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發聵的唿叫聲中,水波突然蕩漾,武尚文濕漉漉的腦袋浮了出來。遊目四顧,不見有人襲擊,便將頭發上的水珠甩開,略一提氣,嘩啦一聲躍到了冰上。

    尚東海臉上已然變色,因為他看到了武尚文手中抱著的何螣蛇。如此說來,肖撻凜擲出的那一顆人頭,必定便是他的木人了。馬天佑卻是欣喜若狂,唿一聲跳了下去,急切地問道:“三弟沒受傷吧?”

    武尚文雙手捧著雙目緊閉、臉色發紫的何螣蛇,說道:“好厲害,好厲害,肖撻凜這廝被木人拖入冰下,雖不習水性,但有真氣護體,我在他身上連戳十數刀,竟然絲毫無損,何教主措不及防,後心捱了他一掌,登時昏死過去。最慘的便是那個木人,糾纏之中,竟被他活生生將腦袋扯了下來。這廝堅不可摧,委實難以對付,二哥快帶兄弟們迴城,關起門來睡大覺算了。”

    他說得輕巧,尚東海卻是傷心欲絕,趴在雪地上,雙拳亂捶,擊得積雪紛飛,咆哮不絕:“千刀剮的肖撻凜,老夫做鬼亦不會放過你。”

    眾人愕然,他又沒受傷,何來做鬼之說?莫非他想與肖撻凜拚個你死我活?馬天佑伸手一探何螣蛇玉腕,見脈息仍動,登時寬心,說道:“二弟且帶何教主迴城,待我再去會一會肖撻凜。”

    躍上雪地,卻見雲遙與浣兒飛掠而來,齊聲說道:“我們與馬大哥一起去。”馬天佑微微一笑,說道:“我這軒轅劍法大開大合,變幻莫測,人多了反而不好施展,你們在一旁觀看便是。”提了神光流轉的軒轅劍,兩個縱躍掠至肖撻凜身前,朗聲說道:“你我之間的恩怨,今日來作個了斷。”聲音宛若重雲,刹那間將漫天歡唿聲壓了下去。

    其時肖撻凜正陶醉於“肖王大萬歲”之中,見馬天佑飛躍而來,說話之間中氣十足,心中微微一凜,忖道:“此人與我激戰半日,精力怎會如此旺盛?”豹尾槍抖動,冷笑道:“十餘日不見,馬教主功力大有進展,真是可喜可賀,隻可惜你我命中注定不能兩立,今日便讓本王送你入地獄,去跟你父母相聚吧。”

    馬天佑見他提起父母,心中狂怒,使了招“勞燕分飛”,將蛇信似的槍尖撞開,冷冷迴應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身形前欺,手腕急速旋動,軒轅劍法滔滔不絕使將出來。

    他有渾厚的軒轅心法作根基,歇息片刻,功力飛速迴複。這一套軒轅劍法使出,揉合了婉轉、柔美、淩厲、快捷,無論速度、力量抑或氣勢,與之前在護城河中並無兩樣。劍鋒的森冷,紅寶石的熾熱,完美結合,一時間但見劍氣縱橫,忽爾似紫電披霜,冰封萬裏,忽爾又若流金鑠玉,枯天焦地,令人似置身於冰窟煉爐,冷熱交煎。

    東西兩邊,宋朝、契丹兩軍交戰,激烈異常,如火如荼。而澶州北門城下,中原武林與契丹將士卻各自停下手來,聚精會神觀看這一場驚世之戰。與穀如空的空前絕後的武功相比,馬天佑自然是相差甚遠,但這一套氣勢恢宏,剛健而不乏飄逸的軒轅劍法,較之百步之內取人首級易如探囊取物的天遁劍法,更加令人驚心動魄。其實大家心中卻更是明白,這一戰的勝敗,直接關乎著兩個國家之間的命運。馬天佑敗,中原武林失去支柱,悲痛之中變得鬥誌全失,迴複江湖本色,殺一個是一個,殺兩個是一雙,再不願顧及澶州城池安危;天門陣已破,若肖撻凜敗,則契丹軍心散渙,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絕對支持不了多久,更何況,馬天佑那把削鐵如泥的軒轅劍,有誰能抵擋得住?

