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暗紅天,早霞遮穹。


    從駿國虞城到聖朝昊天城大約還有一千六百裏的路程。


    當崇盛走出房間時,枯榮和王佐已經備好了馬匹,其中一匹白馬分外惹眼。


    這匹純白的良駒是枯榮特地為崇盛挑選的。


    在馬市,枯榮一眼便相中了這匹白馬,膘肥體健,四蹄有力,性格溫順,目中含情,似能通靈一般。


    崇盛上馬,遙望著遠處的駿王宮,在心中默默作別。


    自己曾是那裏的座上賓,可如今卻再無資格想念那裏。


    不管怎麽說,西行前自己來過虞城,去過不度浮屠,也算對自己有了個交待。


    此去,不知多少年後自己才能東歸。


    虞城西門已開,策馬,揚鞭。


    崇盛本想著一馬當先,一口氣衝到城門口。


    一來一夜未睡,振作一下精神;二來也試下新馬的腳力。


    可偏偏這匹白馬停在原地不動。


    崇盛馬鞭再次揚起,白馬依然搖晃著馬頭就是不走。


    “公子,要不我們換一下?”枯榮察覺到了異常。


    “不用。”崇盛拉緊了韁繩,夾緊馬背,狠狠的抽動馬鞭。白馬嘶吼一聲,騰躍而起,瘋狂的奔跑起來。


    隻是方向卻反了。


    白馬四蹄生風,不受控製,直接帶著崇盛往東門跑去。


    枯榮害怕崇盛有個閃失,站在馬鐙上,催動馬匹,隨時準備接住落馬的崇盛。


    可白馬的速度太快了,嘶吼著橫穿整條長街,枯榮不管怎麽追趕,也望塵莫及。


    崇盛彎腰飛馳,紫色長袍隨風飄起,原本他還想馴服這匹白馬,但現在隻是縱馬而行,他似乎感受到了馬的靈性。


    既不能逆,倒不如順。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虞城東門,白馬逐漸放慢了速度,在東門口緩緩止步。


    “公子,你沒受驚吧!”枯榮追趕而至。


    崇盛搖了搖頭,座下之馬再無剛才的狂放,重新變得溫順。


    “我們迴去吧。”崇盛調轉馬頭說到。


    可是白馬又不動了,它執拗的彎過馬頭,怎麽也不肯走。無奈之下,崇盛隻好下馬,拽著韁繩。


    白馬,還是巋然不動。


    “這應該是匹離國馬。”崇盛尷尬的對著枯榮笑了笑。


    出了虞城東門便是通往離國的官道,難道白馬識途,思念離國不願走?


    “我來吧!”枯榮也下了馬,準備好好製製這馬的頑性。


    “崇盛小哥,是你嗎?”這聲音如此熟悉,崇盛放開韁繩迴頭一看,男裝的晴雪和李娘正牽馬站在他身後。


    “晴雪公子,真是有緣!”崇盛禮貌的打著招唿。


    “是有緣!崇盛小哥,你也這麽早就準備出城?”晴雪上下打量著枯榮說道。


    “看來晴雪公子也準備出城了。”


    “那就巧了,崇盛小哥你來東門,難道也是去離國嗎?”


    “不,我準備去聖朝昊天城。”


    “那你走岔了,去昊天城的官道在西門。”


    “哦,謝謝晴雪公子提醒。”崇盛十分尷尬,難道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文弱書生?連一匹馬都駕馭不了?


    還好天剛蒙蒙亮不辨色,晴雪並未發現崇盛羞紅的麵。


    “偌大的虞城,竟然能與崇盛小哥再三相遇,實在難得。小哥去昊天城趕考?”晴雪並不理會身旁的李娘一個勁的給臉色,隻顧著和崇盛閑聊。


    “不,我去尋親。”


    “真巧!我去離國,也是去尋親。”


    “晴雪公子有親在離國?”


    “對!我嶽父家就在離國。”


    聽完晴雪這句,崇盛忍不住笑了,清晨的不快一下子沒了,分明是女扮男裝還說去尋嶽父,這晴雪果然是有趣之人。


    晴雪並未察覺崇盛的笑意,接著問到:“那崇盛小哥你去昊天城尋什麽親?”


