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仲父!!」


    兩個豎子站在劉長的麵前,附身行禮,彼此還用肩膀碰了一下,劉長揉了揉額頭,這兩個豎子原先一同長大,關係還是很不錯的,隻是兩國的關係影響了他們的私交,畢竟隔著太近,就容易發生各種矛盾,而這兩個豎子又是宗室裏有名的鐵頭娃,彼此都不肯忍讓,當初夏侯灶與柴奇的爭鬥引發兩國的矛盾後,他們就一直鬥到了現在。


    「已經祭拜過孝仁皇帝了?」


    「祭拜過了。」「衣裳也披上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說著,劉長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來,兩人小心翼翼的跪坐在了劉長的麵前


    「你們來的稍微晚了些,諸王大多都已經迴去了,還有少數幾佰不曾離開的。」「仲父,道路遙遠,我們得知情況後就全力趕路....」劉卬急忙解釋道。


    「我知道,我還以為你們半年後才能趕到呢,所以諸王之盟也沒有等你們。」「諸王之盟?」


    這兩人都有些迷茫,這一路上就光是競速和趕路了,一路上都在上演速度與激情,完全不知道長安裏所發生的情況。劉長輕輕撫摸著胡須,肅穆的說道:「是啊,諸王會盟,我與諸王召開了一次會議,諸王們都覺得,地動山搖,旱澇交加,這是上天給與的啟示,需要將兩位諸侯王殺了祭天,如此能得百年之天平...」(10)


    劉卬頓時嚇得跳了起來,很有自知之明的大叫道:「仲父不要啊!!」


    劉啟麵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仲父,莫要再嚇唬這傻子了,諸王會盟都說了什麽?」劉卬這才反應過來,也不敢怪罪劉長,隻能是憤憤不平的瞪了劉啟一眼,再次坐下來,劉長笑了笑,「很簡單...分權之事,不過,你們不必擔心,分權之事,暫且還落不到你們頭上,你們也沒啥可以分的權力,你們兩國的百姓加起來還沒人家一個大點的縣人口多呢...不必擔心這個,會有人為你們解釋的。」7


    兩人都點了點頭,劉啟長歎了一聲,「隻是沒能再見伯父最後一麵……」「在西邊好好幹,做的好了,就足以讓你伯父欣慰了....」


    劉卬認真的說道:「仲父放心吧!我定然會好好治理國家,不使伯父失望!」「說的好!你們什麽時候走?」


    「啊?仲父,我們才剛來啊....」


    「哦,那就在長安裏拜見一下親人們吧,太後那邊,太子那邊,都去待幾天……出去吧!」劉長轟走了兩位不成器的猶子,隨即繼續看起了麵前的奏表,這奏表來自於張蒼,要說還是得這位國相,劉長覺得,在辦事效率上,這位國相已經超過了蕭相,在全能性上比起蕭何可能要差一點,但是隻論效率,這位當朝大數學家,將數學與治國相結合的計相,壓根就是無敵的存在,他隻用了幾天,就拿出了一封地方官員的任免名單。


    按著各地的情況,所需,官員的政績,能力,地位,以及他們的戶籍地,聯姻情況等信息,對各地的官員們進行了一次大輪換,甚至還提前標注了他們往後可以輪換的其他郡國,劉長看了都要搖頭。


    何其恐怖的效率啊,若是平日裏能用生孩子的態度來對待國事,大漢何愁不興啊?現在老爺子正在擬定各地刺史的名單,估計也用不了幾天。劉長感慨萬千。


    而那兩位諸侯王此刻正在四處拜見,他們第一站就是去拜訪太後。


    呂後看著忽然出現在麵前的兩個小家夥,呆愣了一下,方才想起他們來…如今家族愈發的龐大,人是越來越多,有些時候,呂後不再能像從前那般清楚的想起每一個子弟了,呂後對他們的態度倒是不錯,讓他們坐在自己的身邊,為自己講述西北的情況,兩人爭先恐後的說起了自己的成就,當然,論成就,劉


