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天居然會來的如此迅速。


    說實在的,他對當皇帝這件事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反正就算他不是皇帝,也沒有人能管的住他,阿母除外。


    今日他做了皇帝,也沒有人能管的住他,阿母除外。


    那這皇帝做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他先前不是皇帝,照樣用六馬之車,自行處置天下大事,想打誰就打誰,去大臣家裏吃飯也從不給飯錢,所作所為跟皇帝又有什麽區別呢?


    劉長是這麽想的,可其他人就不是這樣的想法了。


    劉盈看起來很輕鬆,很愜意,這從他的坐姿就能看出來,箕坐,劉長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裏,除卻阿父,自己,如意之外,很少有人會采用這樣的坐姿,若是高皇帝看到他的坐法,一定會倍感欣慰。


    大漢正經的坐法是跪坐,可保持這樣的坐姿卻不太容易,一本正經的跪坐,還要保持背部挺直,這樣的坐姿哪有岔開兩條腿,雙手撐著身體坐著更舒服呢?


    “二哥...你怎麽也開始學起阿父了?”


    如意笑著詢問道。


    劉盈隻是搖著頭,“老矣,身體不如從前,跪坐片刻就覺得疼...”


    年紀最小的劉建不由的點著頭,劉建其實很年輕,比祥都大不了幾歲,他的猶子章的年紀更是比他大了兩輪...他看著劉長,問道:“可七哥為什麽也不喜歡跪坐呢?難道是因為從前受了傷?”


    劉長很平靜的迴答道:“不是,我身體很好...就是懶而已。”


    劉盈輕笑了起來,“啊,我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了,就是哪一天忽然逝世,我也不必擔心了。”


    “二哥,不要說這樣的話,你還年輕...連周昌陳平都還活著呢,你想這些做什麽。”


    如意打斷了劉盈的感慨,隨即看向劉長,“長弟啊...哦,不對,陛下啊...有件事我還是得跟你說,本來是要天下諸侯都來的,可他們忙不開身,燕王在忙著搞屯田,四弟在忙著南越的事情,五弟要為河西提供糧草,就隻能是我和建前來了..…”


    “你說這些做什麽?”


    “沒事,都說你品如秦王,第一個秦王你怕是比不上,就怕你學第二個,當上皇帝後開始對兄弟們下手了。”


    “哈哈哈~~~”


    幾個人大笑了起來,劉盈皺了皺眉頭,體現道:“三弟,如今長已經是皇帝了,不能再那般隨意...”


    劉盈當皇帝,和劉長做皇帝,那完全就是不一樣的,如意對劉長還是保持著以往的隨意,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兄弟,壓根不會在意這些,當然,也不會有人為了維護他而對自己下手.....就這玩意還需要別人維護嗎??


    當初大哥因為坐在二哥之上,險些被阿母處死,若是當時長就即位了,大哥坐在長的前麵,太後壓根就不會有什麽表示,齊王蠻橫無禮,還特麽能有皇帝蠻狠無禮嗎??這玩意喝多了可是敢上手的,哪管你什麽大哥不大哥的。


    長生性雖然暴躁,可是他的這些兄弟們,不知為何,還是覺得長做了皇帝更讓人安心,他威望各方麵都足夠了,完全不會忌憚諸侯王們,也懶得去忌憚他們,直來直去的,多好啊。


    劉如意大笑了起來,“二哥,他當皇帝本來就很不高興了,若是我再不對他隨意點,怕是要悶死他啊!”


    劉長忽然板起臉來,冷冷的問道:“怎麽...你敢當著朕的麵前說死這個字?”


    劉如意瞪大了雙眼,看著弟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哈哈哈~~~”


    劉長自己反而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來這皇帝也不是沒有用啊,可以用來嚇唬別人!”


    劉建好奇的問道:“哥,你現在當了皇帝,接下來要做什麽事啊?”


