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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已是二月,屋角的殘雪還未化盡,吹到臉上的風已有了一絲暖意,蟄伏了一冬的人們都出來了,京城有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今春的京城比往年更為熱鬧,崇禎年間的第三次春試即將開鑼。各地趕來的舉人孝廉齊聚京師,住店的住店,會友的會友,將各處的客棧酒樓賺了個盆滿缽滿。


    張揚經過一冬的苦讀,此時開考在即,便索性甩開了書本,不做那臨時抱佛腳之事。這一日獨自來到得意樓吃酒,看看能否結識幾個意氣相投的文友,會試之時也好有個照應。


    張揚進了門來,自有跑堂上來招唿:“公子好些日子沒來了,快請樓上坐罷。”張揚暗暗好笑,這得意樓本是為了趕這應試舉人的生意,前幾日才開張,何來好些日子沒來一說?


    想是商家招徠顧客的手段,便點了點頭隨夥計上了樓。來到二樓,這是三間打通了的酒座,東西牆靠著一扇扇屏風隔子,看樣子原來是用屏風隔開的雅座,臨時撤去了的。每桌都坐著三五個人,有在行令吃酒的,有在舉杯清談的,想必都是進京趕考的舉人。眾人喝得高興,都有點醺醺的很是熱鬧。


    夥計又問道:“公子幾個人?甚麽時候到齊?”


    張揚迴道:“就我一個人,上一壺清茶,一壺好酒,小菜隨意來上幾碟。”


    夥計一聽此話,麵露難色道:“公子若隻有一人,就在樓下拚個座罷,樓上雅座不值當。”


    張揚見他勢利,便自懷中掏出一角銀子道:“就在樓上了,隨意上點東西,多的銀子賞你了。”


    夥計自是眉開眼笑地領他到南邊臨窗桌前坐了,唱了個肥喏,下去張羅了。


    不多時,酒菜上齊,張揚自酌自了一杯,聽到靠西南樓梯口桌旁有兩個舉子正在談天。其中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說道:“文魁兄,想到你算上今次進京,參加正科已有五次之多了,今次定能金榜題名了。”


    另一個坐他對麵的清臒男子飲了一盅酒答道:“不可說,不可說。不瞞你說,我十五進學,十八赴鹿鳴宴,都取在第一,隻是會試這一關總也過不了。每迴都是想著今次必中,每次都是絕望迴鄉。十五年四進考場,真要叫我賈文魁老死名場了。人生能有幾個十五年哇?如今人也老了,心也死了,若是再不中,今後便再也不來了。”


    張揚聽得此話心想,此人與我境遇倒是很像,不知文采如何?名字倒取得氣魄非凡,文魁二字,想必是自詡文中之魁。我且聽他二人說些什麽。


    自稱文魁的清瘦男子又喝了一盅酒,說道:“雲飛賢弟今次赴京必定是誌在必得了,我們這些老家夥是不能比了。”


    肥胖男子笑道:“文魁兄取笑了,我此次來京不過為了長長見識,中第之事從未想過。”


    清瘦男子疑惑地問道:“這倒奇了,赴京應試的舉子數以千計,何人不曾幻想過金榜題名的美事?雲飛賢弟何以如此自謙。”


    肥胖男子道:“我胸中那點文墨難道文魁兄還不知道嗎?不瞞你說,我頭上這貢生頭銜是為了討家父歡心,花銀子買來的。此次進京也是敷衍家父,自己順帶著長點見識。”


    自稱文魁的男子舉杯的手在空中僵住了,問道:“奇哉怪也!愚兄還是頭一迴聽說貢生居然是可以買的?不知這一個貢生頭銜得多少銀子?”


    肥胖男子迴道:“貢生花不了幾個錢,大約千把兩就成了。文魁兄少見多怪了,不單這貢生,進士也是能買的。隻是這進士多少得有點真才實學,要不然考官這一關過去了,殿試時皇上那一關也是過不去的。比如我,也就貢生便到頂了。”


    文魁沉吟道:“這我就弄不懂了,會試的卷子是密封的,看不見姓名,又不準做記號,考官如何認得出誰是花過錢的?”


    肥胖男子似乎酒量頗豪,飲了一大杯笑道:“隻要事先商量好,八股文裏某一股必定用哪幾個字,或收篇破題必用甚麽典故,考官心中有數,一看便知。”


    文魁又問道:“萬一考官先收了錢,又臨時賴賬,取不中怎麽辦?豈不是白白枉送了銀子?”


    肥胖男子又笑著答道:“文魁兄多慮了,這裏麵的路子是一套套著一套的。哪有這樣的傻子,拿了白花花的銀子去賄賂考官的?就是你敢送,考官也不敢收哇!”


    張揚聽倒此處,心中也是驚奇,便留了個心聽他二人說話。


    文魁道:“那倒要請教,不送銀子送甚麽?”


    肥胖男子得意的說:“都是寫的欠條,比如今科的主考姓王,行賄的考生姓李,今年又是甲午年,借條便寫道:‘今借到王老大人白銀五千兩’,落款則是甲午年新科進士李某某。取中了,王大人憑借條要銀子,取不中,這位李某某便不是甲午年新科進士,王大人也不敢拿了這種條子問他要錢。”


    張揚聽罷,想了想,果然有理,科舉敗壞如此,心中不禁憤憤。


    鄰桌幾個亦是舉人模樣的男子舉著杯嘲笑道:“文魁老先生想是屢試不中,今日打聽起這般歪門邪道來了,不知今次帶了多少銀子來京?”


    文魁臉上一紅,說道:“不過如此一說罷了,休得取笑,文魁豈會如此敗壞讀書人的斯文?”


    鄰桌另一個男子醉醺醺地笑道:“文魁老先生屢試不中,我看是這名字取得不好。文魁兩字自是不差的,隻是你偏偏姓了這個‘賈’,賈文魁就變成了假文魁。若想金榜題名,不如迴去重認個爹,將姓改了吧!”


    眾人一陣哄堂大笑,賈文魁已是滿臉通紅,欲辯無言。張揚心中惱怒,這幫人如此拿人取笑,真個過分,哪還有讀書人的體麵?


    忽聞一個聲音傳來:“這不是賈居士嗎?上次我托缽江夏,多承你一飯之恩。當時沒有吃酒,我也不在意,今日有酒,我們多飲幾杯罷。”


    來人又瞪了那夥子捉狹鬼,說道:“賈居士,你隻管應考,命裏注定你本科高中,位列探花。來來來,貧道請你吃酒!別聽那些凡夫俗子們老鴰聒噪!”說罷便自顧自在賈文魁身旁坐下。


    張揚一看,心中一驚,來人居然是去年黑風斷魂店的賈德明賈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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