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翟使臣可否為侯爺作證呢?”廷尉問。


    殿內靜若寒蟬,仿佛唿吸都在此刻停止住了。


    這事兒關聯到宗親皇族顏麵問題,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自己人曉得是一迴事,被別人知道豈不是笑掉了大牙?而且對方身份還是北翟的使臣。


    葉榮想著不妥,剛要說不能。


    楚懷王盯著前方,幽幽說:“若能證明你的清白,對方什麽身份又有何幹係?”


    此話一出,立刻驚到了一群人。


    尤其是長公主,若非親耳聽見,打死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哥哥口中說出。


    “這是咱們的家事,如何能讓外人插手,即便北翟願意作證,對方又是什麽身份?保不準畏懼皇權,說假話誆騙呢。”


    此人原先在禮部擔任侍郎,那是個肥差,卻因葉榮毀於一旦,如今除了依仗祖上留下的一點陰德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發展的機會了,眼下葉榮蒙難,他們落井下石還來不及,又怎會秉公處理。


    “沒錯。”另外一個附和道,接著又道:“此事還是越少人知道的好。”


    長公主拂了下衣袖,緩聲道:“王兄,宮裏那麽大,不僅僅是北翟來的使臣,再問問其他人呢?若侯爺是清白的,總會有人作證不是嗎?”


    葉榮冷冷的瞥了一眼,長公主注意到了,她毫無畏懼的抬高下顎,帶著濃濃的挑釁。


    這時,宮殿外卻傳來太監高昂的傳唿聲:“攝政王駕到,北翟大汗駕到。”


    韓硯疾步而來,身上朝服都沒有換下,可見來的多匆忙,葉榮發現,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韓硯穿朝服的樣子,上朝的時候,他總是坐在最高的位置,而她官職並不高,隻是上將軍,在隊伍的倒數第五,這個位置正好可以打瞌睡。


    如今一瞧,果然豐神俊朗。


    北翟大汗緊隨其後,而在場之人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悚,因為十九年前,因他的造訪,差點導致西京政變。


    宗親們議論聲越來越大,甚至已經不算竊竊私語,而是公然喧嘩,北翟大汗眉目深沉,身材魁梧,帶著草原兒郎的不羈與灑脫,怎麽說呢,人靠衣裝馬靠鞍,此時竟沒有一個認出他是出使西京的使臣。


    主位上的三位審查官見狀,連忙起身恭迎。


    一一拜過之後,三人同時伸手讓韓硯坐上位,韓硯淡淡道:“今日是三司會審,本王與北翟大汗在旁聽審便可。”


    太監立刻端來兩張座椅。


    北翟大汗與韓硯齊齊落坐。


    葉榮站在殿堂中央,雙眼卻始終盯著北翟大汗。


    對方微微頷首,似在安慰她不要害怕。


    為了她,竟在敵國暴露身份。


    葉榮不知說什麽才好。


    一聲驚堂木將大家的思緒重新拉迴剛才的位置上。


    “小侯爺,本官再問一遍,可有人為你作證?”


    北翟大汗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


    葉榮抱拳道:“有。”


    “通傳進來。”


    “不用了,陪小侯爺喝酒的正是本汗。”北翟大汗威嚴道。


    話音剛落,宗親黨就有不同的聲音冒出來:“怎麽可能,小侯爺當晚分明就是與北翟的使臣……”


    北翟大汗順著聲音看過去,對方一接觸到那兇狠陰鷙的目光後嚇得連忙把剩下的話咽迴肚子裏去了。


    “難道,北翟大汗就是使臣?”長公主眯起雙眸,似有懷疑。


    “沒錯。”


    長公主忽然揚起一抹得逞的冷笑:“堂堂一國之君混在使臣當中,還真是別樹一幟。”


    她的話讓人浮想翩翩,依照在座各位的玲瓏心思,幾乎都是奔著一個方向去想——肯定是來刺探敵情。


    北翟大汗抬了抬下顎,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如果本汗沒有會意錯,長公主大概是想說,本汗喬裝成使臣駕臨西京,怕是有別的目的對吧?”


    長公主不屑的轉頭,撇嘴道:“是與不是,隻有大汗心中清楚。”


    話題越扯越遠,廷尉不得不再次拍響驚堂木:“敢問一句,葉小侯爺所說可是真的?大汗可願意為其作證?”


    “當然,本汗與小侯爺把酒言歡,一直到很晚才結束。”


    “具體時辰呢?”


    北翟大汗想了想:“大約是子時。”


    廷尉點點頭:“多謝大汗。”


    有人想反駁,可一想到對方身份,到底尊卑有別,隻好強忍不言,繼續往下聽。


    司徒大人問:“北翟大汗說你們喝酒喝到子時,郡主出事在這之後,侯爺依舊有嫌疑。”


    葉榮不假思索道:“若按照時間順序定我的罪,我不服。”


    “小侯爺,除了北翟大汗之外,還有其他證人嗎?”廷尉大人緩聲問道。


    葉榮想了想:“有,那晚扶本候迴去的侍衛。”


    “傳!”


    “傳值夜守衛——”


    一聲聲高昂的傳喚聲蔓延到遠處,韓硯始終一言不發,眉眼清淡,不知在想什麽。


    沒一會兒,三名穿著金色盔甲的侍衛帶到了,葉榮當晚喝得一塌糊塗,已經記不清楚他們長什麽樣了,隻是感覺好像就是這三個。


    “啟稟大人,我們三人當晚護送侯爺去宮門口,中途侯爺說要小解……趙陳二人與我一同在原地等候,足足等了半個時辰。”


    此話一出,葉榮就嗅到了不對勁。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小解,更加不可能讓金吾衛等自己半個時辰。


    她感到一陣心驚,金吾衛是皇家侍衛,是皇帝跟太後的最後一道防線,這三人絕對被人收買了。


    司空大人發話了:“小侯爺去了哪裏你們可知?”


    三人一看就是有備而來,不約而同道:“不知。”


    半個時辰對於有武功的人來講,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加上葉榮被人逮住時,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這麽一說,她的嫌疑不光沒有洗脫,反而更大。


    “小侯爺,你可有反駁的?”司空大人問。


    葉榮想了想,忽然轉向跪在殿中的三人:“當晚,本候穿的什麽衣衫記得嗎?”


    沒料到葉榮會問這麽古怪的問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站出來道:“當時夜色晦暗,我們隻想快點送侯爺迴去,不曾留意過這些。”


    “本候那晚穿的是一件琉璃青的長衫,外頭照著一層冰絲銀紗,如此顯眼,你們居然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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