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陰間的故事,當然要先介紹一下陰山,這陰山是陰間第一大山,高大無比。東麵是苦海,上麵就是靈宵。也就是等於說神界神君的靈宵寶殿就在山頂上,可以想象它的高了吧!這山腳下一個大穀,被叫做鬼穀。這鬼穀一望無邊,萬裏平川,也不知道有多大,故事就從這裏開始的。
鬼穀中有一個村子叫三家村,村裏有一個財主叫做閻活鬼。這閻活鬼本來是一個窮鬼出身,後來發了一點橫財,至於怎麽發的,與本故事無關,先略去不講,以後有機會再和大家說。發財了嘛,就成了個暴發戶。先建起了個三院四廳好大個宅子,整日唿奴使婢的,日子過得那個適意!又從打狗灣娶了一個陰間秀才形容鬼的姐姐雌鬼做老婆,也裝個書香門地什麽的。可惜的是雖說一切都好,就是年過半百了,雌鬼還是沒給他添個一兒半女的。
這天閻活鬼過生日,於是就來個聚餐,小舅子形容鬼也來了。說些生日快樂什麽的,就圍在一起吃飯。這從菜上就可以看到什麽叫財主,有血灌的豬頭、昏了頭的雞;醃好的狗蛋、沒洞蹲的蝦;筆管煨的泥鰍、擰不爛的鴨等等等等,就這麽大碗大盤的擺了一桌子。幾個鄰居也來給閻活鬼拜壽。這鬼富了就是好啊,以前閻活鬼還是窮鬼的時候,沒聽說過誰給他拜過壽!大家就一起喝呀吃呀鬧了個不亦樂乎。
正吃得高興,閻活鬼突然放下筷子,大歎一口氣。這家主歎氣了,吃客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啊,就都放下酒杯筷子的看著吧。
閻活鬼鬼眼一掃四周,又一歎:唉,我們夫妻辛辛苦苦的雖然積下這點家當,卻至今還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唉,我還大唿小叫的做什麽壽宴呀!這真是買條鹹魚去放生,死活不知呀。唉!
這一句三唉的聽得形容鬼就有點不高興了,心想:大家高高興興,你偏唉聲歎氣!吃你這點你該不是心痛吧!
於是就說道:姐夫呀,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雖然古話說“要養兒三十前”,但你和姐姐又沒有七老八十的,要養個兒子又不是來不及了。愁個什麽勁呀,你!
邊上鄰居六事鬼接到:我聽說大城市裏的鬼如果沒有兒女的,就都到神佛廟裏去燒香求子,施舍點香油錢。然後就真的會生兒育女,那是萬試萬靈的,要不閻員外也到鬼廟裏試試看……
閻活鬼一聽,鬼眉一鄒,喝道:沒聽說過!真是胡說八道,那神佛難道還管生孩子的事?
雌鬼聽到倒有些心動,說道:也不是這麽說的。既然是有這樣的求子法子,總是有些道理的。我們到廟裏求試試,又不會掉你一塊肉!如果真能生個一兒半女的,也不枉我們為鬼一世呀!
閻活鬼無奈,隻好說道:試試就試試,隻是不知道到哪求呢?
形容鬼來勁了,說道:我聽說孟婆莊那裏有個五髒廟,供的是鬼界三尊,很靈驗的,姐夫要求就到那去好了。
閻活鬼問道:孟婆莊在哪裏?離這裏遠不遠,我不認識,怎麽去啊?
形容鬼說道:離這裏倒是不近,到了奈河裏,過奈河橋不遠才到。那地方本來是一個小村子,自從孟婆開了個茶樓,弄了一道有名的孟婆湯,惹得許多閑妖野鬼的來喝。本村眾鬼就看出好來了,紛紛開起了什麽鬼酒樓、鬼飯館、鬼貨店,漸漸的多起來,就成了一個大鬼鎮。不過,雖說路程挻遠,但可以從水路過去,坐在船上又不要走路。而且還有很多名勝,就當是旅遊也沒什麽不好!
閻活鬼一聽也有了興趣,說道:既然這樣,老舅路程熟,也一起去,多個鬼也熱鬧一些,你看好不好?
形容鬼一聽,這不正中下懷嘛,你出路費,還管吃管喝我當然去,就說道:反正我左右無事,就陪姐姐、姐夫去一趟。姐夫選好日子,通知我就行了。
閻活鬼說:還揀什麽日子,古話不是說了嘛!揀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得,這迴他倒挻積極。形容鬼說道:也有道理,那姐夫要收捨一下,免得明天手忙腳亂的來不及準備。
閻活鬼說:那是自然的!咦?大家吃啊,怎麽都停下來了?
他還挻能裝!眾鬼又喝了一會,等閻活鬼吃過壽麵,就各自散了。
閻活鬼送完客,就吩咐鬼仆到鬼貨店買了些斷頭香、短命燭等要用的東西,又租了一隻兩來船。第二天一早,閻活鬼收拾好一個大香籃提到船上,才準備吃早飯。正好形容鬼也來了,就一起吃些清水白米飯。閻活鬼叫了一個鬼童仆跟著,帶著雌鬼與形容鬼說說笑笑的上了船。
那形容鬼走在後麵,最後一個上船,一個大腳就踏了上去,船身猛地晃起來,差點把形容鬼晃蕩成落水鬼。形容鬼大叫道:姐夫,這什麽鬼船!怎麽這麽晃?
