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個兒鬧完了說完了,之後接著幹正事——


    重返沈府。


    人照樣還是不走尋常路,翻牆。


    薛雪抱著人從瓦簷上落下來的時候沈行之剛幫老仆把飯菜盛上,見狀一嚇,以為遇見了哪個不長眼睛的小偷,差點沒把手裏的碗砸了過去。


    溫文爾雅的皮子崩都崩不住:“你怎麽又來了?!”


    太叔妤撫平衣袖,裝模做樣:“呀,雖然是有朋自遠方來,但哪怕再不亦樂乎,您也不用驚喜成這個樣子嘛。”


    他哪裏是驚喜,他那分明是驚嚇!


    沈嬙瀾坐在石桌一邊,沒看人,冷淡出聲:“太叔妤,說好會帶的茶酒呢?”


    “小的窮。”太叔妤歎氣,“不是這個月的俸祿還沒領到麽。”


    聞言沈嬙瀾就要勾唇譏諷,被晚來的沈家老仆搖頭打斷,示意她不要再惹怒太叔妤。


    老仆正好從小廚房端來溫好的淡酒,躬身,滿上桌上的酒盞,對太叔妤恭敬道:“大人萬安。有酒的,就是不知道貴客會到來,準備不周,老奴這就再去溫點,另外再炒兩道菜。大人稍等片刻。”


    薛雪這時候選了位置坐下,隔開太叔妤與沈行之,隨手丟出一塊順通大錢莊的金劵,碰,清脆的一聲,他懶洋洋道:“哈,爺就問你要什麽了,還不說,早點說多好,爺養你。”


    薛雪這下用的是自己本來的嗓音,勾長的音調靡麗邪肆。


    是屬於少年的音色。


    沈行之聽得滿臉震驚:怎麽又變成個男的了?暮朝歌他知道麽?!


    再次沒人搭理和解答他的震驚。


    石桌位於沈府後院的一處花樹茂盛的涼亭外,此時天邊晚霞抹紅,不時有飛鳥鳴啼,低低地穿梭而過。


    太叔妤進入正題,問道:“不知道大人對於長德侯府了解多少?”


    說到正事,沈行之也斂肅了臉色,把桌上杯盞推開到一邊,騰出空間來,以手沾酒代筆,一邊寫寫畫畫做輔助,一邊把自己已知的和分析的,都條理清晰地倒了出來。


    “首先是最核心的兩個人。”


    “第一個人,長德世子,柳致。他的確身體不好,但因為調養得當的緣故,其實在很多前就已經恢複得和常人無異,沒外界傳得那麽虛弱。隻是五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再次加重,才造成了現在幾乎藥食無醫的境地。”


    “據我身邊的仵作徐夫子所說,是鬱結於心導致的。徐夫子常年與城裏各家醫館和宮裏禦醫打交道,這個消息的可靠度比較高。”


    太叔妤點頭,又是五年前。


    “第二個人,前世子妃,顧閔閔。關於她,”沈行之食指敲敲桌麵,“我一直很不解。”


    “左逢春是鏤春枝精心培養出來的妓首,當年但凡見過的都說才學姿容皆是一絕。而顧閔閔是江湖女子,哪怕出生武林世家受過一些教導,也不可能短時間就培養得出左逢春那樣的氣質。”


    沈行之寫下侯府老夫人的名字,接著道:“更別說要瞞過長德侯府這種百年根基的大家族。”


    太叔妤看著這架勢有點眼熟。


    沈行之也注意到了,笑道:“小滕有個兄弟上過你的課,很喜歡,有段時間硬要逼著其他兄弟學,我順道看到了。”


    “嗯。”太叔妤點點頭,順道給沈行之補充了她這邊所知道的消息。


    她也敲敲桌麵,道:“不僅顧閔閔如此,連我進去侯府,除了人身自由以外,也沒受到多少刁難。”


    太叔妤是以禦史大夫流落在外的遺腹子的身份進的侯府,又不得寵,偏偏還占據了世子妃的重要位置,按道理在哪個世家大族都該舉步維艱才是。


    但沒有。


    似乎整個侯府都默契地一起無視了她的存在。


    想到這,太叔妤瞧了一眼薛雪。


    “瞧爺作甚?左逢春又不是從爺的樓裏出去的。”薛雪懶道。


    他的樓……沈行之保持沉默。


    薛雪單手支著下巴,一隻手慢悠悠地攪涼了手裏的熱粥,放到太叔妤手裏,看她吃了,才掀了掀眼皮:“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苗子,事兒多。也就你是個雌兒的就憐香惜玉,”後麵句堪稱陰陽怪氣,“也不想想你是不是有那玩意兒~讓人家領你的情。”


    太叔妤假裝聽不懂他的黃話。


    她直接點出來疑惑:“昨晚左逢春為你說了話。”


    雖然看著像巧合,但,太巧合了。


    薛雪摸摸自己的小臉,不在意地笑:“哦,那是被爺的美色迷惑了。”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太叔妤他是出了錢買那女人“好好說話”!


    爺他如今看見了成效,這會兒高興,決定要遵守一下買賣的規矩,前貨兩訖,就當從來沒發生過那迴事兒。


    太叔妤喝完粥,轉頭迴去,對沈行之支支下巴,示意他繼續。


    沈行之點點桌上已經消散了的顧閔閔的名字處,道:“侯府曾今發生過一起侍女為了救家裏重病的老母親盜取府中財物的事情,那時候我才上任不久,被派去處理,接觸過顧閔閔。就我的感覺,她並不像一般的江湖兒女那麽……”


    沈行之想了想用詞,最後選了個相對中性的:“那麽直腸子。”


    也就是說不算好騙,太叔妤點頭。


    就聽沈行之又道:“就是太心軟了。”


    太叔妤捕捉到其中語氣加重的詞:“太?”


    “嗯。”沈行之迴想了一下當年的情況,“查出來那個盜竊的侍女並不難,難的是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那侍女對著顧閔閔哭泣求饒,然後顧閔閔就真的不管不顧的撤銷了侯府提出的懲處。”


    “這樣不說,還自己出了細軟讓那個侍女拿出去當了救治母親。”


    “她甚至還讓那侍女頂著原來的位置,繼續留在了自己的院子裏。”


    太叔妤吱聲:“沒可能是收複人心麽?畢竟遇到個這麽好的主子,是個識時務的,不說感恩涕零,也總歸不會再隨便二心了吧。或者說做做樣子?”


    沈行之搖頭:“不是。我沒看錯——那就是心軟了。”


    他語氣低了一個度:“原本侍女在哭饒之前,顧閔閔與我交談之時提過,若有苦衷,重拿輕放,唬一下人立立威也可以。但這樣的事情可一便可二,是絕對不能再留在身邊的。”


    “結果,人一哭饒,我眼看著她的目光從堅定變為動搖,最後猶豫,歎息,無奈,全變了主意。”


    太叔妤:……


    美人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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