“你一路舟車勞頓,一定累了吧!”外頭雖有陽光,但這二月天積雪未化,即便是坐在馬車之中也不免感到陣陣寒意。


    多年下來,寧真早己習慣沉默,再加上與他生分,因此沒有答話。


    “你先去歇息吧!”說著,李野差人領她到早已備妥的宮房歇下。


    而一路隨侍而來的宮女丁香和貼身侍衛靳安,亦跟著太女來到歇息之處。


    寧真心底明白,事實上這兩人全是皇後安排在她身邊,監視她一舉一動的人!


    黃昏的時候,李野在金寧真宮房外的園子尋著了她。


    此時天空正飄起細雪,李野身旁的內官趕忙撐起油傘為他遮去飄雪。


    “你先下去吧!”


    李野接過油傘,緩緩地走向寧真。


    察覺到有人接近,她調過頭來,凝視著朝她走來的李野……


    不知怎地,這個男人給了她某種奇特的印象,仿佛從前見過似的!


    寧真緩緩地梭巡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冷嗎?”


    李野在她身前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她衣裳單薄的身上,接著,他移過手上的油傘為她遮去頂上飄雪。


    她輕輕地搖丁搖頭,注視他的眸光流露出不自覺的戒慎。


    即使將要嫁給這個男人,對她而言他仍然是陌生人!


    李野微挑起眉,俊日落向她凍得發紅的指尖……


    真是的,都凍成這樣了還說不冷嗎?真是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丫頭。


    “來,拿著!”


    李野將傘交到寧真手中,緊跟著二話不說,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了下來,披在她肩上。


    多年來,她都過著與世人隔絕的日子,他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令她感到有些吃驚!


    事實上,在前往高天國的這一路上,宮女丁香曾告訴過她,高天國的李野王是一個冷漠而專製的君王。


    然而,李野這番不經意的溫柔卻輕輕觸動她的心!


    “謝謝!”她說,聲音極輕。


    “終於開口了!”他充滿陽剛味的俊顏緩緩泛開了一抹笑。“寡人差點以為自己將娶一名啞妻呢!”


    寧真再次沉默。對她而言,不開口似乎已經像吃飯睡覺一般天經地義,沒有改變的必要。


    “走吧!寡人是過來請你一塊兒用晚膳的。”


    她點點頭,兩人並肩撐一把傘走在細雪的黃昏中……


    奇怪的是,李野一點也不覺得她是當年那個驕縱的女孩,感覺上,這兩人真不像是同一人——


    也許,人長大了之後會懂得隱藏自己不好的一麵?


    無論如何,他將很快會知道自己娶的是什麽樣的女人!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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