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張樂譜。


    傅焓臉色驟變,漆黑的眼睛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將那張古舊的樂譜紙從匣子裏拿出來,打開,發現是一張鋼琴譜的下半張,右下角的落款處畫著一個簡筆畫圖騰,兩股樹枝分叉向上,如同羊角。


    “是它……”傅焓的聲音微微顫抖,“我想起來了,我夢裏看到的就是它……我七歲那年就見過這張紙,當時老傅把它從行李箱裏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收在了這個匣子裏。我趁著他去做飯的工夫把它拿了出來,跑到閣樓上去彈著玩,結果他生了很大的氣,讓我不要亂動他的東西,然後把匣子藏了起來……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它了。”


    他看向李諾,一字一句地說:“連記都不記得。”


    李諾心中如同電閃雷鳴一般,從他手中拿過那半張樂譜,夢中的情景立刻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家裏的書房、明亮的燈光、打開的鋼琴……所有細節都像高清電影一樣纖毫畢現。


    他想起來了,那應該是十年前的夏天,他還在上幼兒園,剛剛放暑假的時候傅伯伯帶著傅焓來家裏做客。爸爸說大人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讓他帶傅焓去外麵玩,他就帶著一臉不高興的黑胖子去了海邊。


    他們在海灘上堆沙堡、撿貝殼、踩水……後來傅焓買了酸奶給他吃,他吃完一個還想要,傅焓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二話不說直接揍了他一頓。他哭著跑迴家找爸爸,傅伯伯勃然大怒,把傅焓摁在沙發上狠狠收拾了一通。


    後來他覺得傅焓被揍得太慘,又小心翼翼幫他說好話,傅伯伯看在他的麵子上饒了傅焓。然而黑胖子卻完全不領情,趁著大人走神的工夫直接把一罐剛打開的酸奶扣到了他的頭上。


    再然後他就哭斷片了,被爸爸洗白白抱去房間睡覺,醒來的時候傅焓已經被傅伯伯帶走了。


    夢中的那一幕就發生在那天的晚上,他這個人從來記吃不記打,醒來以後又四處找傅焓,結果黑胖子沒找到,卻在書房看到了那半張琴譜。


    現在,他拿在手上的,毋庸置疑就是當初那半張琴譜的下半頁。


    “這是我爸爸的筆跡,我認得。”李諾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發黃的琴譜,和傅焓一樣聲音微微發抖,“你記不記得十年前老傅帶你來我家那次?這張譜子應該就是那天我爸爸寫出來的,原來他們把它撕成了兩半,一人一半收了起來!”


    “我記得那次,沒錯!我就是迴家以後看見老傅把它從行李箱裏拿出來的。”傅焓激動地說,“一定是因為我們誤打誤撞都看到了那張樂譜,所以才被他們模糊了記憶,這麽多年完全不記得當時的事情……”


    “但有些東西是沒辦法徹底抹掉的!”李諾接著他話急切地道,“長大以後我們都學了音樂,隨著對樂理的了解那首曲子不由自主地從記憶裏冒了出來……然後直到去年九月我們在‘澄星號’上偶遇,無意之間合奏了完整的曲子,終於開啟了異維空間,開啟了異世界之門!”


    所有的細節都對上了,李諾和傅焓震驚萬分地注視著對方,萬萬沒想到整個事件的開端、打開異世界的第一首‘鑰匙’,竟然出自於父輩們十年前的一首作品!他們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真相,早在十年前就被兩名長輩封印在了這個小小的木匣子裏,藏在了閣樓書櫃背後的空腔裏!


    那麽,它到底是哪裏來的?為什麽十年前長輩們要這麽小心翼翼地把它撕成兩半分別保存,緘口不言,連自己最親近的後輩都要模糊掉記憶,令他們徹底忘卻?


    他們知道異維空間的存在嗎?知道它能打開異世界之門嗎?


    這個答案,恐怕隻能問兩名當事人了。


    李諾的爸爸還在昏迷中,那麽現在他們能問的,隻有一個人!


    傅焓撥通了傅伯伯的電話。美國這個時間正好是上午,所以他很快便接通了:“小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老傅,我有件事要問你。”傅焓完全沒心情和他像平時那樣鬥嘴玩兒,開門見山地道,“你記不記得十年前你帶我去過一次李叔叔家?”


    “呃?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來了?”傅伯伯語氣一頓,笑道,“你還記得啊?沒錯我是帶你去過他家,你還把小諾打哭了呢,倒了他一頭的酸奶哈哈哈哈!”


    傅焓下眼瞼抖了抖,瞄了一眼李諾,李諾擺擺手表示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他還是趕緊問正事兒。傅焓悄悄鬆了口氣,接著問道:“那次你是不是帶了半張樂譜迴家?後來封在一個黃楊木匣子裏了?”


    電話那頭陡然沉默,連閣樓裏的氣氛都因此而降低到了冰點。片刻後傅伯伯幹咳了一下,道:“你記錯了吧,什麽半張樂譜,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迴事?”


    “你不用再掩飾了。”傅焓單刀直入地說,“我已經全部想起來了,老傅。”頓了一頓,沉聲道,“閣樓泡了雨水,書架開裂了,現在那個裝著半張樂譜的匣子就在我手邊,要我彈一遍給你聽嗎?”


    窒息般的沉默,良久良久,傅伯伯肅然問:“李諾和你在一起嗎?”


    “在。”傅焓說,“他和我一樣也都想起來了,他看過那琴譜的上半張。”


    傅伯伯幽然歎了口氣,道:“聽我說傅焓,這件事非常複雜。你現在把琴譜放迴去,把那匣子藏好,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馬上訂機票迴國。”


    傅焓和李諾驚訝地對視一眼,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快就決定要迴來。傅焓遲疑道:“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嗎?”


    “不能。”傅伯伯斷然道,“這件事可能非常危險,我必須親自迴來處理。在我迴來之前你和李諾一定要保守這個秘密,絕對不能透露給任何人,電話中也不能提起,懂嗎?”


    “懂了。”傅焓掛斷電話,看向李諾,正好李諾也在看他。兩個人相顧無言,同時感覺到某個巨大的秘密正在慢慢揭開。


    同時,某個巨大的危機也在慢慢地向他們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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