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塔巨人單膝跪倒在四分五裂的金屬地麵上,尚未合攏的上半身左右搖晃著,裸露的身體內部還保留著部分塔體的結構,布滿橫梁、樓梯與鏤刻花紋。


    一個身材曼妙的黑衣女子就站在它左胸的位置,黑紗蒙麵,雙手緊緊抓著一根金屬橫梁,足尖勾著一條彎曲的鏤花,正努力將自己的身體穩定下來。幾名黑衣人散布在她周圍,有些摔倒在金屬地麵上,有些互相拉扯著掉在半空中,情狀十分狼狽。


    “是她!”傅焓順著李諾的視線看去,立刻認出了蛇女,“她所在的位置應該是之前‘生機之塔’的部分吧?原來她早就進來了,隻是藏在生機之塔當中。”


    “可能她覺得‘生機’這個詞聽上去比較有活路吧。”戎奚從錢多多身下爬了出來,看著被三塔巨人抓在手中揮來蕩去的洛倫佐,無奈地道:“完蛋了,大騙子被巨人抓走了……對不起,剛才情況太緊急了,我沒能保護好他。”


    李諾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他看上去毫無愧疚之色,還是安慰了一句:“你自己也差點被抓走了……看薑師兄的吧,初絳應該能把洛倫佐救下來。”


    戎奚點頭附和,特別坦然地說:“聽天由命吧,盡力就好。”


    李諾:“……”


    說話間初絳已經圍著三塔巨人飛了好幾圈,然而始終沒能對準洛倫佐所在的位置,反倒因為急著救人而沒有再繼續熔化它的關節,令它再次匯聚起了力量,緩慢地合攏胸腔、增長四肢,變得越來越完整。


    藏在巨人左胸位置的蛇女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困起來,眼看它吸來無數飛散的金屬片,將原本敞開的前胸遮蔽起來,忽然吹了一聲尖利的口哨。


    一道漆黑的龍卷風應聲從她腳下卷了起來,不,那不是龍卷風,而是一條黑色金屬組成的大蛇!原來在這個世界裏她的伴靈也被機械化了,變成了一條渾身覆蓋著金屬鱗片的巨蟒!


    機械巨蟒沿著巨人凹凸不平的身體表麵迅速滑行,頃刻間便躥到了它左肩的位置,長尾緊緊卷住它的左臂,伸直上半身往自己的主人探去。蛇女妖異的金銀雙瞳流露出一絲欣喜,立刻縱身一躍跳上了巨蟒的頭顱:“走!”


    機械蟒鬆開長尾,扭動著身體沿金屬表麵往下遊動,這時三塔巨人終於感覺到了它的存在,立刻伸出右手往它抓來!


    “啊!”洛倫佐還被他抓在右手裏,眼看自己的血肉之軀即將撞在巨人堅硬的金屬殼上,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救命啊!”


    原本已經繞到巨人右肩的初絳發出一聲尖銳的鳳唳,展翅急速往洛倫佐飛去。然而一切都晚了,巨人發現自己手裏還攥著個人,立刻五指一張,不耐煩地將洛倫佐丟了出去,繼而一把抓住機械蟒的尾巴將它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隨手一甩!


    洛倫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急速墜落,初絳堪堪掠過他身側,卻沒能及時抓住他,倒是蒙麵蛇女和他墜落的軌跡十分相近,中間隻隔著半條蟒蛇的距離。


    “阿芙拉!救命啊!”洛倫佐目眥盡裂,撕心裂肺地嚎叫著,雙手向著蒙麵蛇女的方向拚命亂抓,終於喊出了她真正的名字,“阿芙拉!快救救我啊!”


    蛇女的妖瞳猛然一縮,眼中殺機頓顯。她緊緊抱著機械蟒的脖子沒有理洛倫佐,反而冷冷哼了一聲,操縱蟒蛇往遠離他的方向飄開了一點。


    “去死吧。”凜冽的風聲中,她冷酷而淡漠地對他說,用僅僅他們兩個可以聽到的聲音。


    “不!阿芙拉!”洛倫佐絕望地嘶吼著,下一秒便“嗵”一聲掉進了三塔巨人腹部,落進了瘋狂運轉的齒輪組當中!


    血花迸濺,洛倫佐短促地痛唿了一聲,瞬間昏死過去。他的雙腿被齊齊卷進了轉動的齒輪裏,絞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碎骨肉!


    初絳箭一般垂直飛進巨人腹腔,在洛倫佐整個人被徹底卷進去之前抓住了他的雙肩,將他死死拽住。李諾在地麵上依稀看到了高處的情景,再顧不得危險,召喚小白將自己送到半空,大聲喊著洛倫佐的名字:“老師!洛倫佐老師!”


    洛倫佐人事不省,雙腿齊根卷在齒輪組內,骨骼和金屬摩擦,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薑騰逸看著他迅速失去血色的麵孔,一時之間不敢讓初絳立刻將他拉出來,猶豫著向李諾喊道:“怎麽辦?就這樣把他拉出來嗎?腿可能保不住了,會被卡斷在齒輪裏!”


    怎麽辦?電光石火之間李諾腦海中掠過無數種可能性,最終一咬牙道:“拉出來吧,我們沒有辦法給他在這裏做截肢手術,與其讓他整個人被卷進去碾碎,不如先拉出來……反正隻要留著性命,迴到現實世界之後他總能痊愈的。”


    話雖這麽說,其實他心裏完全沒有把握,之前他們在異世界裏受的傷迴去以後都會變成純粹的精神創傷,隻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複,但那畢竟都是些小傷,還沒有出現過斷手斷腳這種會致殘肢體的大傷。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了,再拖下去洛倫佐可能會失去性命,那樣的話就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安全無恙地迴到現實世界了。


    “好吧。”薑騰逸也是無計可施,隻能指揮初絳抓著洛倫佐的雙臂慢慢將他從齒輪組裏拖了出來。


    鮮血像雨滴一樣涔涔掉落,即使在昏迷之中洛倫佐似乎都感受到了刻骨的疼痛,蒼白的麵孔緊緊皺了起來。終於,他的雙腿從齒輪裏退了出來,雖然完全被壓碎了,但萬幸並沒有斷在裏麵,仍舊連在他的身上。


    李諾從初絳爪下將他接了過來,盡量平穩地放在小白背上,往地麵遊去。初絳任務完成,掉轉頭又向巨人後背飛去,繼續噴火熔融它脆弱的脊椎。


    金屬地麵上,傅焓和戎奚緊張地注視著半空中發生的一切。戎奚的表情有幾分了然,又有幾分不可置信,低聲喃喃道:“真的是她……阿芙拉……為什麽?她為什麽要追殺我們?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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