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漸近,群山轟鳴不已,山道上揚起的灰褐沙塵,飄蕩於半空,宛若身長百裏巨人,張牙舞爪飛撲而來。狂風唿嘯,血紅的溪水刹那間倒流,連那些驍勇善戰的契丹騎兵,亦盡皆變色。老態龍鍾的夕陽承受不住這種驚嚇,劇烈搖晃著滑落西山背後。

    穀如空勒住馬頭,神情自若,說道:“有爹爹在此,女兒休要驚慌。”

    馬蹄聲自下遊沿山道而來,其勢之猛烈,較之方才那些不斷出現的契丹騎兵不知強了多少倍。正在此時,一麵鮮紅大旗撥開沙塵,遙遙映入眾人眼中。商玲瓏眼中已現出笑意,輕輕捏了捏浣兒手心,說道:“是楊家將士來了。”浣兒自幼於穀中長大,對楊家將知之甚少,但見來者均是宋朝將士打扮,登時放下心來。

    紅旗共有兩麵,一麵書寫“莫州團練使”,另一麵則是一個大大的“楊”字。紅旗飄揚之中,一員戰將擐甲揮戈,一馬當先而來。那員戰將雖然年屆五旬,卻是臉色紅潤,美如冠玉。一襲白色戰袍加身,三縷長須飄飛,堂堂相貌之中透出威儀萬千。穀如空坐在馬上抱拳高聲叫道:“來者可是楊六使?”

    那人正是威鎮邊關的莫州團練使楊延昭,契丹人唿之為楊六郎,聞其名而喪膽。在轟鳴的馬蹄聲中疾馳,聽見穀如空的聲音似流星般傳來,聚而不散,心中微微一凜,勒馬停住,將長槍橫擱於馬背,抱拳還禮,說道:“正是,聽閣下聲音,似是本土人士,莫非認得本使?那溪中被圍又是誰人?”

    穀如空微微一笑,說道:“在下乃當年應天教護法穀如空,與楊將軍有數麵之緣,故此認得。那溪中被圍之人,正是當年應天教教主馬蓋龍之子馬天佑,如今子承父業,帶領應天教協助朝廷抗擊契丹,老夫見一路上契丹騎兵遍布,便讓他練一練身手。”

    馬天佑於成都重建應天教,穀如空死而複生之事,早已傳入朝廷,有人興高采烈,有人寢食難安。楊延昭聞言哈哈大笑,說道:“失敬失敬,想不到在這裏碰上穀大俠與馬大俠後人,真是快慰平生。馬少俠憑一已之力,敵得過千軍萬馬,大宋有如此勇士相助,何愁契丹不破?如今天色將晚,這一戰,便交與本使代勞吧。”言畢一揮手,帶領身後騎將騎兵,向溪中掩殺過去。

    那些契丹騎兵看見旌旗上鬥大的“楊”字,早已嚇得臉無人色,再看見楊延昭一馬當先,身後騎將騎兵蜿蜒道上,呐喊連天,望不見盡頭,急急棄了馬天佑,撥轉馬頭便跑。當中有人大叫:“大家穩住陣腳,肖大王有令,凡斬殺上山拜祭者,重重有賞,放過一人,格殺勿論。”

    馬天佑激戰半個多時辰,身上沾滿鮮血,與汗血寶馬渾然一體,眼見屍體充塞河流,心中有些不忍,趁著混亂之際,策馬衝出了重圍。

    楊家將士前赴後繼,望之不絕。楊延昭舞動手中長槍,如虎入羊群,槍無虛發,招招奪命。那些契丹將士如何抵擋得住?但有軍令在身,卻不敢逃去,唯有垂死掙紮。不到一柱香功夫,這千餘名契丹將士竟無一人生還。溪流中屍體堆積成山,有些地方連馬匹亦無法逾越。這種慘烈場麵,即便是殺人不眨眼的馬天佐,亦不禁微微皺眉。浣兒更是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穀如空看著威風凜凜立於溪流中、似乎意猶未盡的楊延昭,不禁翹起拇指讚道:“世人均道楊家將乃大宋江山之柱,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轉過頭來對馬天佑說道:“佑兒武功已然不俗,若有你楊伯伯這身膽量,他日戰場之上,契丹人見你便如當年看見你父親一般,不戰自散了。”

    楊延昭策馬過來,笑道:“本使自幼隨父出征,戎馬半生,對契丹人恨之入骨,故此出手絕不留情。馬少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實屬難得,隻要穀大俠多加扶攜,他日必與其父齊名。”

    眾人紛紛下馬,相互引見畢,穀如空捋須歎道:“想不到戰事未起,中原已遍布契丹遊騎,卻不知他們用意何在?”

    楊延昭一拂戰袍,笑道:“契丹人狡詐善變,這次在中原遍布遊騎,旨在迷惑大宋,待我軍心麻木,他們便趁機起兵,務求一擊得手。數日前有密報傳來消息,說契丹蘭陵郡王肖撻凜已集結三十萬大軍,於本月十五起兵,與契丹皇帝及主母分成兩路,突襲我中原。大宋上下對此早有準備,命本使帶領五千騎馬北上幽州,以牽製敵軍,切斷其後路,順便將一路上的契丹遊騎肅清,不讓他們會合。”

    馬天佑恍然大悟,又聽說契丹將於明日起兵,竟與父親忌辰不謀而合,心中一動,說道:“楊伯伯愛國之心,委實令小侄汗顏。方才聽見那些契丹騎士說什麽不讓上山拜祭,卻是為何?莫非是針對我父親而言?”

    楊延昭說道:“不錯。但凡上山拜祭者,不是仰慕馬大俠武功,便是敬仰他愛國之心,故此契丹在綿山附近布下重兵,一挫我中原銳氣。本使早已有心將他們鏟除,奈何分身不得,今日他們為對付馬少俠,竟然傾巢而出,本使正好一舉將他們剿滅。”

    言畢拍了拍馬天佑肩膀,複又說道:“時候不早,本使仍要星夜趕路,將契丹遊騎肅清,待戰事平息,收迴燕雲之地,再與馬少俠與穀大俠痛飲,在此先告辭了。”飛身上馬,突然想起一件事,迴頭對馬天佑說道:“契丹出兵之事,朝廷已派飛騎前往成都告之中原武林人士,相信他們很快便會趕到東京,馬少俠拜祭完畢,應以國家為重,莫要逗留太久。”

    馬天佑見朝廷對武林果然極為重視,心中不由感動,旋即又忖道:“既然皇上準備遷都益州,為何卻要大家去東京會合?難道他怕遷都路上不安全嗎?又或者遷都之說本是流言?”

    見楊延昭已打馬去了,便不好再問,與穀如空等人尋了處村落投宿,準備明日一早上山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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