    啟還是要更猛一些。


    前期還是兩人爭先恐後的說,可接下來,就變成了劉啟表功,劉卬尷尬的靜坐。呂後輕笑著,「這麽說來,西北二國,發展的都還不錯…」


    「當初,我曾聽人說起,那邊幾乎沒什麽城池,甚至沒有道路,人煙稀少,沒有耕地...沒想到啊,你們兩個卻將那邊給治理好了,不錯,尤其是你,叩…你倒是有些才能,啟通過與身毒之往來,迅速發展,這在我意料之中,並不意外,你與身毒並不接壤,還能讓北庭發展起來,成為如今重要的棉花供應之地,我很欣慰。」


    劉卬大喜,急忙拜謝。


    「這樣吧,你立下這樣的功勞,我不能不賞賜你,稍後你就去找王恬啟,讓他送你一批物資,還有些人...你都可以放心去用。」


    「喏!!」


    劉卬得意的看向了一旁的劉啟,劉啟有些期待的看向了老太太,連這個傻子都有賞賜,我也不能落下吧?


    老太太卻有些生氣,瞪著他,「你看什麽?!長整日念叨著你是宗室裏最成器的,難道還需要我這個老嫗來幫襯嗎?!」8「孫兒定然全力為之...」


    兩人從長樂宮走出來,劉叩頗為開心,「大母似乎有些不同了,過去看著就嚇人,現在是愈發的溫和慈祥了,還這般賞賜我!」


    劉啟也是點點頭,「走吧,去太子府。」


    當初,劉祥,劉印,劉啟,劉賢,以及劉安這五個人在長安裏肆意胡鬧,人稱五不賢王,如今,這些人都已經成長為了合格的豎才,劉祥在河西國討伐外蕪,劉安坐鎮在長安,劉卬和劉啟大治西北,劉賢在不毛之地搬石頭...大家都有著光明的未來。


    當他們來到太子府邸的時候,剛入門,就被一個豎子給攔住了。「兩位仲父!!不知是何地之郡守?」


    站在他們麵前的乃是一個小娃娃,這娃娃的模樣看起來頗為眼熟。兩人一愣,劉卬笑著迴答道:「我是北庭郡守,這是西庭郡守,你有何事啊?」劉賜一愣,他再次打量著麵前這兩位的穿著,西庭?北庭??他頓時驚醒,「原來是兩位兄長!!」


    劉啟和劉卬一愣,劉啟問道:「你就是仲父的第四子?」


    「其實是第三子...不過大哥說第四就是第四了,今日能見到兩位兄長,我實在是萬分激動啊,真想設宴來款待兩位兄長,但是兩位兄長有所不知啊,我夏國那是……」


    當劉賜開始說起自家的慘況,說的深情並茂,楚楚可憐的時候。。白


    這兩位諸侯王徹底懵了。


    劉卬抿了抿嘴,「我當上北庭王後,頭次遇到有人跟我要援助的……」


    「能跟我們這兩個國家要援助,看得出,你也是確實是走投無路了.....」「這樣吧,我派人給你送八十隻羊....」3「賜!!不許胡鬧!!」


    劉安大聲的說著,劉賜頓時縮起了脖子,劉安激動的朝著兩位兄弟走過去,那兩人也是急忙上前,三人終於相見,眼眶都有些泛紅。(2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相見是那麽的困難,往日的朋友,想要再次聚一次,比登天還要難,因此他們對離別相見看的極重,「你們終於來了啊…我一直都在想,你們什麽時候才能來看看我...」


    劉安此刻真情流露,劉卬也是忍不住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擺出太子的架勢,讓我們去拜見呢。」


    「還是跟從前一樣啊…...不像某的人,當了大王就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交情。」劉啟頗為惱怒,「是你先與我作對,驅趕我的人...」


    「你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我這裏??部落都已經歸順我了,你半路把人家帶迴自己那邊去,這算什麽?!」


