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仝對殷千裏莫名失蹤之事雖然覺得奇怪,見馬天佑咄咄逼人,心中亦不禁來氣,淡淡說道:“馬教主莫非認為,殷壇主便是殺人兇手?”

    馬天佑針鋒相對,說道:“展幫主派殷千裏去辦何事,莫非連自己也不知道?”

    展仝一時語塞,他派殷千裏去辦什麽事,自己當然知道,但其中的難言之隱,絕對不能讓馬天佑知道。沉吟片刻,苦笑道:“殷壇主與應天教並無過節,況且又是青龍堂的人,相信不會胡亂殺人。待他迴來之後,我與薛堂主自會向他問個清楚,若真有其事,展某必定以幫規處置,絕不姑息養奸。”

    馬天佑哪肯罷休,冷笑道:“若他殺人之後藏了起來,永遠不再露麵,叫我如何向死去的兄弟交代?”

    展仝臉色一沉,怫然說道:“黃河幫要找一個人,絕對不會找不到,除非他飛到了天上。請馬教主暫且迴去,三日之內,展某一定將殷壇主帶到府上。”他說得斬釘截鐵,但世事並無絕對,莫說三日,即便花上三年,他亦不會知道殷千裏在哪裏。

    馬天佑見他拂袖而去,方待上前攔阻,卻聽得鏘的一聲,鍾英將烏蟒劍解了下來,輕歎道:“幫主已下了逐客令,馬教主聽不出來嗎?”

    武尚文一振雙掌,大笑道:“鍾護法新官上任,果然盡職盡責,你想打架,我來陪你好了。”

    鍾英搖頭輕歎,說道:“馬教主金剛不壞,百毒難侵,自然不會將這些小小的袖箭放在眼裏,但你身邊的這些兄弟,莫非也一樣是百毒不侵?”

    馬天佑看了一眼各壇壇主手上拿著的袖箭,寒意陡生,雖然怒火難平,卻不能不顧武尚文等人的安危,自身上撕下一幅衣角,擦去掌心中的毒液,複又將袖箭折斷,扔在地上,對鍾英說道:“但願展幫主勿要食言,三日之內,馬某在京城恭候大駕。”言畢亦不看薛忠一眼,與武尚文等人憤然離開了黃河幫。

    鍾英目送馬天佑離去,眼中露出一絲詭異笑容,將烏蟒劍纏在腰間,快步往展仝家中走去。

    雖然貴為一幫之主,但展仝在黃河幫內的“家”,卻簡樸得出人意料,甚至不能稱之為“家”,除了一個小院子外,便隻有一間臥室。鍾英進來時,他正在院子裏低頭沉思,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絕非巧合,殷千裏在這個時候失蹤,更是令他傷透了腦筋。自白衣人身上的令牌看來,必定是有人嫁禍黃河幫,但馬天佑手上拿著的袖箭,卻又是如假包換的玄王毒箭。莫非,問題真的出在殷千裏身上?

    鍾英看著院中滿地積雪,笑道:“幫主為幫中之事日夜操勞,怎麽不找個嫂嫂照料一下家室?”

    展仝眼中掠過一絲兇光,旋即淡淡說道:“江湖未定,何談成家立室。鍾護法前來,不是想為老夫做媒吧?”

    鍾英微微一笑,說道:“幫主武功卓絕,威儀天下,若有意成家,那些大家閨秀的媒人恐怕早已踏破門檻,鍾英認識的盡是粗脂俗粉,豈入法眼。”

    展仝笑道:“少拍馬屁。”看了一眼鍾英,眉頭又再緊皺,說道:“今日發生的事情,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鍾英垂首說道:“屬下亦覺得非常奇怪,所以前來請教幫主。”

    展仝長歎一聲,說道:“三日前,我的確派殷壇主去龍門客棧辦一件事,但卻沒有讓他去殺人。”

    鍾英眼光閃動,問道:“恕屬下鬥膽,幫主派他去辦什麽事?”

    展仝略一沉吟,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一個月前,我派殷壇主去少女峰,將薑掌門身亡、隨從弟子死傷殆盡之事告之軒轅派,並慫恿她們擁立大師姐靈慧為掌門,催促留在這裏的幾位軒轅派弟子將掌門令牌盡快送迴派中。馬天佑因受薑掌門臨終囑托,將掌門之位傳給小師妹靈芝,得知軒轅派所立非人,必定焦急,非親自去一趟少女峰不可。他這一去,軒轅劍便會物歸原主。”

    鍾英截口說道:“所以殷壇主從少女峰迴來,你便讓他把靈慧寫的書信送給住在龍門客棧的軒轅派弟子?”

    展仝臉呈憂色,說道:“正是。但他這一去,竟然去了三天,至今仍是下落不明。依你看來,他會不會出了什麽問題?”

    鍾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幫主的意思,是認為馬天佑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派人於途中埋伏,殺了殷壇主,然後又以殷壇主的名義殺死胡易方,倒咬我黃河幫一口?”

