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戎氏兄弟麵對麵坐在窗前。茶杯裏飄散著嫋嫋霧氣,為他們之間冰冷的氣氛平添了一絲溫暖。


    “退賽吧。”戎鈞說,“跟我迴去,戎氏需要你。”


    戎奚垂眸喝了口茶,問:“為什麽?”


    戎鈞剛要迴答,戎奚又道:“告訴我實話。”


    “實話就是我需要你。”戎鈞歎了口氣,“我一個人撐得很辛苦,戎奚,戎氏是屬於我們兩兄弟的,我一個人無法帶著它走下去,太累了。”


    “為什麽當初不讓叔伯們幫你?”戎奚說,“還有堂兄弟們。”


    “你明知故問。”戎鈞冷冷一笑,“如果讓他們插手,今天你我還有命坐在這裏聊天嗎?”


    重複了一千次的談話,戎奚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戎鈞,在他的世界裏隻有你死我活,沒有和平共處。


    或者他才是對的吧,戎奚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不懂人間險惡,但即使他是對的,自己也過不了那種生活。


    “你是不是在跟‘i基金’合作?”戎奚換了個話題,“這次的賽程是不是你授意bow策劃的。”


    這個問題問得相當隱晦,但戎奚知道戎鈞明白他在問什麽。


    “我們是和‘i基金’有合作,但僅僅是商業上的。”戎鈞說,“你知道,這麽多年我們家族的重心一直放在能源上,‘i基金’在做一個全球範圍內能源情況的調查,我為他們提供了一些資助。至於你們的比賽,我從來一無所知。”


    “是嗎?”戎奚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和我,和flint之前經曆的一切,毫無關係?”


    戎鈞也看著他的眼睛,表情是坦然甚至迷茫的:“flint?你玩的那個組合?你們經曆了什麽?為什麽你覺得和我有關?”


    有那麽一瞬戎奚懷疑自己多心了,戎鈞確實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來這裏隻是想勸自己迴去,但旋即內心有個聲音小聲地提醒:別信他,別信他。


    “我要繼續參加比賽。”戎奚說,“馬上到決賽了,既然已經玩了就玩到底,我不能半路甩下自己的兄弟。”


    “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兄弟嗎?”戎鈞問,“你甩下我這麽久,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你和他們不一樣。”戎奚淡淡道,“況且我不是甩下你,我隻是想過自己的生活。”


    兄弟兩默然對視,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沉默地較量著,片刻後戎鈞的眼神軟了一下,道:“好吧,那你答應我比賽結束以後跟我迴去?”


    “再說吧。”戎奚站起身來,“太晚了,休息吧,如果不住酒店的話你隻能睡沙發了,晚安。”


    戎奚徑自迴了臥室,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看見門縫下方仍舊透著一絲暗淡的光線——戎鈞還沒有睡。


    他在想什麽?戎奚不得而知,因為實在太困,慢慢合上了眼睛。


    恍惚間似乎隻打了一個盹兒,戎奚忽然醒了,來自本能的危險預警機製讓他有一種奇怪的亢奮感,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窗外天光蒙蒙,不過淩晨五六點鍾,戎奚坐在床沿上,莫名想起少年時代自己離家出走,次日在酒店裏忽然醒來,也是這樣奇怪的狀態。那次的結果是他傻呆呆坐著,戎鈞的保鏢忽然破門而入,將他打包帶迴了戎氏老宅。


    戎奚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猛地跳起來穿好衣服,飛快收拾好行李,打開窗戶爬了出去。


    謝天謝地他租的是商住樓,外麵有露天的防火梯。戎奚扛著行李箱爬了下去,剛在一處雨簷下藏好,就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從他臥室的窗戶裏伸出頭來往下看了一眼。


    果然,戎鈞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守信”二字。


    不過昨晚他沒有答應戎鈞比賽後迴去,戎鈞似乎也沒有必要向他遵守什麽諾言,戎奚自嘲地笑了笑,拖著行李離開了琴行。


    站在空曠的馬路上,他有點迷茫,去哪兒呢?酒店?不行,酒店和琴行是一樣的……想了半天,隻有一個地方最安全——李諾家。


    如果戎鈞真的沒有監視過他,自然不知道李諾家在哪裏。如果戎鈞就是站在阿芙拉身後的那個人,那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不會阻止進入決賽的,就是李諾。


    因為李諾是唯一一個可以打開異世界,融合弦線的人。


    戎奚打定主意,叫了一輛出租車:“去音樂學院。”


    薑騰逸在睡夢中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打開門一看,詫異地道:“你怎麽來了?這才幾點?”


    “叫你起床。”看到薑騰逸懵懂的睡臉,戎奚沉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拖著行李箱直接闖進去,“收拾東西,我們今晚住李諾家吧。”


    “搞什麽?好端端地為什麽要住到他們家去?”薑騰逸打了個哈欠,從被窩裏把太白抱出來塞進貓窩。胖胖的田園貓發出不滿的咕嚕聲,充滿仇恨地瞪了一眼闖入者,悻悻地盤成了一個貓餅。


    “明天一早要出發去山區,一起行動不是方便點嗎?”戎奚被他傳染了,也打了個哈欠,“要我幫你收拾行李嗎?”


    “那也不用住一起吧?離得又不遠。”薑騰逸被他反傳染了,繼續打哈欠,“你昨天不是在低潮嗎?這麽快就開始繼續發神經了。”


    “如果不去住他們家,那我隻能住你這兒了。”戎奚跟著打哈欠,“實話告訴你吧,琴行被水淹了,我無家可歸了。”


    “那你不會去住酒店嗎?”


    兩個人哈欠連天地爭論了半天,薑騰逸敗下陣來,實在是戎奚戰鬥力太過強勁,他無力辯論,為了免於和神經病住在一間小小的宿舍裏,隻能集體去禍害李諾和傅焓了。


    半小時後,兩人此起彼伏地打著哈欠,拖著行李箱敲開了李諾和傅焓的家門。


    出乎意料,開門的不是李諾,而是一個四十多歲,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


    看著對方和傅焓有三四分相似的麵孔,薑騰逸恍然:“傅伯伯,您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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