閻活鬼迴頭笑著說:虧你還是個秀才,怎麽連聖賢的話都不記得了。
形容鬼也笑道:這破鬼船的事,聖賢也有話說?
閻活鬼正色道:當然,聖賢說,有不晃的嗎,從來就沒有過!這一隻兩來船,你一個大腳踏上來,怎麽會不晃?以後不要這麽毛手毛腳的。
形容鬼大笑起來,說道:敢情!聖賢的話還可以這麽用。不過,我雖然是個秀才,讀過的那些聖賢書差不多都還迴去了,現在可是也記不了幾句了!
一句話又惹得眾鬼大笑起來,就這麽說笑著進了船艙。鬼艄公撐開船,從陰溝到了奈河裏,趕上鬼風正順,就扯起了大帆,飛一樣的向孟婆莊開去。
船走了半天,閻活鬼在船艙裏正閉目養神呢,就聽到形容鬼搖著他說道:姐夫,前邊看到奈河橋了。
閻活鬼一聽,正要看看。就和形容鬼出了船艙,看到前邊影約好大一座橋,不過看的不是很清楚。正要和形容鬼閑扯幾句,卻看到鬼艄公手忙腳亂的下了帆。
閻活鬼奇怪了,問到:現在正好順風,為什麽把帆落下來?
鬼艄公說道:前邊要過奈河橋了。我們行船的老規矩,橋前三裏要落帆,那才能控製好船過橋。
閻活鬼哦了一聲,由著艄公用櫓慢慢搖去。
一會兒搖到了橋邊,卻看不到有鬼在上麵行走。隻有一個老鬼胸前掛著念珠,腰裏係著條黃帶,雙手捂著褲襠,小跑著過了橋去。
閻活鬼看到笑了起來,說道:你看那個老鬼,雙手抱著褲襠。難道怕誰把他那屌玩意兒咬掉不成?
鬼艄公聽了正色說道:員外不要亂說話,你有所不知,這還真是怕被咬掉!這奈河橋近來不知從什麽地方來了個屁精,伏在橋上,專門咬過往鬼的屌子,經常有鬼被它咬掉的。所以大家不得已有要過橋時,就用雙手護著,但即使這樣也還有鬼被它咬掉半截的!
形容鬼聽完說道:哦!對了,我們打狗灣最近聽說也出了個怪物,叫什麽蛐蟺哥,也是伏在路上,一不小心撞到,就鑽進鬼身子裏,吸光你的鬼血。
閻活鬼聽到就覺得頭皮發麻,也感歎了幾句。等鬼船穿過奈河橋,又扯起大帆,不久就到了孟婆莊。
舶船登岸,閻活鬼吩咐鬼童仆提好香籃,按打聽好的路線,尋著五髒廟一路走去。一會兒到了孟婆開的茶樓前,看到招牌上麵寫著“來扇館”三個大字。那些來喝茶的閑鬼還真是不少,接頭連尾、進進出出的快連門檻都踩平了!
形容鬼便說道:這孟婆湯可是大大的有名,隻是從沒機會嚐嚐味道。今天我們難得來一趟,不要錯過了,不如進去喝碗嚐個新鮮。
於是幾鬼就走進店裏,揀了個位子坐下。那跑堂的看到,就盛了孟婆湯端過來放在桌上,問道:幾位客官要點心嗎?
閻活鬼問:有什麽好點心?我們是有點餓了,要吃一點的。
跑堂說道:有幾樣最出名的,丟頭蒸卷、瀝幹團子、酥迷糖、迷露餅,客官要哪樣?
閻活鬼道:我們一會要去廟裏燒香,隻能吃些素點心。
跑堂說道:酥迷糖和迷露餅都是素的。
閻活鬼道:酥迷糖太幹,就來餅吧。
跑堂的就端了一盤餅來,擺在桌上。幾鬼狼吐虎咽的吃完,給完錢,閻活鬼就問跑堂的說:這裏離五髒廟還有多遠?
跑堂的說道:不遠,你看,你順著前麵一直跑,跑到一個三叉路口,左手一轉,走一點就到。
閻活鬼道了聲謝,和幾鬼一起向五髒廟去了。
果然走了不多會,就到了廟前。那個廟門半開半掩的,露出一條縫。形容鬼隨即上前推開廟門,閻活鬼夫婦與鬼仆也就走了進去。
這五髒廟前殿裏供的是泥塑彌勒佛,隻見他咧著一張碩大的嘴,凸起老大的肚皮,眉開眼笑的坐在上麵,兩邊一副對聯還很工整,寫著:大肚能容,容天容地,容眾鬼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古笑今,笑陰間可笑之鬼。
兩邊供的是杉木刻的四大金剛,這些菩薩跟求子沒啥關係。於是活鬼隻是略行了一禮,就走到後麵,進了正殿。一進正殿,幾鬼免不了的一陣驚訝,這正殿太雄偉了,看得幾鬼有點迷迷登登的。中間供著的就是傳說中很靈驗的三大泥塑天尊。
正中間是窮極無量天尊,一雙賊大的眼卻沒有眉毛,咧著大嘴,露出稀稀疏疏的幾顆黑黃黑黃的大牙,從喉嚨裏麵伸出一雙手出來,左手手指捏成個訣,右手握成個拳頭;左邊是逍遙快活天尊,通紅通紅一張狗一樣的臉,耷拉著兩隻軟軟的耳朵,下巴上留著幾根黃裏叭嘰的胡子;右邊是苦惱天尊,苦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幾吊鬼錢不還似的,兩道眉毛就像被火燒過一樣,稀稀拉拉的,而且打了幾個結,但是一個鼻子卻老大老大的,上麵還橫穿了一個木樁,一頭掛一口木鍾,一頭掛一麵木鼓。
兩邊也有幅對聯,寫道:莫胡為!幻夢空花,看看眼前實不實,徒勞機巧?休大膽!熟銅熱鐵,摸摸心頭怕不怕,仔細思量!