    「你又不必去麵對身毒


    人,我比你更需要人手!」


    兩人頓時爭吵了起來,劉安搖著頭,一手抓住一人的手,「好了,莫要爭吵,進屋!」三人一同走進內屋劉啟還在抱怨著:「你三麵都是自己人,我強大了,你就能過的安穩,何必來跟我爭奪呢,你要那麽多人幹什麽,想去謀反嗎?!」


    當他們走進內屋的時候,劉啟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內屋內還坐著一個人,此刻正陰晴不定的盯著劉啟,眼裏閃過一絲寒意。劉啟隻覺得腿一軟。


    「阿父...您沒走...您來了...您在這...」坐在內屋裏的人正是劉啟的阿父劉恆。


    劉啟本以為,阿父早已離開了長安,畢竟,吳國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就算沒走,又怎麽會出現在太子府內呢?


    他想不明白,而劉恆卻冷冷說道:「許久不見,倒是長脾氣了,指責自己的兄弟謀反……怎麽,打算帶著人來為國討逆嗎?」


    「兒不敢。」劉啟急忙跪坐在地上。「向卬道歉!」


    「喏!!」


    劉啟連忙看向了劉印,「是我的過錯,我不該派人去搶奪部落,不該對你無禮,請恕罪。」他說的很坦然,甚至沒有半點的委屈和悲憤,劉叩苦笑著看向了劉恆,「仲父,我們隻是鬧著玩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


    「兩國不合,這就是大事!」


    「你們倆便鬧得如此不合,那底層之民又該如何?我這些年隻顧著治理吳國,疏忽管教,使你這般頑劣...」


    劉恆是個很嚴肅的人,他就是什麽都不說的時候,看起來也相當的嚴肅,讓人不敢輕視他,隻有在巡視地方的時候,他才會表現的很和氣,世人都說吳王頗為古怪,他對待那些上位的人,通常都是很冷漠,很嚴肅,而對待下位的人,卻很溫和,很慈祥....說的難聽點,就是輕賢人而親小人,當然,也沒有人敢這麽說,在推崇個性的大漢,吳國的作風並不會讓眾人覺得不妥,反而是更加尊敬他,有仁王之名。


    而劉啟沒能繼承到阿父的這一點,他隻學會了嚴肅,平常板著臉,還是挺唬人的。劉安隻好出麵勸說:「仲父,我們幾個都是自幼一同長大,您放心吧,就算有誤會,隻要說明白了,就不會有什麽矛盾的…」


    劉恆冷哼了一身,瞪了劉啟一眼,「都是當阿父的人了,卻還是這般性子,稍後來見我!!」


    說完,劉恆就離開了這裏。


    劉啟擦了擦汗水「不曾想啊,相隔這麽多年,再次見到阿父,居然會是如此…阿父怎麽會在這裏啊?」


    劉安搖著頭,「來找我商談一些大事,這件事目前還不能對外說,但是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是好事嗎?」


    劉安苦笑了起來,「是好事……但是吧,想起我國積的這些華服和馬車,又未必是個好事…


    總體來說,大概還是好事吧。」


    劉卬都聽迷糊了,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三人相見,分外熱情,關上了門,就暢談了起來,劉啟是再也不敢跟劉卬爭吵了,哪怕劉卬找茬,他都是笑臉相迎,完全不給機會。


    「諸王會盟的事情聽說了吧?要改製了,很多國臣都非常的不滿,原先還是太尉,忽然就淪落到郡尉...你們還不知?來,我與你們說說啊....」


    三人在府內攀談了起來。


    而劉恆在離開此處後,卻又來到了張蒼的府邸。


    此刻,張蒼剛剛擬定好了幾個刺史的名單,正伸出雙腿,讓家裏的妾為自己揉著,自己則是一臉享受的靠著枕,開心的吃著茶,再過幾天,自己就能享受長達三個月的假期,自己許久都不曾休過假了,整日忙碌,而且,到時候自己就有了個強大的