    劉長伸出手來,認真的盤算著,“瑤台,鹿台,阿房宮,長城,馳道....反正還是有挺多事情要做的。”


    劉如意有些鄙夷,“長啊,你這都是他人以前做過的,難道你隻會效仿別人嗎?就是做昏君,你也得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啊,不能總是抄啊,光是抄如何能做成大事?”


    “可是抄比自己想要舒服很多啊。”


    ………


    當劉長搖搖晃晃的迴到了厚德殿的時候,幾個人都顯得很是很詫異。


    他們如此驚訝,也是因為看到了劉長那身的冕服,這讓她們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阿父!!您謀反了?!”


    劉安撲了上去,扯著劉長的衣裳,忍不住的大叫了起來。


    “呸,這叫禪讓!”


    劉長不悅的警告了一下劉安,讓他注意說辭,隨即看向了曹姝和樊卿,得意的展示著自己身上的冕服,問道:“如何啊?好看嗎?”


    曹姝白了劉長一眼,“大王啊,雖然您向來不在意,可這皇帝冕服,您最好還是不要當著他人的麵來穿....”


    劉長做的僭越的事情太多了,別說是穿著皇帝冕服迴來,就是哪天將劉盈夾著迴來,曹姝都不會意外,隻是單純的覺得這樣做稍微有點不太好,可樊卿卻聽清了方才劉長的迴答,“禪讓??你謀反了??”


    “你不是出去吃飯嗎?這才兩個時辰不到啊,你就謀反了?!”


    樊卿一方麵是驚訝與劉長真的謀反,一方麵也是驚訝與他這個謀反效率,這效率也太高了吧,出去吃個飯喝個酒順便就謀反當皇帝了。


    曹姝卻不太相信,她了解自己的良人,他絕對不會急著做皇帝。


    劉長無奈,便坐了下來。


    “不是寡人謀反,是我那二哥他謀反啊...”


    “啊??皇帝謀反?”


    “對,他反他自己非要讓我做皇帝,什麽都準備好了...這廟堂裏啊,不知道情況的估計就我們這幾個了....安,你說實話!你也不知道?!”


    劉長狐疑的看著劉安,劉安搖了搖頭,苦笑了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本以為,阿父這輩子都不會坐上那位置,謀...禪讓的事情還是得自己來做,沒想到啊,讓阿父快了一步。


    聽到劉長的話,曹姝終於是忍不住了,“大王...當皇帝了??”


    “是啊,以後朕就是皇帝了...”


    劉長說著話,忽然有些感慨。


    “朕也沒有想到,這位置居然還是落在了我的手裏啊...以後想要再出去巡察民情,那可就不容易了...對了,姝,你準備一下,你要當皇後了,還有你,卿...嗯,對了,安,你以後就是太子安了。”


    劉安問道:“那什麽時候準備冊封儀式呢?我正好想穿冕服..”


    “沒什麽儀式...我的登基儀式都沒有操辦呢,你急著什麽...以後再說!”


    “啊?”


    劉安頓時不悅,“這如何能行呢?天子登基,太子冊封,那不都是要南北軍來參觀...要百官跪拜,諸侯長迎.….”


    “豎子!你怎麽總是在意這些東西,如此好排場,簡直就是昏君之所好!人要注重實事!不能總是想這些東西!”


    劉長作為一個勤儉節約的賢王...哦,賢天子,自然是義正言辭的教育了兒子一頓。


    劉安悶悶不樂,也能接受了這番說辭。


    曹姝很讚同,“確實...不必弄這些...以往是如何,以後還是如何...安,你也不要因為自己身份就得意忘形,卿,明日陪我去拜見太...額,太上皇後和太後...總之,不能失禮。”


    曹姝和樊卿湊在一起聊著明日要做的事情。


    而安則是抱著劉長的腿,“阿父!阿父!”


    “幹嘛?”


    “都當皇帝了,那這皇宮是不是要擴建一下?彰顯我們父子之威儀?”


    “豎子!做皇帝要勤儉,哪有一登基就大興土木的道理?”


    “再等兩天!”


