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第八高手向武林第三高手挑戰,乃名份之爭,不足為,自古以來皆是如此。所謂樹大招風,一旦成名,挑戰者便會踏破門檻。而敢公然向號稱天下第一幫的黃河幫挑釁,當今武林並不多見。焦通經與鍾英一戰,雖不曾傷筋折骨,體力卻已消耗殆盡。大家心裏明白,焦通隻不過是在無理取鬧,以他目前的狀態向展仝挑戰,非但挽迴不了麵子,反而更加一敗塗地。

    展仝身為黃河幫幫主,有君臨天下的威儀,自然不想乘人之危,亦不屑與他動手,聞言隻是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道:“於展某眼中,焦兄自然是高人一籌。”語氣中隱含譏諷。

    焦通似乎對他的迴答並不感興趣,嘴角露出輕蔑笑意,翻轉酒碗,將酒倒在地上,喃喃自語道:“石兄弟,焦老八對不起你了。”

    黃河幫那邊個個怒目而視。展仝臉色已沉了下來,但他必須忍耐,不能發作,因為還要留著精力對付馬天佐。他已派人暗中監視,在武林大賽結束前,絕對不允許馬天佐離開金頂。

    方轉身行得數步,忽聞身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急忙迴首,隻見焦通淩空躍起丈餘,反杖擊在自己頭上,旋即跌落,一命嗚唿。

    群雄麵麵相覷,無不聳然動容,此人性情之剛烈,當真少見。同時心中又覺得奇怪,焦通臨死前喃喃自語,說什麽對不起石錚,卻是為了何事?

    展仝心中暗歎,吩咐手下將焦通屍體抬走後,對群雄說道:“焦兄身死,實在是我中原武林一大損失,他日戰場之上,又少了一位英雄人物。”

    鍾英自始至終神色不變,此時突然大聲說道:“大丈夫立身處世,當以國家為重。若無報國之心,何必前來參加武林大賽?即便身死,又有何值得可惜?烏蟒派退隱二十餘年,本不願插足江湖,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年邁,卻是深明大義,聽聞黃河幫憂國憂民,召集中原武林各路英雄齊赴金頂,共同商議抗擊契丹之事,便將烏蟒劍交與在下,希望他日能在戰場上為國殺敵。如今尚未殺敵,卻有人因烏蟒劍而死,若是如此,鍾英寧願退出,不再參與盟主之爭,免得折了自家銳氣。”

    大家對焦通本來就沒有好感,如今見鍾英說得大義凜然,心中亦覺痛快,紛紛點頭讚同。展仝急忙說道:“鍾英雄誤會了,展某見焦通自盡,隻是覺得有些可惜。此人身為武林第八高手,卻是心胸狹窄,一心隻想奪取武林盟主之位,不思報國。若由他當上盟主,天下英雄亦是不服,如今敗於鍾英雄手上,正是天意。鍾英雄年青有為,報國之心拳拳,大宋有子民如此,何其欣慰。中原武林,正需這種人才,若輕言放棄,豈不可惜。”

    群雄中突然有人振臂唿道:“鍾大俠武功蓋世,俠義過人,由他來當武林盟主最合適不過,劉某人第一個讚成。”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群雄中大多心懷此意,雖不認得那振臂唿者,聽他一說,亦開始紛紛出聲附和。

    展仝見應天教與劍衣盟冷眼旁觀,似乎對武林盟主之位並不感興趣,不由暗暗稱奇,忖道:“莫非應天教已然知道馬天佑死於巴仲陵手上,保存實力準備在武林大賽結束後與劍衣盟來一場火拚?”

    應天教確實是在保存實力,卻隻不過是為了對付杜姑娘,巴仲陵與奴悉諾羅等人伏擊馬天佑之事,他們並不知情。而巴仲陵亦有其想法,若是事情一旦敗露,馬天佐等人必然會找他算帳,麵對焦通、鍾英等強敵,知道盟主之位無望,幹脆來個敵不動我不動,保存實力為重。錢風等人雖然不服,但盟主再三叮囑不許輕舉妄動,唯有幹瞪眼看著。

    鍾英見群情激昂,大多擁護自己當盟主,急忙抱拳作一環揖,朗聲說道:“鍾英資曆淺薄,何敢當盟主之位。”

    他這一謙虛,群情更是激昂,唿聲一浪接一浪,震裂山穀,直衝雲霄。群雄中雖有不服者,但見那把烏蟒劍在秋日中寒氣森森,心中已怯了幾分。又見群情激昂,擁護鍾英唿聲不絕於耳,暗忖若是此刻上場,勝猶可,敗則自取其辱了。如此一來,竟然沒人上場挑戰。

    展仝見鍾英立於場中,一臉誠惶誠恐,絲毫不見驕氣,心中甚為喜歡,大手一揮,鼓足中氣朗聲說道:“鍾英雄深得人心,實為我武林之福,中原武林幸甚,大宋江山幸甚,天下蒼生幸甚!”