    展仝揚眉擊掌,說道:“不錯,我怎麽沒有想到,這本是應天教的一個陰謀,若殷壇主遭遇不測或落在他們手中,老夫三日之內交不出人,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鍾英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冷笑了一聲,說道:“大錯特錯!馬天佑絕對不會如此聰明,以他的為人,亦不會以犧牲手下兄弟作為籌碼來對付黃河幫。況且殷壇主武功高強,身上又藏有袖箭,在光天化日之下,根本無人可以殺得了他。”

    展仝聽得臉上發熱,幹笑道:“如此說來,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了。”

    鍾英歎了口氣,說道:“此事委實太過離奇,在沒有找到殷壇主之前,即便敲破腦袋,亦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展仝聽他一說,竟不自覺地用手敲了一下腦袋,苦笑道:“正是,老夫自出道以來,從未碰到過如此離奇的事情,真是傷透了腦筋。既然沒人能殺得了殷壇主,他為何會莫名失蹤?悅來客棧的殺人事件,究竟是誰人所為?而刺客手中的袖箭,又是來自何處?他為什麽要嫁禍給黃河幫?”

    鍾英一邊聽他說著,一邊來迴踱步,經過展仝身邊時,突然探爪,疾如閃電扣住了他手腕脈門。這一下變故突生,展仝正在苦苦尋思,根本無從閃避,全身酸軟之下,方待運功反抗,卻見鍾英已放手躍開,躬身說道:“得罪了。”

    展仝滿臉怒容,斥道:“你敢對本座無禮?”

    鍾英誠惶誠恐地說道:“不敢。屬下隻想試試,一個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能否躲得開突然襲擊。”

    展仝餘怒未息,沉著臉說道:“我當你是自己人,豈能料得到你會出手偷襲,但若本座運功反抗,一樣可以將你擊倒。”

    鍾英微微一笑,說道:“若我拿著一支玄王毒箭,在你身上輕輕一點,以幫主的武功,還自信能夠將我擊倒嗎?”

    展仝倒抽了口冷氣,一振雙掌,森然說道:“你說得出來,莫非懷有此心?”

    鍾英搖頭說道:“屬下隻是作個比喻,絕無此心。”

    展仝心念數轉,突然醒悟過來,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殷壇主去龍門客棧送信途中,遇到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在毫不設防的情況下,遭到了偷襲?”

    鍾英點了點頭,說道:“隻是猜測,但並非沒有可能。”

    展仝臉上陰雲密布,喃喃說道:“殷壇主若真是被人暗算,這一趟少女峰之行,豈不白費?”

    鍾英見他始終念念不忘那把軒轅劍,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說道:“軒轅劍有這麽重要嗎?”

    展仝一怔,反問道:“你不覺得軒轅劍在馬天佑手中,便似是如虎添翼嗎?”

    鍾英挺了挺腰身,目光似雪般寒冷,正色說道:“馬天佑的功力,確實已到了無法想象的境界,即便不用軒轅劍,相信亦無人可以將他打敗。”頓得一頓,複又說道:“軒轅劍雖有神兵利器之稱,但明來明往,武功高強者隻要稍加留神,還有機會可以避開,如今有一種武器,威力之強,更勝軒轅劍百倍,若非百毒不侵,一經出手,絕無迴旋餘地。”

    展仝喜上眉梢,說道:“你是讓我用玄王毒箭去對付軒轅劍?”

    鍾英輕歎一聲,說道:“隻可惜,馬天佑是百毒不侵,幫主卻非金剛不壞。”

    展仝麵如死灰,黯然說道:“你不是在尋本座開心嗎?”

    鍾英搖頭說道:“非也。屬下隻是認為,玄王毒箭其實比軒轅劍危險一百倍。”

    展仝心中一驚,寒氣頓生,說道:“你是說有人會用玄王毒箭來對付本座?”

    鍾英神色凝重地說道:“當年馬蓋龍武功天下無雙,亦難逃遭人暗算厄運,豈非前車之鑒?凡事皆有可能,屬下隻是提醒幫主,並無他意。”

    最得意的作品,竟變成了對自己最大的威脅,直聽得展仝冷汗涔涔而下,一時間隻覺手足冰冷,茫然說道:“那該如何是好?你想讓我把毒箭全部毀掉嗎?”

    鍾英神秘一笑,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幫主隻要練成金剛不壞、百毒不侵之軀,再利用這些玄王毒箭,方為真正的如虎添翼。到其時一統江湖,簡直易如反掌,又何必在乎區區一把軒轅劍?”

    展仝心中大喜,脫口而出道:“你是想讓我練镔……”說到一半,突覺失言,急忙掩嘴。眼角眉梢盡是喜色,心情舒暢地拂了拂衣袖,仰天長長吸了口氣,臉上卻又生出愁容,不無憂慮地說道:“但三日之內無法找到殷壇主,應天教必定不肯善罷甘休,鍾護法如何下手?”

    鍾英冷笑一聲,說道:“應天教一幫乳臭未幹的小子,如何鬥得過我黃河幫?唯今之計,便是先派人找尋殷壇主,若應天教派人來問,一律閉門不見。我最了解馬天佐的性格,三個月之內,必定會自動送貨上門。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者,古人尚且能夠臥薪嚐膽、忍辱負重,為了江湖的千秋安寧,偶爾背負一下惡名,又有何妨?”

    一番話說得展仝怦然心動,抬頭望天,那飄蕩的白雲,變成了一頁頁記載著神奇武功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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