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夜,嶽峰從睡夢中醒來,稍稍洗嗽完畢,便聽到外麵傳來朱恩的驚唿聲:“嶽兄,汝可醒否?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呢!”


    嶽峰微微皺眉,朱恩已經掀開了門簾,嶽峰道:“什麽事情,慌慌張張的?”


    “那個……死人了!三皮死了!”


    嶽峰眉頭一挑道:“怎麽迴事?怎麽死的?”他披上了罩衣,又道:“還不快召集人,我們一起去看看?”


    朱恩站著一動不動,吞吞吐吐半天,道:“昨天晚上,那姓武的耍花招,他把芸娘還給了強子,可是還迴來的卻是個死人!強子迴到家裏,見到了床上直挺挺的躺著一個死人,當即就瘋了……”


    “什麽?”嶽峰隻覺得有一股衝天的怒氣從心底倏然升騰而起,他握著拳頭,狠狠的一拳砸在塌上,梨木的床榻被他一拳轟然砸垮。


    “姓武的欺人太甚!”嶽峰著實怒了,武攸敏的蠻橫囂張徹底的激怒了他,作為一個現代軍人,他骨子裏麵的那種正義讓他對這樣的事情無法接受。


    同時,他也更深切的感受到了大唐這個時代的冷血和殘酷,豪門權閥可以為所欲為,普通百姓則隻能忍氣吞聲,逆來順受,老婆被人霸占了,也隻能當成縮頭烏龜。


    強子這一次的遭遇,因為激怒了武攸敏,武攸敏便可以強勢殺人,囂張的離開,這是個天下公義已經蕩然無存的年代!


    嶽峰暴怒,朱恩嚇得連連縮脖子,小聲道:“姓武的昨天連夜已經跑了!這小子在合宮縣吃了虧,丟了醜,估計也知道再不跑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朱恩邊說話邊看嶽峰,嶽峰的脾氣他很熟悉,如果姓武的沒走,嶽峰真敢動手殺人,朱恩很慶幸武攸敏識相,要不然,這件事恐怕無法收場。


    “走,跟我一起,我們一起去現場看看……”


    嶽峰率領縣城的衙役直奔強子所住的大街,這條大街上圍滿了人,捕班的衙役們已經將強子家的院子團團的圍住了,首領燕二見到了嶽峰,連忙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十分小意的道:“嶽兄弟,你可來了!哎呦喂,這事兒真是鬧得,丟的可是好幾條人命呢!”


    “強子呢?強子去哪裏了?”嶽峰冷冷的道。


    燕二把手攤開,道:“不見了!跑了!三皮被他用鐵釺子一下捅死,街坊鄰居們都親眼目睹,就在昨天晚上!


    你說強子兄弟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芸娘死了著實讓人扼腕,可是就算再傷心,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兄弟?”


    周圍的三班衙役,還有跟著嶽峰一起來的眾人都齊齊點頭,嶽峰把眉頭皺起來,豁然扭頭看向身後:“王瞎子,你站出來說說是怎麽迴事?你們是多年的兄弟,應該對此有個判斷吧?”


    王瞎子從人群中站出來,捏捏諾諾半天,才道:“芸娘的事情是三皮說出去的!那姓武的能找到這裏,也是三皮在暗中指的路!當……當時……三皮也隻是貪財,沒有想到會出這麽大的事情……”


    王瞎子這一說,全場嘩然,大家終於明白了強子捅死三皮的原委,他不是得了失心瘋,而是不能饒恕自己的老婆被兄弟出賣!


    嶽峰臉色鐵青,一字一句的道:“都聽到了,三皮該死!”嶽峰臉上浮現出濃鬱的殺機,他已經在縣衙擁有了很高的威信,因此他的一句話說出來,全場無人敢反駁。


    朱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是嶽兄,強子現在沒了蹤影,以他的性格會不會再犯傻?他犯傻,要自尋死路便太令人惋惜了!”


    嶽峰冷笑一聲,對周圍的眾人道:“你們怎麽看呢?”


    王瞎子當即也仰著頭道:“我等都覺得朱兄弟說的有理!”


    嶽峰嘿嘿的笑,道:“還有一個意思你們恐怕沒有表達出來!那就是強子有可能給我們每個兄弟惹來極大的災禍!


    好了,把所有人都撒出去搜尋強子的蹤跡,盡最大的可能找到他,去吧,都去辦差……”


    人都撒出去了,嶽峰一個人迴到縣衙的廨舍悶悶不樂,朱恩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捏捏諾諾的道:


    “嶽兄弟,汝……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嶽峰扭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道:“沒有,隻是心中著實不快啊!這姓武的欺人太甚,強子不能忍,倘若這等事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也不能忍!”


    朱恩道:“嶽兄弟的脾氣吾知道,隻是當今這個世道,武氏太強大,再說了,我大唐自開國以來,權閥豪門便不是我等平民能挑戰的。嶽兄的性情讓人佩服,可是卻……卻並不值得推崇,那可是要惹殺身之禍的呀……”


    嶽峰抿了抿嘴唇,淡淡的笑了笑,的確,嶽峰的思維很難被大唐的人理解,所以朱恩的規勸沒有錯,嶽峰怎能要求朱恩這個土生土長的大唐人擁有和他一樣的思想?


    而正因為如此,強子的存在對嶽峰就彌足珍貴了,強子對芸娘的愛意和對武攸敏的恨意都如此的真實,嶽峰相信,如果不是怕連累兄弟們,這小子真能豁出命去和武攸敏一搏。


    強子是個性情中人,是個敢作敢為的好兄弟!


    一念及此,嶽峰道:“朱恩,你放心吧!強子不會幹連累兄弟們的事情,你吩咐下去,大家盡量找到他,如果硬是找不到也就不用強找了吧?我相信憑他的本事,在這天下定能有他的容身之所。”


    嶽峰站起身來,踱步走到窗戶邊上,內心有一種難言的壓抑,強子暴起殺人,迅速逃遁,從此他就成了最危險的“浮逃”。


    嶽峰不由得想,倘若自己也遭遇到了同樣的事情,在這個紛亂無道的亂世,自己能有怎樣的求生之道?


    嶽峰心中忽然便生出了追求力量的渴望,他之前想去追求一輩子悠閑田舍翁的生活,在當今的世道隻能是水中月,鏡中花。因為,這個世道律法已經崩壞了,悠閑田舍翁連自己的妻兒都保不住,這樣的人生還能悠閑麽?


    一念及此,嶽峰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他決定闖一闖大唐的名利場,他這個念頭一起,便想到了李白的一句詩:“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瀟灑浪漫如李白,在大唐的年代,卻也對功名如此熱切,嶽峰以前覺得鄙夷之,可是現在,他忽然能體會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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