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叔妤自動切換進入死豬模式,隨他動作如何加大,就是不動。


    薛雪已經換戳為掐,看著手下柔膩蒼白的肌膚被他掐得一片青紫,又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痕跡,難得的有點子懊惱:原本多好的一個玩具,傷一下能跳半人高,還能頂著那點子傷給人瞧上大半個月。


    如今打架打得皮實了,既不怕疼也好得快了……


    更可惡的是怎麽可以皮膚比他還好!


    他嫉妒地使勁兒蹂躪手下,非要把人給弄醜了頂著一臉紅腫了,才滿意罷休。


    太叔妤這一補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她是被餓醒的。


    房中隻剩她一人,橘染的夕陽從紙糊的窗戶口絲絲縷縷漏下,她眼睛被蒼鷹抓傷,正重重纏繞了繃帶敷了草藥在養著,視野不甚清晰。


    她人睡得憊懶而柔軟,暈在光裏。


    太叔妤摸索著整理好衣物,下床,一點點試探著摸到了空空如也的桌子和木案。


    這待遇,真是能把人氣哭。


    太叔妤坐到桌前喘氣,估摸了一下下次換藥的時間,沒再出門折騰。


    有多久沒受過這麽多傷了呢?


    太叔妤手癢地想掏出自己以往記仇的小本本出來一筆一筆,等著以後睚眥必報!


    可惜隨即就泄氣一般放開雙手癱在了木桌上,出神地望著眼前微涼的模糊的霞光:她的小本本啊,已經不在了。


    唯獨隻剩記憶浩浩蕩蕩。


    太叔有些走神,眼前走馬觀花。


    幽靜的學堂,朗朗的讀書聲,書寫太學的古木牌匾。


    畫麵一開始,是一個小姑娘背著小背囊第一天去上學。小姑娘一身又仙又軟的煙粉色流仙裙,腰間懸著串碧玉的細碎玉闕,鈴鐺似的隨著動作泠泠作響,眉眼青黑精致而神色懵懂。


    明顯被保護得很好。


    頭上還支著兩個衝天辮……


    仔細看因為頭發長了的緣故,還是將頭發盤了團子後硬紮成的。


    哈,她小時候對衝天辮執念可深了。


    太叔妤窩桌邊樂得眯眼。


    然後呢?那時候她第一天上學,因為早產,身體弱雞了點,出生就被送到了祖父交好的一位隱士那裏精心調養著。


    才下山,想著要聽先生的話和小朋友們交好……嗯,她當時還不知道自己“星際土著”的隱藏身份,還是個根正苗紅的小可愛。


    結果迎接她的,就是學堂裏各家的半大少年少女們的嚴陣以待。


    為什麽?


    想啊,都是年少意氣的時候,要她聽說自己辛辛苦苦過關斬將的才考進太學,結果就有個臭丫頭破格空降——


    她也要手癢啊。


    更別說當時她的審美少女到了天際:完全甜甜糯糯軟柿子風!擺明了要惹人欺負啊。


    一群少年少女們頓時連欺負慣了的那誰也懶得折騰了。


    其中一個長得魁梧些的男孩幾步跨出人群,一身鮮豔錦緞的華衣,走到了她麵前。


    不多話,就兩拳放到胸前一陣揉捏,發出哢哢哢的骨頭響。


    據說受過提點的,這學堂裏的所有子弟,除了某個上麵吩咐過要“特殊照顧”的,哪個不是非富即貴,她看著就嬌軟好欺負,雖然不敢真動手,嚇嚇卻是可以的嘛。


    結果被她反欺負迴去了哈哈。


    半眯著的流麗眸羽中漸漸浮現出來了一副動態畫麵。


    小姑娘人小鬼大,看著乖,脾氣太忒麽暴躁!來挑釁的少年還沒看清,那小瘋子就毫無預兆一個跳躍起身,一拳揍了過來——


    半大的少年連忙伸手去格擋,畢竟是將府出生,他知道分寸,收了些力道。但手掌與拳頭相接的瞬間他就驚呆了,幾步跌撞退步,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身子。


    竟然被抵了迴去,什麽怪力!


    而小姑娘一拳過去打退了人,就收了手。太叔妤甚至能聽到她的吐槽:她還記得自己是來讀書的,沒興趣幹架。


    這實在是極不正常的迴憶模式,哪有人想起自己的往事的時候,下意識的,是用第三人稱的?但太叔妤會。


    窗外暮色漸起,大概是挨著附近池塘,有蛙聲此起彼伏。


    為了讓玩家體驗更加,天腦推出的模擬位麵遊戲的初始化有程度選擇:完全屏蔽現實記憶和半記憶屏蔽進入模式。


    太叔妤本性賊作死,毫無疑問的選擇了完全屏蔽現實模式的天雷狗血虐文係列。


    直到被剜去心髒,完成任務,恢複背景板。


    心情被剝離、牽扯被剝離、感受被剝離,那些轟轟烈烈或者小肚雞腸的虐與不虐都恍如觀看旁人的一生。


    暈染的夕陽光霞裏,畫麵正值清晨,蔥綠丹紅的蘿卜頭們虎視眈眈,就看雜著衝天辮的小姑娘抬手,從懷裏掏出一塊精貴的金質小牌,在人前晃了晃。


    使得好一手仗勢壓人。


    “我擦,太傅家那病秧子!”


    識貨的幾個少年看看小姑娘頭上的衝天辮,又看看她手裏被家長畫在紙上叮嚀過無數遍的金牌,覺得有點子幻滅。


    “還是千叮嚀萬囑咐過不能欺負的那個!”


    “關鍵是是我們欺負她麽?!”


    但更幻滅的還是後麵。


    她走進水榭,繞了一圈,發現:沒位置了?底下人如何辦事的,竟然連這種疏忽都會犯。


    而事實是,本來位置是夠的,缺的隻是角落裏被欺負的那個少年那張桌子——


    早早地就被其他少年合夥給丟了個幹淨。


    今早新換上的桌子又在宣告有新同窗的消息之前,以至於他們以為還是給那個少年準備的,順手又丟了。


    小姑娘不知道這些曲折。


    隻以為自己是碰著了折子戲裏描述過很多的大型排擠現場,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她剛來上學就被林子妖風給刮了,按師父的說法,是不是表明她以後在這林子歪脖樹裏麵必然會秀麗巍然?


    於是她高高興興地,別家少年少女看著是麵無表情的,就選了一塊視野最好的闌幹,端坐好。


    時值小課,學院裏這批年級的學生本來就不多,籠統二三十個,課程安排在一處水榭上。


    她身後就是田田的荷葉,小荷才露尖尖角。有點薰暖的夏風吹拂,比之山上的舒服日子也不遑多讓。


    結果剛坐好拿出課本,腳邊就被什麽東西碰了碰。


    小姑娘低頭,從層層疊疊的蓬鬆紗裙裏看去,就看見一個麵容很是不好看的少年挺著著單薄的背脊半跪在她腳邊,一張冷淡的小臉鼻青臉腫,正用力伸著手去撿她腳邊的一隻斷了半截的毛筆。


    她一時沒理清楚塘裏蝦兵蟹將們的站隊情況,沒動作。


    就聽見旁側有低嗤的聲響,胡子花白老先生遠遠的露出了點身影,陸陸續續一些剛剛受完驚嚇的少年少女們又重新坐迴了位置。


    地上的少年嗓音弱弱啞啞,透著支離破碎的疲倦,語氣冷漠而不耐煩:“麻煩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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