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月的時間,丁凝有猜疑,隻是沒機會問,她寧願那隻是個單純劫財事件。

    邵澤徽不想讓她看到一些陰暗麵,可是不代表希望她被蒙在鼓裏,被陰暗角落的人虎視眈眈當成獵物。他想要保護自己的女人,可是也希望自己的女人強大。

    他迴答:“蟠龍山狩獵場須要持會員身份才能入場。當天有一家海外公司,掛牌北美。那兩個人是以伴遊人員的身份,陪一名公司高層進入開放式狩獵區的。那名高層事後對警方的交代是,這兩個人隻是境外老友在電郵裏介紹的,他見兩人有狩獵經驗,叫上一起去了狩獵區,並不知情,更不知道兩人身份。警方查出那兩名歹徒,都有案底,死的那個年初才出獄,潛逃的那個,則是個流竄犯,常年混在西南國境一帶,聽說隸屬一些底子不大幹淨的團夥組織,跟金三角一些罌粟王國的成員也有來往,不過隻能算是個嘍囉。”

    那天山坡下他用一把厚重的雙管獵槍,把那個施暴者的腦袋打得像西瓜攮子,到現在丁凝都心有餘悸,眼下被他輕飄一提,心裏有點奇異:“還有一個真的是逃走了?”

    邵澤徽看見她臉上的懷疑,平靜地點頭,氣不喘心不跳:“還把我射了一槍。”順便再強調一次,邀個功也不賴。

    丁凝不大信。

    他眉峰一聳:“不是跑了,你覺得還能怎樣?”

    丁凝盯住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他真的能跑?”當天局勢被誰控製了,她昏之前,可是看得清楚,殺得了一個,殺第二個也不在話下,雖然林中天色昏沉,她卻看得見他臉上濃厚的血腥殺氣。

    邵澤徽但願她永遠把自己看得這麽了不起,不易察覺地湊近,繼續:“……反正,警方沒辦法聯係到那名高層的境外友人,也無實質證據起訴高層,加上事後幕後人員的涉入,這案子,恐怕就不了了之,結案陳詞無非是有案底人員涉入貴圈,見不懂事的無知青年男女野外幽會,得了機會,尾隨前去,打算洗劫,財色兼收。”

    丁凝被他嘲諷,雖然有些訕,心情卻無端好了點,忙扯開話題:“我不認為一個境外公司的高層管理,會跟我有什麽仇恨,就算是受人所托,我也不認為一個以名譽為生命的商人會親自拋頭露麵。”

    邵澤徽眯起眼,去那隻完好的手摸她柔軟流淌的秀發:“不笨。”

    她歪了腦袋,隻為了避開,他卻被她的小動作弄得心癢,控製不住,伸過去攬住她腰身。

    她習慣了,哼了

    兩聲,隨他。

    他在她腰際線上滑:“高層上麵還有人,是那家公司幕後老板,越裔美國人,跟我哥哥前些年交過幾迴手,涉及黑白生意領域多,近年借國際局部戰亂發橫財,尤其醉心軍火生意。前幾個月,聽說他曼穀之行巧遇一個華人美人,深得他寵,至今金屋藏嬌,前段時間一直住在境外,上月剛迴,進了金主h城的子公司,協助管理——”

    年輕女孩的腰肉玲瓏軟綿,觸之心怡,他終於忍不住,話音一落,把她橫在腿上,俯下頭。

    阿男哀怨地坐在前麵,雖然沒瞄鏡子,也能嗅到空氣裏斷續彌漫的情香麝味,夾雜著輕微的唿喘,和壓抑得極微極弱的呻、吟。

    哼唧,這老板……總不拿自己當男人。

    自己雖然到了四十歲還保持著具有優越感的自豪童男身,可也不至於次次受這份看活春宮的罪——

    這工資,真得要加了。

    丁凝見他話說一半,又故弄玄虛,舉起手,食拇兩指一開,擺出槍的形狀,抵住他脖子,不讓他再靠近:“那華人美人,——是丁婕。”

    口氣盡可能平靜,心裏卻跳得亂。

    這繼妹,要殺自己,還恨到要人把自己折磨一頓,再殺而後快!

    自己真的做了讓她這麽痛恨的事嗎?

    丁凝承認自己沒心肝,一時還真沒想出來,也可能自己太倔太偏激,始終還是認為,虞嘉妃母女所做的,隻能以咎由自取來概括。

    邵澤徽沒有講話,但是表情已經說明了:你說的就是答案。

    他握住她的腕子,感覺她的脈搏跳得紛亂:“你那妹妹,比你狠得多,話說迴來,丁誌豪這個女兒,跟我好幾次都出席過一個場合,可惜緣分不深,沒什麽機會見麵。”

    語氣竟然是惺惺相惜的欣賞,還含著淡淡的悅意!沒搞錯吧?

    丁凝以為自己聽錯,又見他高挺筆直的鼻子壓過來,快要碰到自己唇上,慌忙閃開:“她在h城,你還叫我去?”

    邵澤徽心情亮了:“怕了?”他就怕她不怕,怕了才好!才能像個小動物一樣,來尋求自己的庇護。

    自己之於她的用處,也就剩這麽一點了,挺鬧心,卻也甘願。

    丁凝懶得跟他辯,綻出個笑:“嗯,怕了,她靠山厲害,又比我狠,明明比我小,比我又先出去磨煉,怎麽能叫我不怕?”

