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獨立屋子長期沒人住,很空曠,二樓更是安靜,隻聽得見高跟踩在木質地板,咚咚作響。

    丁凝先到了邵美意說的服裝室。

    四方牆壁擺放了衣櫃和高層鞋櫃,打開看,衣服和鞋子都保存得很好,像是私人訂製服飾,看得出來很多都沒穿過,年份也不淺了。

    邵老果然是個愛妻惜妻之人。

    靠近露台邊的衣櫃角落有件旗袍式禮服,孤零零放在一邊,顏色款式都很保守,想來想去,丁凝拿了這件換上,又到衛生間去整理了一下。

    出門準備下樓,隱約有聲音傳來。

    丁凝停住腳步,是音樂,一個飽滿悠揚的女聲,憂鬱浪漫,還有點……哀婉。

    畢竟這屋子是死過人的。

    她汗毛豎起來了,還是往後瞄去。

    走道盡頭,一扇門虛掩,昏黃燈光灑出來,映在地麵。

    音樂是這時代比較流行的一種調子,溫溫吞吞,半醉不醒,叫人如墜夢裏,迴憶起來,應該是稱作,藍調,布魯斯。

    這曲子有種殺傷力。

    幾步之遙,丁凝莫名走過去,停在門口,女聲從門縫裏流淌出來,室內是個小休息室,金黃色的複古唱片機指針朝上,黑膠緩緩旋轉。

    旁邊是個躺椅,上麵坐著個熟悉人影,白發,長身,半闔眼,手指隨著歌曲,在扶手上敲打節拍,旁邊的牆壁上靠著紅木拐杖。

    是邵澤徽的大哥。

    “……andhereweareinheaven,

    foryouaremineast……”

    女聲唱到這一句,邵老臉上出現和年齡不搭的紅暈,睫一閃,眼眶忽然濕了,嘴巴一張,似乎呢喃了一句什麽。

    丁凝聽得很清晰,他說的是,對不起。

    旁邊的櫃子上,擺放著一排相框,黑白和彩色的都有,卻都是同一個女人。

    黑白照年輕些,彩色照年紀稍大一些,溫婉,貌美,端莊,跟邵寶意有八分相似。

    丁凝從來不相信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女人能這麽深情,就算有,也捱不過這麽長的時間。

    這也是為什麽利頌恩總說自己是個死沒良心的,對於邵澤徽無論愛也好,騙也罷,都有些無動於衷,並沒什麽反應。

    如果說書裏的那一世帶給她最刻骨的是

    什麽,可能就是對於男人和愛情的淡薄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真的有這玩意嗎?

    可是屋子裏這個男人,在妻子死了十幾二十年後,在新婚紀念日的熱鬧盛典,還能一個人孤獨地呆在愛人的舊居內緬懷。

    丁凝迷惑了,扶在門牆上的手一動,滑在了門把手上,驚動了室內人。

    老人睜開眼,眼眸紅通通一片,轉過來,正要開聲,卻呆住。

    他顫顫巍巍站起來,連拐杖都忘了拿,想要用盡力氣走過來。

    丁凝看見他身體重重晃了一下,連忙進了屋子,把老人攙住,剛扶穩當了,卻覺得一股力量把自己卷到對方懷裏。

    老人很激動,幾乎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臉漲得通紅:“你迴來了……迴來了……迴來就好。”

    這一身的衣服,讓邵老錯認了。

    丁凝不敢推他,任老人抱了會兒,才將他扶到椅上,退了兩步。

    邵老淚眼望著麵前的年輕女人,醒悟過來,忽然歎了一口氣,卻沒有發脾氣,也沒責怪,隻是捂住盛滿風霜的臉龐,無聲哭起來,間或有哽咽飄出:“……二十年了,你還是倔得很……就是不願意原諒我……還是不肯迴家一次……”

    說沒有半點震驚,是不可能的。

    跟剛剛在草坪露宴上遇到那個高雅驕傲,不苟言笑的老人,完全是兩個人。

    對一個女人的感情,能維係到這個女人死後二十年,丁凝不知道邵澤輔對這個妻子到底有多深的愛。

    她不想打擾他,也想給這個老人保持一點尊嚴,打算退出去,走到門口,身後有聲音傳來:

    “丁小姐,能陪我跳舞嗎?”