旁邊幾個歪嘴和尚正在嗯嗯啊啊的念著經呢!看過有鬼進來,知道是拜神的,趕緊起來迎接。一個接過鬼仆的香籃,點起短命燭,燒起斷頭香;一個到苦惱天尊前敲了幾下神像鼻子上掛的木鍾,站在一旁侍候著拜神。閻活鬼夫妻趕緊朝上跪下,心裏默念了心事,許了心願,磕了一陣響頭,這神就算拜完了。再起來與和尚施了一陣禮,說過一些老話死話套話,拜神的禮這就算是做全了。
形容鬼本來是站在一旁的,這時看他們拜好了,就過來問和尚說:這後殿供的是什麽菩薩?
那和尚答道:後殿是剛修好的五髒殿,施主也隨喜隨喜?
於是,閻活鬼夫婦與形容鬼讓鬼仆留在正殿侍候著燒香,自己跟著和尚來到後殿。走到一看,這後殿正中供的是如來佛祖,兩旁排列著木雕的十八羅漢。閻活鬼又是一頭磕了下去,形容鬼打趣他,說道:姐夫現在倒真是誠心嘛,見佛就拜。
閻活鬼正色說道:既然到了廟裏,自然要見佛拜佛,見神拜神,哪有挑神撿佛拜的理……
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形容鬼放了個臭屁。看他時,卻是麵紅耳赤的捂著屁股,問和尚:這附近有糞坑吧?肚子不爭氣,要拉屎。
和尚說道:從旁邊肉弄堂穿過就有了,我帶施主去吧。
閻活鬼聽了也說道:一起去吧,聽老舅說到拉屎,我也想出恭了。
於是和尚領著二鬼去糞坑,留下雌鬼一個在後殿。
穿過肉弄堂,遠遠的看到糞坑,隻見一群老鼠在那裏吃屎呢。看到有鬼來,一哄而散,坑裏還有成千上萬頭大蛆上下浮動著。形容鬼和閻活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了褲子對糞坑就拉了起來,突然聽到一陣悉悉淅淅的聲音,忙低頭一看,一隻狗頭骨從糞坑裏浮了出來。
正在奇怪呢,隻見一個拳頭大的蛆從狗眼裏鑽了出來。兩鬼大吃了一驚,提起褲子就跑,哪顧得擦屁股了,邊跑邊問和尚道:糞坑裏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蛆?
和尚也很吃驚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應該是蛆王吧,還是快迴去吧。
形容鬼歎道:真是山山出老虎,處處有惡鬼。算長了見識了。
和尚倒真的不知道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蛆,所以他也說不清。
其實像這個蛆王以及前麵的屁精、蛐蟺哥等等的故事,與本故事的發展是沒有什麽直接關係的,就隻當看著有趣吧。也是想讓大家明白陰間的情懷已經開始壞了,世道已經開始亂了。所謂“世將亂,妖魔現”就是這個道理兒。
當和尚領著閻活鬼與形容鬼逃迴後殿。閻活鬼一看到雌鬼的臉色,又是一個大驚失色。
隻見雌鬼臉色煞白,兩眼迷迷瞢瞢的,雙手在褲襠那裏往外亂推。趕緊與形容鬼過去兩邊駕住,搖著雌鬼,急急的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好一會,雌鬼才一聲大叫,冷汗唰唰的流了下來。但還是目瞪口呆的!閻活鬼無奈,這樣子當然不能再留在廟裏了,挖了幾個肉裏錢給和尚當香油錢,到正殿叫了鬼仆,與形容鬼一起扶著雌鬼迴船。
等到了船上,灌了雌鬼兩大碗涼水,這才開始慢慢醒轉過來。閻活鬼就問:怎麽一迴事,招了魔似的?
雌鬼連喘了幾口粗氣後說道:還真是招了魔了!
形容鬼問:怎麽會招了魔?
雌鬼就說了起來。原來,和尚領著閻活鬼與形容鬼去後,雌鬼就靠在一個羅漢像邊打盹。蒙蒙朧朧的看到一個大鬼走到如來佛像前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又來到麵前,對她說道:念在你夫妻兩個求子虔誠,就送你們一個兒子。這是神界一個魔君之靈,將來作為不小。四天後,你就會有孕,要用心看待他。
說完,手一揮,憑空拉出一個豹頭環眼,鐵麵虯須的大漢來,外貌很是醜惡。再一推,那大漢向雌鬼褲襠裏就鑽。雌鬼著急了,趕緊雙手亂推,哪裏能推的到,已經鑽到肚子裏了。這才嚇了一身冷汗。
閻活鬼聽完,若有所思,問道:你看到的那大鬼長什麽模樣?