    他盯住她眼睛,打斷她的話:“

    你有我。”其他都是浮雲。

    也不知道被他的話還是目光弄得失了神,她暫時不出聲了。

    他說:“敵人在的地方,你就不去?再教你一筆商場法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有壓力,不一定進步,但一定能生存。”繼續用薄唇追尋她的臉蛋,半天還是挨不上,親不到人,幹脆把她肩一捏,謔一聲又反抱起身。

    她的長發甩到他臉上,想細細的小鞭子,打得他刺疼,疼得他又很痛快。

    她的臉色突如其來地冰下來,用手繼續擋住他:“還有一件事。”

    “快說!”他勉強的溫和沒了,開始慍了。

    他的耐心一向充足,除了跟她相處。

    丁凝說:“那天匪徒挾持我,威脅你,你最後還是選擇開槍,並沒受他要挾,是因為你看見了安安在他背後爬起來,準備跟他同歸於盡地來救我。”

    沉默。

    丁凝見他不置可否,“啪”一聲,一巴掌摔向他臉孔:“自私,陰險!你明知道他會死!”

    越想越鑽牛角尖,她把郭勁安受傷的事情統統賴在了他頭上,甚至覺得說狩獵區的劫持事件說不定也是他搞的鬼,蠻橫不講理地咆哮起來:“是你對不對!是你害了安安!”

    手掌小小的一個,離得也近,並沒多大衝擊力,並不重,也算不上疼,可是他怒了,捏住她的手腕子:“打我,沒問題!但不要為了別的男人。”

    前麵阿男簡直不信這是從邵老二口裏說出來的,他寧願相信明天股市全線崩盤。

    那天丁小姐跟小男友遲遲不歸,老板撇開他,下坡去找。

    作為一個專業水準的合格私人保鏢,他怎能放心。

    叫吉蓮安排廠子裏那些老東西後,他沿著開放式狩獵區下了山坡,巡到最後,一記槍聲,格外響亮。

    狩獵場裏的槍聲最尋常不過,可阿男天生警醒,聞出些味道,等循聲找過去,才看到地上橫躺著的兩名人,一死,一將死。

    老板捂著鮮血汩汩流出的胳臂,用一隻手把丁小姐挪到旁邊的斜坡靠著,見到自己來了,隻抬起疲倦的臉,就像是剛剛不過扭斷了一隻山雞的脖子:“報警,跑了一個。”

    車裏氣氛很憋屈。

    阿男忍耐不住了,第一次在車裏開聲打破僵局,有些話,明明當事人就能解釋,無奈這當事人死要麵子活受罪:“丁小姐,郭先生救你是他的決定,當時那個

    情況,難道老板還能阻止他做那種危險動作嗎?”

    這一刻,邵澤徽決定給他即刻加薪。

    好像是這樣的!但是丁凝就是想打他,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痛恨他一個人獨攬了功勞,憐惜幕後功臣郭勁安一個人躺在醫院。

    可她還是舉起手,皺著眉,摸了摸他的臉:“疼?總不能比挨一槍還疼吧!”

    她對自己從來沒這麽溫柔地主動關心過,邵澤徽覺得這一巴掌挨得值,嘴皮一抽,揚得高挺。

    他覺得自己都快分裂了。

    丁凝從來沒見過他笑的尺度這麽寬,揉揉眼,還以為出現幻覺。

    他的笑容卻驟然一止,收得迅猛,又恢複了麵無表情。

    轉瞬即逝的笑,太難得。

    笑得眼睛彎起來,還挺好看。

    丁凝莫名其妙想再看一次,想得幾乎忘記了繼妹要殘害自己,忘記了郭勁安還躺在樓上,忘記剛還跟他慪氣,蹭他脖子窩,指頭一勾,鬼使神差去撓正常人的癢處。

    冷血動物果然都是不怕癢的。

    非但沒笑沒躲,他還有些煩躁,把她的手揪下來,眉一立:“幹什麽?”

    丁凝吐舌頭,決定看在一耳光的份上,還點甜頭:“你笑起來還行,也沒那麽老,以後多笑點……對著我。”

    擰成一團的眉毛順了毛。他的心情好到爆,淡然應聲:“看情況。”

    **

    送丁凝迴了學校,邵澤徽叫阿男徑直開迴度假村,路上開口:“叫吉蓮幫她準備一下去h城的手續,再通知一下那邊部門的人。”

    阿男嗯了一聲,試探:“叫丁小姐同去h市,除了工作緣故,是因為怕再有什麽閃失?”

    一次沒成功,不代表放棄獵殺。

    她那個繼妹,不可同日而語,他的甜心蛋糕,決不能這麽大喇喇地曝露在吞噬者的垂涎目光下。

    帶在身邊,總放心得多。邵澤徽沒有迴話,下巴略略揚起來,望向窗外。

    阿男見他臉上帶著一抹犬科動物護著盤裏糧食一樣的驕傲神色,繼續:“要我同去嗎?我跟丁小姐也算熟。”按著合同,他隻負責邵澤徽p城行程安全,並不會跟去h城。

    邵澤徽眼皮一抬,望向前麵這名保鏢,眼睫半闔,猜到了他去h城的真實目的,謔道:“你沒開玩笑吧,男哥。”

    阿男臉色霎時漲得

    通紅,卻再沒說什麽了。

    手機響了,邵澤徽看了看屏幕上的來電者的名字,放鬆的臉色凝注起來,肌肉一動,卻依舊沒有太大波瀾,接通放在耳邊,吊著繃帶,帶著節製的笑意,聲音渾厚而明亮:

    “你好,d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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