    幫手,將事情丟給他,自己直接躺著休息,這多好啊,這美好的人生啊。


    8


    就在張蒼期待著這美好人生的時候,仆人忽然前來,「家主,吳王前來拜見。」「吳王來了?」


    張蒼大喜,急忙起身,笑嗬嗬的就出去迎接。「拜見張相。」劉恆附身行大禮拜見。


    張蒼急忙笑著扶起他,「請您勿要多禮...往後,我們還得多幫襯呢。」


    劉恆抬起頭來,模樣甚是嚴肅,張蒼就請他進了內屋,兩人坐了下來,劉恆甚至都沒有照常的寒暄,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來找張蒼的理由,「張相定然是知道,陛下準備以我為禦史,我長居在外,對廟堂內的情況不太清楚,我知道張相在忙著做事,也不方便來打擾,隻想從您這裏拿幾篇地方的奏表,看看各地的情況...」


    「何必如此麻煩呢?」


    張蒼眯起了雙眼,腦海裏忽然有了主意,他變得更加熱情了起來。


    「光是看那些數據,其實也不能對各地有個直觀的了解,不如這樣吧,我這幾天忙碌,有很多國事都被耽擱了,您若是想要了解,不如就幫我處置了這些事情吧,處理好這些,自然也就能明白地方的情況...」5


    劉恆皺起了眉頭,「我還不曾上任,況且,這禦史也沒有資格來處置政務,這是否有些不妥呢?」


    「這有什麽不妥的?那晁錯也常常來處置政務,況且,您上任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您不提前有所了解,怎麽去接任晁錯呢?這也是為了大漢天下啊。」


    「陛下那邊,我會派人告知一聲。」


    劉恆這才點著頭,「好,那就勞煩您了,請借您一輛車,將東西送到我住宿的地方去。」「好!!!」


    張爸開心沐了,當了這麽久的工具人,沒想到啊,能遇到這樣的工具人,話不多,能幹,留厲風行的,自己往後都不需要那麽忙碌了!


    張蒼即刻就派人將成堆的奏表送迴了劉恆的住所。劉恆目前住在劉長賜給他的一座府邸內。


    當天晚上,劉啟獨自來到了這裏,門口的仆人都認識他,笑嗬嗬的就讓他去內屋。內屋裏的燭火正在搖曳著,劉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旁,打量著自家的阿父。多年不見,阿父的雙鬢已經有些參雜著灰白,整個人的氣質更加的內斂,沉穩如老…水。


    劉啟看到劉恆麵前擺放著很多奏章,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疼,而阿父卻不慌不忙的處置著這些。


    「你阿母很擔心你。」「很想見你。」


    劉啟心裏一酸,「我也很思念阿母。」


    「但是你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大漢以孝治國,但是有的時候,你得放棄自己盡孝的機會,讓天下得到盡孝的機會....」5


    劉恆還在寫著什麽,頭也沒抬,卻照常的跟兒子聊著天。


    「你在西庭國做的不錯但是我並不滿意,你對百姓太過惡劣,他們都說,百姓知威而不明理,這些讀過書的人,何等的自負啊,愣是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百姓的身上...百姓是知道是非的,是知道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惡,一味的動用強法,即便他們明麵上都敬服,可在內心裏,卻不知將你詛咒多少次...恩威並繼,對百姓加以愛護,對那些女幹賊出以利劍...賞罰分明,愛憎分明


    ,方才是治國之道。」


    「阿父,我知道了,我迴去就改,主要我那裏都是蠻....」


    「嗬,我大漢之疆域內,皆陛下之子民,哪有什麽蠻夷?!你將他們當作蠻夷,他們當然就是以蠻夷的方式來匯報你,作為君王,你都將他們不當成子民,簡直荒唐!!」


    劉啟猛地低下了頭。


    「好好治理地方,讓他們害怕容易,


    而讓他們擁戴卻很難...不要總是想著走捷徑,隻有歸心,才是百年之策...不要這般高高在上,不是多讀了幾本書,就比人家更懂仁義道德。」


    「喏。」


    「阿父...您這處置的奏表我怎麽看著有點眼熟啊?」「嗯,就是你們西庭國的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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