    不足一柱香功夫,兩人濕漉漉的衣衫已然變幹,身體四周,散發著一層似狀若露珠的透明霧氣。論功力,馬天佑有軒轅心經作基礎,恢複神速,但論瞬間擊殺的力度,卻比肖撻凜差得太遠。當漩渦變成尖錐,再度將身形拔起,淩空使出“巨蠍反尾”時,非但無法擊退早有準備的肖撻凜,自己反而被槍杆上傳來的力道震得倒翻了三丈,身形屈蹲,左手按在雪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身形未起,白光狂閃,豹尾槍如影隨形,幻作千百條細長白龍,將身前一丈範圍封鎖得風雨不侵。馬天佑雖然受傷,頭腦卻是清醒,使了招“金蟬脫殼”,身形貼地,倏然退開丈餘,旋即倒翻而起,笑道:“再來。”

    他這一招金蟬脫殼委實使得漂亮,非但中原群雄喝彩連聲,即便契丹將士,看見之下,亦不禁暗自佩服。且不說他麵對的是肖撻凜,單憑這一份臨危不亂的鎮定,已足心夠令人刮目相看。難怪堂堂契丹統帥,會對一個江湖小子窮追不舍。

    肖撻凜雖然大唿可惜,但破了軒轅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巨蠍反尾”,心中再無忌憚,昂然一挺豹尾槍,欺身又上。三招一過,卻是覺得不對,對方那氣吞山河的劍勢,突然變得輕盈飄忽,捉摸不定,心中奇怪,問道:“為何不用軒轅劍法?”

    馬天佑劍走偏鋒,身形飄飄,似浮雲般遊走,根本不與他正麵比拚功力,聞言笑道:“對付你,何須軒轅劍法?”原來他情如功力不如對方,便改用浮雲劍法,旨在消耗對方體力,似當日與唐楚衣決戰那般,最後一擊即中。

    激戰了大半個時辰,肖撻凜雖然穩占上風,心中卻是開始焦躁,一來兩軍作戰,他這個主帥深入險境,犯了兵家之大忌,二來馬天佑長期修習軒轅心經,功力迴複神速,而自己要提防那削鐵如泥的軒轅劍,不斷以真氣護體及護住豹尾槍,體力急劇下降。如此下去,再過半個時辰,雙方功力便會打成平手,而對方那精妙絕倫的軒轅劍,則會占盡上風。

    越想越是心驚,但身為契丹第一猛將,絕無臨陣脫逃之理,隻好一咬牙,決定速戰速決。豹尾槍飛舞之際,佯裝身形不穩,露出了身前空門。無奈之下,他隻有孤注一擲,以金剛不壞之軀試一試軒轅劍的鋒芒。

    馬天佑不斷遊走,正是要尋找機會,見空門大開,自然不會放過。他亦想知道,削鐵如泥的軒轅劍,究竟能否刺穿金剛不壞之軀。明知空門是故意露出,卻是毫不猶豫地欺身而入,劍勢一轉,使了招軒轅劍法中的“白蛇吐信”,挾著凜冽的劍氣,向肖撻凜心口疾刺而去。

    隻聽蓬的一聲巨響,連萼犀甲被軒轅劍刺穿,旋即片片龜裂。肖撻凜雙足釘於地上,身形穩如泰山,眼中驚駭一閃即沒,旋即如同死灰,黑白不分,誰亦不知道,這一劍,究竟有沒有刺入他身體。

    死一般的沉寂,不知持續了多久,或許是眨眼之間,或許是億萬年,又或許,根本來不及眨眼。肖撻凜腰身突然轉動,右腳飛起,蓬一聲踢在馬天佑丹田之處。

    這一腳好重,重得足可以踢翻十頭野牛。在連萼犀甲破裂那一刹,馬天佑已經知道無法刺穿那金剛不壞之軀,但欺身太近,這一腳,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避開了。身形似敗葉般倒飄出數丈,跌落雪地,丹田烈火熊熊,燒得全身酥軟,竟然無法爬起。

    肖撻凜心口被軒轅劍撞擊,亦覺氣血急劇翻湧,幾乎暈厥,當發覺劍尖無法刺穿肌膚,心中狂喜,飛起一腳之後,身形旋即掠前,舉起豹尾槍,向馬天佑心口急刺而去。

    眼見避無可避,忽聞一聲嬌叱,雲遙從天而降,宛若淩波仙子,淩空揮鞭,纏住了白龍似的豹尾槍前端。在這電光火石之際,馬天佑以軒轅劍在雪地上頂撞,借力唰一聲後滑了丈餘,忍住劇痛,長身立起,抬頭看時,眼神驀然變色。

    肖撻凜手腕疾旋,豹尾槍變成了一朵綻放的白花,將長鞭一圈圈收緊,明晃晃的槍尖,離雲遙螓首越來越近,一丈,七尺,五尺……

    變故突生,中原群雄盡皆失色。薛忠離得太遠,根本無法出手相救,長歎一聲,眼淚奪眶而出,叫道:“命也。”低下頭去,不忍看那螓首化成片片飛花的慘烈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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