    曲子是六十年代最流行的藍調ast,演唱者是彼時的靈魂樂歌手桃子小姐,也是邵氏夫妻戀愛時,一曲定情的歌。

    這是丁凝穿著那襲邵妻旗袍,攙著老人在唱片機前徜徉時,邵老跟她說的。

    “……她是千金小姐,是個天鵝,我是一錢不值的窮小子。她不顧家裏人的反對責難,什麽都不要了,隻為跟我。我落雨夜排隊為她買桃子小姐的唱片,我們搭夜輪跑去外島玩,還去偷偷注冊……”

    邵老迴憶起年輕時的放縱歲月,臉上閃著十□歲青年人的光彩,“後來我發跡了,加倍迴饋她,寵愛她,讓她過得尊貴,讓她在娘家人麵前揚眉吐氣,比以前還要活得像公主!”說到這裏

    ,邵老又是含著淚,一臉的得意,不用想,丁凝也知道他是怎樣溺愛妻子了。

    這邵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會寵女人。

    丁凝輕說:“她很幸運。”

    邵氏夫妻,就是個童話故事,就算這名妻子紅顏早逝,也不能說不幸,凡塵俗人又有幾對夫妻能做到這份上。

    邵老幸福地笑了,隔了幾秒,又在女聲的哼唱中,落淚:“……幸運?可她死了。”嗚嗚地又哭起來,像個孩子。

    “人總得有這一步。”丁凝猶豫了一下,鼓足勇氣:“您遲早也逃不了這一天,總得跟她見麵的。”

    邵老臉皮抽了一下。

    可沒生氣,是欣賞。

    這女孩,突然,他不討厭了。

    老人的身體和步伐都很僵硬,移一步都很艱難,可跳得十分用心。

    丁凝半抱著他,出了一身汗,很辛苦,但也很用心。

    一曲結束,老人抽離女孩,迴到椅內坐下,臉色再沒有剛才的動容,恢複了肅然。

    丁凝道:“如果邵董沒事,我就先走了。”話剛出聲,邵澤輔的聲音傳來:

    “謝謝你,丁小姐。”

    很誠懇很衷心的語氣。

    一場舞,換了這老人的歡心。

    她甚至看到了邵澤輔臉上,對自己充滿喜愛。

    邵老繼續:“丁小姐,我知道你跟老二才是真的,從這一刻起,我不會再幹涉你們。sharon那邊,我由著老二去解決,隻是陳年舊賬的老感情,利家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可能需要花些時間,這也是為什麽他遲遲不跟你說的緣故,說早了,萬一不能兌現承諾,恐怕丁小姐更惱恨,我家這老二,又一向是個穩打穩紮,事情不做好不愛聲張的人。所以,丁小姐請不要怪他,——如果你真心想跟老二在一起。“說到此,臉上有些玩笑侃意,“老二為了你,都跟我掀桌過兩三次了,剛剛一個鍾頭前,又噴我一臉口水。你想想我這老人家成天對著一張臭臉的痛苦,為了我還能多活幾年,你也該體諒他了。”

    丁凝並沒他開玩笑的心情,囁嚅:“邵董覺得我是為了想要進邵家的門,才故意來討好您跟您跳舞嗎?”

    邵老自然知道這女孩擔憂什麽:“不要總想著別人覺得什麽,多想想你自己覺得什麽。你們這一代人,心思太多,總怕前怕後,既怕被人說閑話攀高枝,又怕自己吃虧,算計來算計去,真的不如我

    們這一輩活得率性。”

    可不是?千金小姐都被您這厚臉皮的窮小子騙到手了呢,當然率性。

    丁凝心不無整蠱地善意笑。

    邵老顯然目光如炬,看出她那點小心思,咳了兩下,才叫女孩繃緊了臉皮。

    邵家這個掌著生殺大權的主兒,短短半個鍾頭,站在了她這一邊,可是利頌恩那邊,真的好擺平嗎?

    利頌恩確實不愛邵澤徽,可是她的家族愛。

    更關鍵的是,她不想給利頌恩難堪,更不想下她麵子。

    她猶豫了一下,說:“邵董,說實話,我其實本來是打算下樓後,打個招唿就走的。”

    邵老眼神裏晃過什麽,開口:“知道為什麽我起初討厭老二跟你一起嗎?”