    “晴雪公子,咱們該趕路了。”李娘覺得晴雪問的有點多,岔開了話催促道。


    “不急,不急。”晴雪搖了搖頭。


    自相遇以來,這晴雪姑娘率直可愛,崇盛並不反感,兩人能在茫茫人海再三邂逅確實有緣。再加上崇盛不想讓晴雪姑娘看到自己連一匹馬都駕馭不了的窘迫模樣,想等晴雪出東門後再走,所以索性也不再趕時間:“我去尋遠房表叔。”


    “表叔?那就再次別過?”晴雪伸出纖纖玉手,裝模作樣的抱拳道別。


    “再次別過。”


    晴雪和李娘兩人在崇盛和枯榮的目送之下緩緩出城。


    “晴雪公子,且慢!”崇盛忽然大叫一聲,晴雪立刻轉過馬頭,撲閃著大眼睛看著他。


    “此去離國,途經煙雲大漠,兇險異常,尤其是鬼門關,你一個姑娘家千萬要小心。”不知為何,離別之時崇盛居然心中有些失落,又想起之前在鬼門關的兇險,一時情急,慌不擇言,竟然將晴雪女伴男裝的事說穿。


    “知道了!崇盛小哥你也是!”聽到被人識破,晴雪也不扭捏造作,笑著大聲迴應道。


    李娘在身旁一臉的不滿,催促晴雪趕緊上路。


    太陽終於從崇山間露出了麵,陽光照在晴雪的白衣上,如同白蕖山上的蓮。


    崇盛一臉悵然的看著晴雪出關。


    “崇盛小哥!我這次去離國是尋夫!”遠遠的從城門外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接著便是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


    “公子,這姑娘身份不簡單。”枯榮對崇盛說道。


    “嗯,女伴男裝,身旁那位壯漢也是女扮男裝。”


    “至少有十個高手跟著她。之前我曾在不度塔與其中一位交手。”


    “那她有危險?”


    “不,那些人十有八九是在保護她。”


    崇盛聽完枯榮的話陷入的沉思:十個高手保護?慕容晴,慕容雪兒,晴雪這三者之間隻是巧合?


    想著想著崇盛笑了,自己原是庸人自擾,天下富貴之人何其萬千,同名同姓者又何其萬千,僅僅名字裏同有一個雪字,便牽強聯想,實在可笑。


    再說了自己看過這位晴雪的字,跟雪兒那雋秀的書法簡直有天壤之別。也許是自己太思念那位十一年未見的故人了。


    那位故人養尊處優,他的父王又怎會讓她漂泊在外。


    如今自己前途未卜,此雪彼雪都隻是過客,隻能是過客。


    “我們走吧。”崇盛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一迴白馬動了。


    崇盛上馬,白馬高揚起馬頭,迎著朝陽,跺著輕快的步子朝著西門走去,西門外是通往昊天城寬闊的官道。


    果然是匹通靈的馬。


    晴雪策馬狂奔數裏,在虞城東門外的小溪邊停了下來。


    “公主,我們還是迴去吧!”李娘抱怨的說道。


    “李娘,你怎麽又說這話。”晴雪下馬,捧起溪水冰了一下燒灼的臉。


    “我們出門才兩天就被人識破,你出門才兩天就移情別戀,把小老虎丟在一邊,奴婢太久沒在俗世走動,真的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咱們不如迴去,讓你父王給你找個俊朗才子嫁了算了。”李娘言語間略有抱怨。


    “我沒有移情別戀,李娘。”晴雪認真的說道。


    “你沒有對剛才那位公子動心?”


    “沒有。但很奇怪,我感覺他很親切,就像相識很久很久的朋友一樣。”晴雪說著眼前浮現出小老虎的樣子。


    “公主,那我就更不懂你的心事了。說實話,都過去十一年了,那小老虎也不知道長成啥樣了,也許都沒有這位崇盛公子好看。”


    “不管小老虎長成啥樣!我慕容晴雪就認定他了,這輩子我非他不嫁!”晴雪說完翻身上馬。


    “從離國宮裏得到的消息,小老虎得了重病,三月沒下臥榻,不能見人。說不定咱們趕到離國時,小老虎已經病死了。”李娘笑著拿話刺激晴雪。


    “那我就嫁給死老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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