    “哦。”


    父子倆的性格截然不同,可在某些方麵,卻又出奇的一致。


    曹姝一直都覺得,若是將劉安身上那些屬於劉長的缺點給拿走,那他絕對就是完美的聖賢,能成為學派代表人物的那種。


    劉長也很不滿,這不能怪我啊,這得怪阿父,若是將我身上屬於阿父的缺點帶走,那我也是聖賢,能開宗立派的那種!


    在劉安的成長過程中,劉長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其中最關鍵的作用,其實大概就是劉長那些奇特的想法,給安灌輸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劉安作為一個黃老,數算學的比那些儒家還好,甚至常常模仿阿父的行為,前往尚方府裏看望匠人,並且參觀他們的一些成果。


    劉長每次喝醉了就會抱著劉安,給他講述自己年幼時做夢,曾前往天上,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劉安有些時候不相信,可有些時候,聽著阿父那邏輯嚴密的話語,又不得不信,難道這世間真的有神仙???


    而麵對劉安的質問,劉長很平靜的告訴他,“有神仙,不過那些神仙都不會什麽法術,就是匠術高超,能通過做出來的東西飛天入地,尚方府內的那些匠人,用好了可能就可以成仙了。”


    “能通過法寶來飛天入地,毀天滅世的,那不就是神仙嗎?”


    劉安瞪大了雙眼,若有所思。


    次日起來的時候,劉長還有些不能將自己代入到皇帝的角色裏。


    皇宮內的大小近侍,乃至南軍,中郎等都要前來拜見天子,稟告宮內的情況等等,甚至連安都迷迷糊糊的跟眾人坐在一起,作為太子,每日前來拜見阿父,也是應當的,雖然他們倆就住在一起,可還是得出去,拜見,然後才能進來。


    而對於皇宮內針對天子的諸多禮儀,劉長甚是不屑。


    他隻是揮了揮手,就將這些困擾了劉盈十餘年的問題給從根本上解決掉了。


    而那位服侍了劉邦和劉盈三十來年的老宦官卻格外的驚恐,“往後若是都不來拜見天子,那皇宮內的事情該如何呢?”


    “該如何就如何,不稟告給寡人就不會做事了嗎?!”


    “還有,那飯菜,寡人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入幾個人就入幾個人!休要管寡人!”


    “可這都是高皇帝立下的規矩....”


    “他自己都不遵守,還要後人遵守?那就這樣吧,在寡人之後的皇帝們,都得遵守這些東西,寡人就不必了!”


    劉長壓根就不理會這些所謂的禮法和規矩,尤其是高皇帝定下的這些,因為劉長知道,阿父那人可是一天都沒有遵守過的,居然還指望著後人能遵守?劉盈不敢公然反對,隻能是偷偷摸摸的做,對這些人也客客氣氣的,可劉長卻不會如此。


    正在吃著飯呢,就有近侍稟告,稱三公前來拜見。


    “讓他們進來吧!”


    周昌,召平,張不疑三人走了進來,張不疑還是很激動,進去便朝著劉長俯身大拜,“拜見陛下!!”


    而周昌和召平此刻就有些遲疑了。


    他們倆怎麽也沒有想到,僅僅是悔過三天的功夫,這大漢就變了天,大王就變成了陛下。


    召平有些無奈,大王這一生的功德啊,全部都毀在了張不疑的手裏,若是他沒有謀反,將這件事留給兒子來做,那他都是沒有爭議的匡扶漢室的賢王,可現在,在後人的嘴裏,他就是逼迫兄長退位的殘暴昏君啊。


    召平不反對劉長,他隻是很在意劉長的名聲,作為劉長的舍人,同時也是舍人裏年紀最大的一位,劉長就是在他麵前長大的,有誰希望看到看著長大的孩子無故的背負罵名呢?明明大王就不曾想過謀反,一直都是在為大漢忙碌著,從頭到尾,這都是張不疑那廝在鼓動,真正該背負惡名的是張不疑,不該是大王啊!


    可事已至此就算召平再悲憤,也於事無補了。


    召平隻能是跟著張不疑一同拜見。


    “拜見大王!”