    丁凝說:“我隻是小家庭出身。”

    邵老倒是十分豁達:“邵家也不過假豪門,四十年前,我父輩全家還在碼頭賣魚!一套名牌西服,我跟老二輪換穿著出去見客的時光,也是有。輪名望,甚至比不上利家。”

    丁凝越來越喜歡這老人,也開始笑得有些不知羞了:“我跟你寶貝兒子有緋聞?”

    邵老笑:“老二跟我說過,你跟阿晟不過是做戲,全為競標一事。再說了,就算緋聞又怎樣?我年紀雖然大,但不是老古董。”

    丁凝再難猜出。

    邵老凝注她年輕潔淨的臉孔:“原因很簡單,就是不喜歡老二牽扯在你和sharon兩個女人當中,甚至是憎恨。三人感情太傷人,到頭來,不可能會有贏家。”

    丁凝覺得這邵老不經商,也能去改行當愛情婚姻學家了,說話太感性了,再不行,去填填那些流行歌詞也行。

    正琢磨著,邵老似乎考慮了會兒,眉頭黯然下來,一瞬間好像很是疲憊,躺倒在背靠上,輕輕歎口氣:“開宴還早,如果你有閑工夫,也不煩我這老人家,陪著我,聽我說說話吧。”一邊說,他一邊拿來旁邊的相框,摩挲愛妻的臉龐。

    丁凝見他一臉的故事,話裏藏話,似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想講,心頭一動,安靜坐迴到旁邊的腳凳上。

    ##

    出屋時,夜間有些涼。

    聽了邵澤輔的故事,丁凝到現在還沒迴過神,耳朵邊好像有什麽嗡嗡,有點不敢相信,下樓一吹風,背後還流出冷汗,可是心裏頭又像是卸下了什麽包袱。

    邵老說還想一個人呆

    一會兒,靠在搖椅上,對著露台,請丁凝將唱片機再打開,重複那曲ast,就再沒講話了。

    丁凝見起風了,找了個薄毯,搭在他腿上,就下了樓。

    離開大屋下了階,有個穿著工字背心,露出肌肉的帥哥走過來,笑著遞過什麽東西:

    “小姐,你的手袋,剛落在泳池邊了。”

    是剛剛那名救生員。

    跌下泳池前,手袋一個慣性,幸虧甩到了岸邊,沒有跟著泡湯,丁凝道謝,打開看了看電話,還好,沒有壞掉,心思一動,撥了那個幾乎沒有主動打過的電話。

    她現在無比地想見到他。

    那邊很快就接了,聲音很驚奇,又有壓抑的振奮:“凝凝。”

    丁凝喉嚨有點幹:“你是不是想跟我結婚?”

    那邊沉默了須臾,馬上迴:“嗯。”

    一個嗯字,還摻雜著唿唿風聲,丁凝感覺他一邊說,一邊在猛點頭,突然有點好笑:“結婚戒指……準備了?”

    他的牙齒開始磨:“你在哪裏?”

    “不知道,鬼叫你把家裏修得這麽大,你慢慢找唄,有心不怕遲,總能找到的。”故意捉弄他。

    那邊幾乎是同一時刻丟了電話。

    丁凝笑著放下手機,見到麵前的帥哥救生員,拍肩膀:“怎麽了帥哥?還有事嗎?我男朋友要來了。”

    帥哥笑笑,離開了。

    不到四分鍾,邵澤徽出現在視線內。

    她目瞪口呆:“你是練短跑的?”

    他二話不說,把她抱到懷裏,用力搓~揉,她快窒息了,還沒出聲,已經被他牽住手,蹬蹬跑到了最近的露台上。

    夜風習習,晚來香溢,樓下不遠處的如雲賓客仍在狂歡縱樂。

    他把她壓在露台上,喘息:“你不怪我了?”

    她沒來得及說話,才眨個眼,他已經受不了了。

    旗袍下擺被他掀到了腰上,她被推得趴在露台上,背對著他,翹起小腰,呻~吟一聲,嗔怪:“你怎麽這麽猴急!我還沒說話呢……哎哎……別扯我裙子……哎哎……剛換的新的!”卻慣性朝後弓起身子,用渾~圓臀瓣磨他已經滾~燙的翹~挺。

    他低吼一聲:“寶貝——你這妖精——”把她摁倒,狠狠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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