雌鬼道:蒙蒙朧朧的看不清,但像是眉毛打著結。
形容鬼聽到大笑了起來,說道:啊,那不是鬼,是苦惱天尊了。天尊送子,恭喜姐姐、姐夫了,將來生兒子那肯定是十拿十穩的了。
閻活鬼與雌鬼齊聲說:但願吧……
於是吩咐鬼艄公開船迴去。但那陣鬼風還沒停,一路上頂著迎頭大逆風,隻能用櫓搖,走得極慢。幸虧船上還有些吃喝的東西,就這樣走了四天才到了三家村。於是結了船錢,各自迴家。
當晚,雌鬼覺得一陣陣頭暈,閻活鬼趕緊請了村東頭的試藥鬼郎中來。一切脈,鬼郎中立即眉開眼笑了起來,道聲恭喜恭喜呀,你老婆有了。
閻活鬼聽到這個高興,暈頭暈腦的。酬謝過郎中,到處和鄰居眾鬼說自己如何如何得了天尊送子。
果然,十月懷胎,生下個小兒鬼。閻活鬼夫妻更是大喜,象得了天下至寶一樣的,說不得向親友們報喜發喜蛋,請喜酒什麽的。
到了滿月,閻活鬼辦滿月酒,請了眾親眷、鄉鄰一起來吃,搞得就像個皇帝設宴似的。
形容鬼自然來了,說起來這小鬼是他一起去求來的,想著就笑得合不攏嘴。遠遠的隻見他戴著一頂高帽子,穿著一身萬年衣,後麵跟著個毛頭小鬼挑了一對昏頭雞、一塊壞腿肉、一盤臭鴨蛋和幾條放生用的鹹魚,大笑著走過來,閻活鬼也就忙迎著他進門。
互相說了幾句不得不說的話後,閻活鬼就領著形容鬼去看雌鬼和小鬼。雌鬼看到形容鬼,就說道:兄弟啊,你來得正好。你外甥滿月了,我們還沒想好名字,你是秀才,是個讀書鬼,給想個鬼名吧!
於是形容鬼收住笑容,想了想說:當時天尊送子時說四天後會有孕,我看就叫四夕如何?閻四夕!
雌鬼聽完望向閻活鬼,隻見閻活鬼大笑說道:好,很好,閻四夕,好名字,就這麽定了。
正要跟形容鬼再客套幾句,鬼仆跑進來說道:老爺,剃頭師傅來了。
閻活鬼於是和雌鬼抱著閻四夕出來,供完鬼壽星,剃頭鬼照小四夕的頭一瓢冷水澆下來,拿起刀就給來了個大光頭。奇怪的是這小鬼即不害怕,也不哭鬧。
這時閻活鬼那真是得兒萬事足,可勁的招唿眾鬼吃好喝好。眾鬼也是酒落歡腸、猜拳豁指頭的大吃大喝了起來。
席中有一個叫扛喪鬼的是這三家村的小村長,他根本不信閻活鬼說得什麽天尊送子,暗笑閻活鬼“自己下種妻懷胎,反說天尊送子來”。這時有點想看閻活鬼笑話的意思,叫道:聽說閻員外到孟婆莊五髒廟求子,得天尊送子這才生了個大胖兒子。不知道閻員外是怎麽個求法,許了甚麽願,這樣靈驗?
閻活鬼笑道:那時候也不知道這麽靈,燒完香就順嘴許下說,要是真生個兒子,就把菩薩請到咱三家村,建個一模一樣的大廟供奉著。不過說是這樣說,隻是這個願許得太大了些,當時也隻是順嘴一說,現在一時還不了願,菩薩想來是不會見怪的。
得,這就想賴帳了!旁邊六事鬼聽了,急道:員外,這可萬萬使不得。我當時跟你說這個求子法子,許願還願是很重要的環節,還有一句話叫‘寧許鬼,莫許神’。你既然已經許出了口,那就一定是要做的。
扛喪鬼也笑著說:員外不是要過河拆橋吧,可是那是神!反正員外家的錢多的都要堆到門口了,即使不能象孟婆村一樣建那麽大的廟,但咱鄉下獅子鄉下跳。你拿出點小錢來,建個小廟供起來也一樣。
六事鬼說道:那也不是能將就的,許多大的就要還多大!
閻活鬼聽完斂起笑容,想了一下說道:也說的是,不過要找個好風水的地方建廟卻難呀!
扛喪鬼說道:村西頭不是有塊勢利場空在那裏嘛,不如就建在那上麵。往後大家燒香也方便,不是很好嗎?