    張不疑勃然大怒,“召平你這個反賊!你準備謀反嗎?!敢將陛下稱為大王?!”


    召平改變了稱唿,“拜見陛下!”


    周昌卻隻是平靜的看著劉長,沒有參拜的想法,他跟召平又不同,他一直都覺得,大漢是可以跟周那樣持續八百年的王朝,如今的一切都會影響整個王朝的驅使和未來,而劉長如今的行為,就是給這個新生的帝國開了一個很壞的頭,以後,隻怕每任皇帝,都要將自己的兄弟給盯的死死的,甚至還可能自相殘殺。


    “大王啊...若是您將來的子嗣互相殘殺,這都是因為您的過錯啊。”


    “好,好,好,寡人的過錯,來,吃飯!”


    劉長拉著他們幾個人坐了下來,一同吃飯,張不疑卻時不時看著周昌,神色不悅。


    “周公啊...你說我是給後人開個不尊兄長,不服阿母,不聽勸諫的先河呢?還是給他們一個兄弟禪讓的先河呢?”


    劉長吃著飯,忽然開口問道。


    周昌頓時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的,劉長嗤笑道:“周公總是悲天憫人,為千百年之大漢而考慮,那如今的大漢就可以不考慮了嗎?您在巴蜀安排的都是什麽人!賄賂成風,逼迫百姓,殺良冒功,這就是周公考慮出來的結果嘛!”


    周昌想要解釋,這人選與他無關啊,巴蜀的那些官員是張蒼時期所選出來的,監察那是張不疑的事,升遷調動也是歸召平管啊。


    可是,作為一個群臣裏較為老實的大臣,周公還是不習慣甩鍋盡管這些都不是自己的安排,可身為國相,沒能及時發現問題,這就是自己的過錯。


    “臣庸碌無能,使得巴蜀大亂,請陛下嚴懲!臣願辭去官職!”


    聽到周昌的話,劉長冷笑著說道:“做錯了便準備跑掉?不願意承擔責任,難道這就是周公的做事之道嘛?!”


    周昌麵紅耳赤,像他這樣傳統的文士,哪裏受得了這樣的侮辱。


    “好了,這些事情,還是得你來操辦,朕已經決定讓陳買和灌阿來擔任巴蜀之郡守,往後,你便要多扶持他們,巴蜀修建道路,化寨為村,派遣官吏治理,都需要你來解決!”


    “召公...那滇郡的事情,就交給你來操辦了...你們二人要上點心,不能耽誤大事!”


    劉長將事情說的越是緊急,越是嚴重,周昌就越是不會再提這禪讓的事情,盡管他內心一萬個反對,可國事顯然是超過了一切的。劉長皺起眉頭,說起了巴蜀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情況,說起了那裏的道路,鳥都難以飛躍。


    果然,一番話之後,周昌的腦海裏就隻剩下了該如何治理巴蜀,一口—個陛下,再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張不疑看著自家大王用這麽快的速度就將這兩個頑固的老頭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心裏也是讚許,還是得自家...陛下啊!


    此刻,張不疑搖身一變,儼然成為了大漢第一忠臣,而麵前這兩個反賊,此刻也服了軟。


    在送走他們之後,張不疑還有些困惑。


    “大王啊,為何不直接換了人呢?召平還好,那周昌向來就對您不滿啊,直接讓張公來代替他啊!”


    “能辦事就好,寡人又不娶他,管他喜不喜歡寡人呢??”


    “陛下說的有道理!”


    “對了,陛下,稍後還要去祭天,祭祖廟...您的車架我都準備好了...”


    劉長皺著眉頭,並不開心。


    “寡人沒當皇帝就坐六馬車,如今當了皇帝還坐六馬車。”


    “那寡人這皇帝不白當了嗎?!”


    張不疑頓時大拜,“陛下之功德,前所未有,六匹馬的車,也配不上陛下的尊貴,陛下當乘九馬之車!臣這就令尚方為大王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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