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裏麵是爸爸的書房,靠窗擺著那台熟悉的立式鋼琴,琴蓋開著。


    仿佛被什麽東西吸引著,李諾走近了鋼琴,踮起腳尖叩動了琴鍵,清脆的琴聲立刻從他胖乎乎的指頭下麵流淌出來,迴蕩在書房裏。


    “小諾,你又淘氣了。”爸爸從外頭進來,一把抱起了他,用冒出胡渣的下巴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臉蛋,“不是跟你說過這兩天不可以進爸爸的書房嗎?冰淇淋不想要啦?”


    李諾看著爸爸年輕的,近在咫尺的笑臉,胸口憋著無數話想要問他,一開口卻變成了稚嫩的笑聲:“不要啦!紮疼我了,爸爸好壞!”


    “下次不許再進來了,等我忙完這陣子再教你彈琴。”爸爸抱著他往臥室走去。李諾摟著爸爸的脖子趴在他肩頭,忽然看見鋼琴的譜架上放著一張奇怪的樂譜,那譜子隻有半頁,看不清內容,但可以看到右上角有個簡筆畫,像是虯結的樹枝。


    半張樂譜?


    “唿!”李諾猝然驚醒過來,發現背心領口已經濕透了,窗外月色如水,明亮的月光灑在窗下的鋼琴上,原木琴蓋泛著油潤的光澤。


    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同樣的房間,同樣的鋼琴,同樣的他……不,是小時候的他。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小時候的事了,恍惚間竟有些分不清那是夢中的臆想還是自己真實的記憶——四五歲的時候,他真的看到過那張隻有一半的樂譜嗎?真的看見過那個樹枝一樣的標記嗎?


    半張樂譜,和那首縈繞了自己十來年的半首琴曲會有什麽關聯?


    忽然夢到這些,是冥冥之中爸爸給他的啟示嗎?


    李諾心中時明時暗,懵懂地走到鋼琴前,掀開琴蓋坐了下來,彈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


    空靈的旋律莫名帶上了一絲蒼涼悲傷的意味,李諾閉著眼默默彈奏,小白從天花板裏鑽了出來,懸停在他麵前擔心地注視了一會兒,飄出了房門。


    片刻之後,光年悄然穿過牆壁走了進來,緊接著,傅焓輕輕推開了房門。


    彈奏戛然而止,李諾停頓在最後一個小節,手指仿佛凝固了,再也彈不下去。


    “彈吧。”傅焓在他身後靜靜地說,“我陪著你。”


    李諾看著空無一物的譜架,腦中一片混亂,這種時候貿然開啟異世界真的能找到那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同類”嗎?真的對救醒爸爸媽媽有益嗎?


    抑或兩件事根本就沒關係,自己即使開啟異世界也隻不過給巨狼一個再次襲擊的機會?


    更糟糕的猜測,二次開啟會不會給這個家庭,或者自己身邊的其他人帶來更大的災難?


    李諾猶豫良久,頹然放棄了彈奏,重重合上了琴蓋。


    “去睡吧,抱歉吵醒你了。”李諾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對傅焓說,“我隻是做了個噩夢,想清醒一下。”


    傅焓溫熱的手掌按在他肩頭,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沒有說話,離開了書房。光年有些擔心地蹭了蹭李諾的小腿,跟在主人身後走了出去。


    “睡覺吧,明天事情還多著呢。”李諾看著飄在鋼琴上方的小白,對它笑了笑,“謝謝你叫他們來。”


    小白輕輕地叫了一聲,吻了吻他的臉頰。


    天亮後李諾拎著日用品和傅焓去了醫院,老爸老媽依舊沉睡不醒,好在情況也沒有什麽惡化。他跑上跑下辦各種手續,交錢,核對醫保,弄得焦頭爛額。還好傅焓十分冷靜,幫他把一切都梳理清楚了,將票據病曆等等分類裝在一個多格文件夾裏,囑咐他收好。


    下午,會診開始了,除了本院和省城的醫生,還有傅伯伯請來的那位專家同學。李諾看到其他醫生對他恭敬崇拜的態度,才知道傅伯伯幫了他多大的忙——僅憑他或者爸爸學校的力量是絕對請不來這種級別的高手的。


    漫長的等待,整個下午不知不覺就這樣過去了,傅焓出去買晚餐,李諾像個石頭人一樣坐在醫院露台的長椅上,等著醫生的宣判。


    一個穿著白袍的人影走到了他麵前,李諾抬頭一看,是傅伯伯那位專家同學,連忙站起身來:“您好,會診結束了嗎?”


    專家點點頭,微笑著說:“久等了,走吧,我們去花園裏走走。”


    李諾跟他一起下了樓,兩人在幽靜的花園裏慢慢地散步。專家說:“小諾啊,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父母現在的情況,可能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李諾心裏“咯噔”一下,問:“會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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