眾鄰居聽到,也都大笑著說道:對啊,對啊!閻員外快把廟建好,我們都去燒香。
閻活鬼說道:也不是忙在一時的,等挑好良辰吉日後才好開工。
眾鬼鄰都連聲稱是,又吃喝了一陣,都弄個酒醉飯飽,紛紛道謝迴家。
閻活鬼送完客,與形容鬼、雌鬼商量了一下,覺得是應該建廟供佛的。便依足了孟婆莊五髒廟的樣子,請了工匠,備了磚頭石塊、木材泥漿,在勢利場上建起了鬼廟。
這一建,就是整整六年方才完功,用了閻活鬼一半家產。讓閻活鬼不斷的牙痛、肉痛了幾年。因為送子的是苦惱天尊,就把他供在正殿當中,左邊是窮極無量天尊、右邊是逍遙快活天尊,後殿改供遮眼神君和半截觀音。其他一切都建的和五髒廟一模一樣。起個名字叫“五尊寺”,請了個歪嘴和尚侍奉香火,住在廟裏,把個廟收拾的金光燦燦的。
你想這些個鬼建個小屋子還得開個慶祝會什麽的,何況這麽壯觀的大廟。建成之日,驚動了附近幾個村的鬼都來看建成祭禮,於是就成了個大大的廟會。
不料,在這個廟會上,發生了幾件大事,改變了閻活鬼一家甚至於整個陰間。
鬼穀中有一個村子叫三家村,村裏有一個財主叫做閻活鬼。這閻活鬼本來是一個窮鬼出身,後來發了一點橫財,至於怎麽發的,與本故事無關,先略去不講,以後有機會再和大家說。發財了嘛,就成了個暴發戶。先建起了個三院四廳好大個宅子,整日唿奴使婢的,日子過得那個適意!又從打狗灣娶了一個陰間秀才形容鬼的姐姐雌鬼做老婆,也裝個書香門地什麽的。可惜的是雖說一切都好,就是年過半百了,雌鬼還是沒給他添個一兒半女的。
這天閻活鬼過生日,於是就來個聚餐,小舅子形容鬼也來了。說些生日快樂什麽的,就圍在一起吃飯。這從菜上就可以看到什麽叫財主,有血灌的豬頭、昏了頭的雞;醃好的狗蛋、沒洞蹲的蝦;筆管煨的泥鰍、擰不爛的鴨等等等等,就這麽大碗大盤的擺了一桌子。幾個鄰居也來給閻活鬼拜壽。這鬼富了就是好啊,以前閻活鬼還是窮鬼的時候,沒聽說過誰給他拜過壽!大家就一起喝呀吃呀鬧了個不亦樂乎。
正吃得高興,閻活鬼突然放下筷子,大歎一口氣。這家主歎氣了,吃客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啊,就都放下酒杯筷子的看著吧。
閻活鬼鬼眼一掃四周,又一歎:唉,我們夫妻辛辛苦苦的雖然積下這點家當,卻至今還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唉,我還大唿小叫的做什麽壽宴呀!這真是買條鹹魚去放生,死活不知呀。唉!
這一句三唉的聽得形容鬼就有點不高興了,心想:大家高高興興,你偏唉聲歎氣!吃你這點你該不是心痛吧!
於是就說道:姐夫呀,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雖然古話說“要養兒三十前”,但你和姐姐又沒有七老八十的,要養個兒子又不是來不及了。愁個什麽勁呀,你!
邊上鄰居六事鬼接到:我聽說大城市裏的鬼如果沒有兒女的,就都到神佛廟裏去燒香求子,施舍點香油錢。然後就真的會生兒育女,那是萬試萬靈的,要不閻員外也到鬼廟裏試試看……
閻活鬼一聽,鬼眉一鄒,喝道:沒聽說過!真是胡說八道,那神佛難道還管生孩子的事?
雌鬼聽到倒有些心動,說道:也不是這麽說的。既然是有這樣的求子法子,總是有些道理的。我們到廟裏求試試,又不會掉你一塊肉!如果真能生個一兒半女的,也不枉我們為鬼一世呀!
閻活鬼無奈,隻好說道:試試就試試,隻是不知道到哪求呢?
形容鬼來勁了,說道:我聽說孟婆莊那裏有個五髒廟,供的是鬼界三尊,很靈驗的,姐夫要求就到那去好了。
閻活鬼問道:孟婆莊在哪裏?離這裏遠不遠,我不認識,怎麽去啊?
形容鬼說道:離這裏倒是不近,到了奈河裏,過奈河橋不遠才到。那地方本來是一個小村子,自從孟婆開了個茶樓,弄了一道有名的孟婆湯,惹得許多閑妖野鬼的來喝。本村眾鬼就看出好來了,紛紛開起了什麽鬼酒樓、鬼飯館、鬼貨店,漸漸的多起來,就成了一個大鬼鎮。不過,雖說路程挻遠,但可以從水路過去,坐在船上又不要走路。而且還有很多名勝,就當是旅遊也沒什麽不好!
閻活鬼一聽也有了興趣,說道:既然這樣,老舅路程熟,也一起去,多個鬼也熱鬧一些,你看好不好?
形容鬼一聽,這不正中下懷嘛,你出路費,還管吃管喝我當然去,就說道:反正我左右無事,就陪姐姐、姐夫去一趟。姐夫選好日子,通知我就行了。
閻活鬼說:還揀什麽日子,古話不是說了嘛!揀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得,這迴他倒挻積極。形容鬼說道:也有道理,那姐夫要收捨一下,免得明天手忙腳亂的來不及準備。
閻活鬼說:那是自然的!咦?大家吃啊,怎麽都停下來了?
他還挻能裝!眾鬼又喝了一會,等閻活鬼吃過壽麵,就各自散了。
閻活鬼送完客,就吩咐鬼仆到鬼貨店買了些斷頭香、短命燭等要用的東西,又租了一隻兩來船。第二天一早,閻活鬼收拾好一個大香籃提到船上,才準備吃早飯。正好形容鬼也來了,就一起吃些清水白米飯。閻活鬼叫了一個鬼童仆跟著,帶著雌鬼與形容鬼說說笑笑的上了船。
那形容鬼走在後麵,最後一個上船,一個大腳就踏了上去,船身猛地晃起來,差點把形容鬼晃蕩成落水鬼。形容鬼大叫道:姐夫,這什麽鬼船!怎麽這麽晃?
閻活鬼迴頭笑著說:虧你還是個秀才,怎麽連聖賢的話都不記得了。
形容鬼也笑道:這破鬼船的事,聖賢也有話說?