    他的聲音遠遠傳出,似流雲般遍布群山,激蕩迴響,令人神情振奮,仿似隻要鍾英當上武林盟主,大宋便能擊敗契丹。

    展仝話一說完,眼睛便停在馬天佐身上。其實他最擔心的便是馬天佐,若讓他當上武林盟主,局勢便不好控製了。看了半天,見馬天佐神色淡然,應天教其他人亦按兵不動,登時放下心來,緩聲說道:“既然人同此心,鍾英雄便不要再三推辭,請登台誓盟。”

    在那麵大鼓旁邊,搭建了一座丈餘高的木台,展仝話音方落,位於北首的黃河幫眾人分向兩旁而立,留出中間一條通道。

    早有人準備好獸皮做成的鮮紅地氈,鋪在通道上麵。鍾英神情莊嚴,踏著鮮紅地氈拾級而上。

    一代盟主即將誕生,金頂上一片肅靜,隻有雲海流動的聲音。千百雙目光齊集鍾英身上,其中有興奮,有羨慕,亦有妒嫉。

    展仝立於台下,沉聲說道:“請盟主血誓。”

    少傾,有人抬上一個銅盆,盆中盛裝酒水,放在鍾英麵前。又有人拿了一隻活雞,躬身站在鍾英身側。按照武林大賽規定,隻要把雞血滴落盆中,與酒混在一起,盟主之位便算承認,到其時,大家把酒分喝,便成為其中一員。

    鍾英接過雞看了一眼,突然揚手,把雞扔到了台下。那雞怪叫著在人群中鑽來鑽去,驚惶失措。群雄卻是一臉愕然。

    展仝心中有些不悅,忖道:“難道他想反悔?但天下間哪有這等傻瓜,放著武林盟主的位子不想去做?”

    方待出言發問,卻見鍾英不慌不忙自腰間解下烏蟒劍,在左臂上輕輕一拉,鮮血便狂湧而出,似流水般嘩啦啦落入銅盆之中。

    展仝長噓了口氣,耳邊聽得鍾英在上麵朗聲說道:“得蒙各位英雄錯愛,鍾英誠惶誠恐,若他日不忠心報國,皇天後土,當遭天下英雄生啖我肉,遺臭萬年!”

    大凡當上武林盟主,血誓之時均是說一些造福武林,袍澤蒼生之類的話,絕不傷及自身。似鍾英這等不留餘地的誓言,可謂是前無古人。

    群雄見他以自身鮮血代替雞血,又說出一番肺腑之言,莫不欽佩。展仝趁機說道:“盟主義薄雲天,愛國之心昭然,令人感動,展某在此見過盟主。”言畢躬身深深一揖。

    眾人見黃河幫幫主亦屈尊行禮,急忙跟著躬身作揖,口中山唿:“參見盟主。”

    鍾英顧不得左臂仍在流血,急忙站在台上躬身迴禮,一臉誠懇的說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如此大禮?能與各位並肩作戰,已是莫大榮幸,日後還須仰仗展幫主與各位武林前輩多加提點。”

    眾人見他已成盟主,仍是謙恭有禮,那些原本不服的,此時心中亦覺順暢許多。展仝看在眼裏,心中暗自歡喜。參拜完畢,鍾英首先接過一碗血酒,一飲而盡。其他門派亦紛紛上前,接過酒碗,輪流喝了起來。

    應天教教主不在,便由黃戟代替,上前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方待放下,忽聞背後傳來嘿嘿冷笑,轉身看時,見巴仲陵正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身後,那雙目光便似是兩條毒蛇,心中覺得極不舒服,放下酒碗便走。

    巴仲陵冷笑不斷,看著黃戟背影,故意大聲說道:“我還以為應天教教主是個大英雄,原來卻是個膽小鬼,看見武林大賽上高手如雲,連臉都不敢露。如今又讓一個三流腳色來喝盟酒,分明是看見別人做了武林盟主,心中不忿,日後好借故說沒有入盟,想自立門戶罷了。”

    他說這一番話,旨在挑撥天下英雄與應天教作對,見大家果然齊都向應天教望去,而馬天佐等人均被氣得直翻白眼,心中不由洋洋得意,伸手去端黃戟放下的那碗血酒。

    手剛伸出,忽覺全身一麻,禁不住哎呀的大叫一聲。但見薛忠五指微現赤紅,緊緊扣住巴仲陵右手脈門,沉聲喝道:“巴仲陵,你幹的好事。”

    這一下變故突生,群雄盡皆愕然,目光又齊唰唰的投向這邊。巴仲陵全身麻軟,動彈不得,嘶聲說道:“薛堂主,為何對在下無禮?”

    鍾英在上麵亦覺奇怪,對薛忠說道:“大家喝過盟酒,日後便是兄弟,請薛堂主先放開巴盟主再說。”

    展仝對台上微一躬身,說道:“盟主有所不知,巴仲陵做出有違江湖道義之事,若不將他繩之以法,恐怕難以服眾。此事關連重大,黃河幫絕不敢偏私,待查明真相,便將此人交與盟主發落。”

    巴仲陵心中一驚,覺得大禍即將臨頭,嘴上卻硬,說道:“巴某行事光明磊落,卻不知哪裏違反了江湖道義,若說殺人,在場各位誰沒有做過?”

    大家均不知發生何事,頓時鴉雀無聲。應天教眾人卻喜形於色,暗忖巴仲陵必定是做了什麽對黃河幫不敬的事,以致惹火燒身。

    馬天佐更是幸災樂禍,提高聲音呸了一聲,說道:“活該。”忽見展仝向這邊招手,說道:“應天教的馬少俠,請你過來,老夫有幾句話想向你請教。”心中一怔,忖道:“莫非黃河幫想趁此機會殺雞儆猴,好讓大家以後乖乖的聽話?方才巴仲陵出言說話,被薛忠拿下,如今看來該輪到我了。”但他天不怕地不怕,心中留了神,傲然向展仝那邊走去。

    近得身前,展仝雙目炯炯,沉聲說道:“敢問少俠,馬教為何至今不見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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