閻活鬼正色道:當然,聖賢說,有不晃的嗎,從來就沒有過!這一隻兩來船,你一個大腳踏上來,怎麽會不晃?以後不要這麽毛手毛腳的。
形容鬼大笑起來,說道:敢情!聖賢的話還可以這麽用。不過,我雖然是個秀才,讀過的那些聖賢書差不多都還迴去了,現在可是也記不了幾句了!
一句話又惹得眾鬼大笑起來,就這麽說笑著進了船艙。鬼艄公撐開船,從陰溝到了奈河裏,趕上鬼風正順,就扯起了大帆,飛一樣的向孟婆莊開去。
船走了半天,閻活鬼在船艙裏正閉目養神呢,就聽到形容鬼搖著他說道:姐夫,前邊看到奈河橋了。
閻活鬼一聽,正要看看。就和形容鬼出了船艙,看到前邊影約好大一座橋,不過看的不是很清楚。正要和形容鬼閑扯幾句,卻看到鬼艄公手忙腳亂的下了帆。
閻活鬼奇怪了,問到:現在正好順風,為什麽把帆落下來?
鬼艄公說道:前邊要過奈河橋了。我們行船的老規矩,橋前三裏要落帆,那才能控製好船過橋。
閻活鬼哦了一聲,由著艄公用櫓慢慢搖去。
一會兒搖到了橋邊,卻看不到有鬼在上麵行走。隻有一個老鬼胸前掛著念珠,腰裏係著條黃帶,雙手捂著褲襠,小跑著過了橋去。
閻活鬼看到笑了起來,說道:你看那個老鬼,雙手抱著褲襠。難道怕誰把他那屌玩意兒咬掉不成?
鬼艄公聽了正色說道:員外不要亂說話,你有所不知,這還真是怕被咬掉!這奈河橋近來不知從什麽地方來了個屁精,伏在橋上,專門咬過往鬼的屌子,經常有鬼被它咬掉的。所以大家不得已有要過橋時,就用雙手護著,但即使這樣也還有鬼被它咬掉半截的!
形容鬼聽完說道:哦!對了,我們打狗灣最近聽說也出了個怪物,叫什麽蛐蟺哥,也是伏在路上,一不小心撞到,就鑽進鬼身子裏,吸光你的鬼血。
閻活鬼聽到就覺得頭皮發麻,也感歎了幾句。等鬼船穿過奈河橋,又扯起大帆,不久就到了孟婆莊。
舶船登岸,閻活鬼吩咐鬼童仆提好香籃,按打聽好的路線,尋著五髒廟一路走去。一會兒到了孟婆開的茶樓前,看到招牌上麵寫著“來扇館”三個大字。那些來喝茶的閑鬼還真是不少,接頭連尾、進進出出的快連門檻都踩平了!
形容鬼便說道:這孟婆湯可是大大的有名,隻是從沒機會嚐嚐味道。今天我們難得來一趟,不要錯過了,不如進去喝碗嚐個新鮮。
於是幾鬼就走進店裏,揀了個位子坐下。那跑堂的看到,就盛了孟婆湯端過來放在桌上,問道:幾位客官要點心嗎?
閻活鬼問:有什麽好點心?我們是有點餓了,要吃一點的。
跑堂說道:有幾樣最出名的,丟頭蒸卷、瀝幹團子、酥迷糖、迷露餅,客官要哪樣?
閻活鬼道:我們一會要去廟裏燒香,隻能吃些素點心。
跑堂說道:酥迷糖和迷露餅都是素的。
閻活鬼道:酥迷糖太幹,就來餅吧。
跑堂的就端了一盤餅來,擺在桌上。幾鬼狼吐虎咽的吃完,給完錢,閻活鬼就問跑堂的說:這裏離五髒廟還有多遠?
跑堂的說道:不遠,你看,你順著前麵一直跑,跑到一個三叉路口,左手一轉,走一點就到。
閻活鬼道了聲謝,和幾鬼一起向五髒廟去了。
果然走了不多會,就到了廟前。那個廟門半開半掩的,露出一條縫。形容鬼隨即上前推開廟門,閻活鬼夫婦與鬼仆也就走了進去。
這五髒廟前殿裏供的是泥塑彌勒佛,隻見他咧著一張碩大的嘴,凸起老大的肚皮,眉開眼笑的坐在上麵,兩邊一副對聯還很工整,寫著:大肚能容,容天容地,容眾鬼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古笑今,笑陰間可笑之鬼。
兩邊供的是杉木刻的四大金剛,這些菩薩跟求子沒啥關係。於是活鬼隻是略行了一禮,就走到後麵,進了正殿。一進正殿,幾鬼免不了的一陣驚訝,這正殿太雄偉了,看得幾鬼有點迷迷登登的。中間供著的就是傳說中很靈驗的三大泥塑天尊。
正中間是窮極無量天尊,一雙賊大的眼卻沒有眉毛,咧著大嘴,露出稀稀疏疏的幾顆黑黃黑黃的大牙,從喉嚨裏麵伸出一雙手出來,左手手指捏成個訣,右手握成個拳頭;左邊是逍遙快活天尊,通紅通紅一張狗一樣的臉,耷拉著兩隻軟軟的耳朵,下巴上留著幾根黃裏叭嘰的胡子;右邊是苦惱天尊,苦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幾吊鬼錢不還似的,兩道眉毛就像被火燒過一樣,稀稀拉拉的,而且打了幾個結,但是一個鼻子卻老大老大的,上麵還橫穿了一個木樁,一頭掛一口木鍾,一頭掛一麵木鼓。
兩邊也有幅對聯,寫道:莫胡為!幻夢空花,看看眼前實不實,徒勞機巧?休大膽!熟銅熱鐵,摸摸心頭怕不怕,仔細思量!
旁邊幾個歪嘴和尚正在嗯嗯啊啊的念著經呢!看過有鬼進來,知道是拜神的,趕緊起來迎接。一個接過鬼仆的香籃,點起短命燭,燒起斷頭香;一個到苦惱天尊前敲了幾下神像鼻子上掛的木鍾,站在一旁侍候著拜神。閻活鬼夫妻趕緊朝上跪下,心裏默念了心事,許了心願,磕了一陣響頭,這神就算拜完了。再起來與和尚施了一陣禮,說過一些老話死話套話,拜神的禮這就算是做全了。
形容鬼本來是站在一旁的,這時看他們拜好了,就過來問和尚說:這後殿供的是什麽菩薩?
那和尚答道:後殿是剛修好的五髒殿,施主也隨喜隨喜?
於是,閻活鬼夫婦與形容鬼讓鬼仆留在正殿侍候著燒香,自己跟著和尚來到後殿。走到一看,這後殿正中供的是如來佛祖,兩旁排列著木雕的十八羅漢。閻活鬼又是一頭磕了下去,形容鬼打趣他,說道:姐夫現在倒真是誠心嘛,見佛就拜。
閻活鬼正色說道:既然到了廟裏,自然要見佛拜佛,見神拜神,哪有挑神撿佛拜的理……
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形容鬼放了個臭屁。看他時,卻是麵紅耳赤的捂著屁股,問和尚:這附近有糞坑吧?肚子不爭氣,要拉屎。
和尚說道:從旁邊肉弄堂穿過就有了,我帶施主去吧。
閻活鬼聽了也說道:一起去吧,聽老舅說到拉屎,我也想出恭了。
於是和尚領著二鬼去糞坑,留下雌鬼一個在後殿。
穿過肉弄堂,遠遠的看到糞坑,隻見一群老鼠在那裏吃屎呢。看到有鬼來,一哄而散,坑裏還有成千上萬頭大蛆上下浮動著。形容鬼和閻活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了褲子對糞坑就拉了起來,突然聽到一陣悉悉淅淅的聲音,忙低頭一看,一隻狗頭骨從糞坑裏浮了出來。
正在奇怪呢,隻見一個拳頭大的蛆從狗眼裏鑽了出來。兩鬼大吃了一驚,提起褲子就跑,哪顧得擦屁股了,邊跑邊問和尚道:糞坑裏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蛆?
和尚也很吃驚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應該是蛆王吧,還是快迴去吧。
形容鬼歎道:真是山山出老虎,處處有惡鬼。算長了見識了。
和尚倒真的不知道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蛆,所以他也說不清。
其實像這個蛆王以及前麵的屁精、蛐蟺哥等等的故事,與本故事的發展是沒有什麽直接關係的,就隻當看著有趣吧。也是想讓大家明白陰間的情懷已經開始壞了,世道已經開始亂了。所謂“世將亂,妖魔現”就是這個道理兒。
當和尚領著閻活鬼與形容鬼逃迴後殿。閻活鬼一看到雌鬼的臉色,又是一個大驚失色。
隻見雌鬼臉色煞白,兩眼迷迷瞢瞢的,雙手在褲襠那裏往外亂推。趕緊與形容鬼過去兩邊駕住,搖著雌鬼,急急的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好一會,雌鬼才一聲大叫,冷汗唰唰的流了下來。但還是目瞪口呆的!閻活鬼無奈,這樣子當然不能再留在廟裏了,挖了幾個肉裏錢給和尚當香油錢,到正殿叫了鬼仆,與形容鬼一起扶著雌鬼迴船。
等到了船上,灌了雌鬼兩大碗涼水,這才開始慢慢醒轉過來。閻活鬼就問:怎麽一迴事,招了魔似的?
雌鬼連喘了幾口粗氣後說道:還真是招了魔了!
形容鬼問:怎麽會招了魔?
雌鬼就說了起來。原來,和尚領著閻活鬼與形容鬼去後,雌鬼就靠在一個羅漢像邊打盹。蒙蒙朧朧的看到一個大鬼走到如來佛像前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又來到麵前,對她說道:念在你夫妻兩個求子虔誠,就送你們一個兒子。這是神界一個魔君之靈,將來作為不小。四天後,你就會有孕,要用心看待他。
說完,手一揮,憑空拉出一個豹頭環眼,鐵麵虯須的大漢來,外貌很是醜惡。再一推,那大漢向雌鬼褲襠裏就鑽。雌鬼著急了,趕緊雙手亂推,哪裏能推的到,已經鑽到肚子裏了。這才嚇了一身冷汗。
閻活鬼聽完,若有所思,問道:你看到的那大鬼長什麽模樣?
雌鬼道:蒙蒙朧朧的看不清,但像是眉毛打著結。
形容鬼聽到大笑了起來,說道:啊,那不是鬼,是苦惱天尊了。天尊送子,恭喜姐姐、姐夫了,將來生兒子那肯定是十拿十穩的了。
閻活鬼與雌鬼齊聲說:但願吧……
於是吩咐鬼艄公開船迴去。但那陣鬼風還沒停,一路上頂著迎頭大逆風,隻能用櫓搖,走得極慢。幸虧船上還有些吃喝的東西,就這樣走了四天才到了三家村。於是結了船錢,各自迴家。
當晚,雌鬼覺得一陣陣頭暈,閻活鬼趕緊請了村東頭的試藥鬼郎中來。一切脈,鬼郎中立即眉開眼笑了起來,道聲恭喜恭喜呀,你老婆有了。
閻活鬼聽到這個高興,暈頭暈腦的。酬謝過郎中,到處和鄰居眾鬼說自己如何如何得了天尊送子。
果然,十月懷胎,生下個小兒鬼。閻活鬼夫妻更是大喜,象得了天下至寶一樣的,說不得向親友們報喜發喜蛋,請喜酒什麽的。
到了滿月,閻活鬼辦滿月酒,請了眾親眷、鄉鄰一起來吃,搞得就像個皇帝設宴似的。
形容鬼自然來了,說起來這小鬼是他一起去求來的,想著就笑得合不攏嘴。遠遠的隻見他戴著一頂高帽子,穿著一身萬年衣,後麵跟著個毛頭小鬼挑了一對昏頭雞、一塊壞腿肉、一盤臭鴨蛋和幾條放生用的鹹魚,大笑著走過來,閻活鬼也就忙迎著他進門。
互相說了幾句不得不說的話後,閻活鬼就領著形容鬼去看雌鬼和小鬼。雌鬼看到形容鬼,就說道:兄弟啊,你來得正好。你外甥滿月了,我們還沒想好名字,你是秀才,是個讀書鬼,給想個鬼名吧!
於是形容鬼收住笑容,想了想說:當時天尊送子時說四天後會有孕,我看就叫四夕如何?閻四夕!
雌鬼聽完望向閻活鬼,隻見閻活鬼大笑說道:好,很好,閻四夕,好名字,就這麽定了。
正要跟形容鬼再客套幾句,鬼仆跑進來說道:老爺,剃頭師傅來了。
閻活鬼於是和雌鬼抱著閻四夕出來,供完鬼壽星,剃頭鬼照小四夕的頭一瓢冷水澆下來,拿起刀就給來了個大光頭。奇怪的是這小鬼即不害怕,也不哭鬧。
這時閻活鬼那真是得兒萬事足,可勁的招唿眾鬼吃好喝好。眾鬼也是酒落歡腸、猜拳豁指頭的大吃大喝了起來。
席中有一個叫扛喪鬼的是這三家村的小村長,他根本不信閻活鬼說得什麽天尊送子,暗笑閻活鬼“自己下種妻懷胎,反說天尊送子來”。這時有點想看閻活鬼笑話的意思,叫道:聽說閻員外到孟婆莊五髒廟求子,得天尊送子這才生了個大胖兒子。不知道閻員外是怎麽個求法,許了甚麽願,這樣靈驗?
閻活鬼笑道:那時候也不知道這麽靈,燒完香就順嘴許下說,要是真生個兒子,就把菩薩請到咱三家村,建個一模一樣的大廟供奉著。不過說是這樣說,隻是這個願許得太大了些,當時也隻是順嘴一說,現在一時還不了願,菩薩想來是不會見怪的。
得,這就想賴帳了!旁邊六事鬼聽了,急道:員外,這可萬萬使不得。我當時跟你說這個求子法子,許願還願是很重要的環節,還有一句話叫‘寧許鬼,莫許神’。你既然已經許出了口,那就一定是要做的。
扛喪鬼也笑著說:員外不是要過河拆橋吧,可是那是神!反正員外家的錢多的都要堆到門口了,即使不能象孟婆村一樣建那麽大的廟,但咱鄉下獅子鄉下跳。你拿出點小錢來,建個小廟供起來也一樣。
六事鬼說道:那也不是能將就的,許多大的就要還多大!
閻活鬼聽完斂起笑容,想了一下說道:也說的是,不過要找個好風水的地方建廟卻難呀!
扛喪鬼說道:村西頭不是有塊勢利場空在那裏嘛,不如就建在那上麵。往後大家燒香也方便,不是很好嗎?
眾鄰居聽到,也都大笑著說道:對啊,對啊!閻員外快把廟建好,我們都去燒香。
閻活鬼說道:也不是忙在一時的,等挑好良辰吉日後才好開工。
眾鬼鄰都連聲稱是,又吃喝了一陣,都弄個酒醉飯飽,紛紛道謝迴家。
閻活鬼送完客,與形容鬼、雌鬼商量了一下,覺得是應該建廟供佛的。便依足了孟婆莊五髒廟的樣子,請了工匠,備了磚頭石塊、木材泥漿,在勢利場上建起了鬼廟。
這一建,就是整整六年方才完功,用了閻活鬼一半家產。讓閻活鬼不斷的牙痛、肉痛了幾年。因為送子的是苦惱天尊,就把他供在正殿當中,左邊是窮極無量天尊、右邊是逍遙快活天尊,後殿改供遮眼神君和半截觀音。其他一切都建的和五髒廟一模一樣。起個名字叫“五尊寺”,請了個歪嘴和尚侍奉香火,住在廟裏,把個廟收拾的金光燦燦的。
你想這些個鬼建個小屋子還得開個慶祝會什麽的,何況這麽壯觀的大廟。建成之日,驚動了附近幾個村的鬼都來看建成祭禮,於是就成了個大大的廟會。
不料,在這個廟會上,發生了幾件大事,改變了閻活鬼一家甚至於整個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