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的眼底掀起波瀾,隨即又莫名地平息了,麵上不動聲色,一如之前整個偵察營曾被人家斃得顏麵全無存時依然保持著泰然自若的冷靜。

    但是袁帥清楚老大的脾氣,知道這事沒完。否則那次迴到自己地盤的營長同誌也不會憤怒得差點拆了戰士們的骨頭。不要誤會,賀泓勳不是揍了他們,而是相比這個更致命的。他連夜調整訓練方案,將強度提升至堪比特種部隊。所以說,偵察營的兵絕對是硬被“捶”練出來的。

    赫義城有些意外賀泓勳負責c大的軍訓工作,他本來還等著在偵察兵比武中和他一較高下,一雪被俘之恥,沒想到來訓練基地看到這樣一幕。下意識擁緊牧可,他抿唇望著賀泓勳不說話。

    按理說赫義城無論是軍銜或是職務都比賀泓勳高,應該賀泓勳先敬禮。可是,空落的懷抱以及投射到自己身上那道不滿的目光,都令他很不爽。於是,賀營長迴敬給赫參謀長一記最冷的暴力——沉默。

    兩人對視,似乎忘了還有位小妞正暈得七暈八素,等待救援。甚至連在場的軍官都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麵麵相覷著不發一言。

    片刻之後,賀泓勳的目光從赫義城身上移到牧可臉上,見她閉著眼晴皺緊了眉頭,終於抬手敬了個軍禮,沉聲道:“麻煩赫參謀長帶受訓學員牧可去醫務室檢查,下午的軍訓可以不必參加。”然後對袁帥喝道:“集合!”

    居然比他還傲。盯住賀泓勳的背影,赫義城氣得牙癢癢。

    軍訓並沒有因小插曲受到影響而照常進行,隻不過身為教官的賀泓勳更嚴厲了,似乎拿出了訓兵的標準來要求輔導員們。

    蘇甜音明顯感覺到他情緒不佳,所以即使站軍姿站得快瘋掉了也隻敢在心裏想,如果牧可在的話,那小妞肯定要起義,而她,隻有乖乖受訓的份兒。

    牧可的血糖低,太激動太疲勞太餓都會令她有眩暈感。但這次的不適卻不完全來自於身體,而是她小駝鳥的心態。

    想到剛剛形象全無地撲在賀泓勳身上,還在人家脖子上留下了“證據”,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而搞突然襲擊來看她的赫義城順理成章地成了那根救命稻草。

    倚入他懷抱的時候,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閉著眼晴虛弱地說了句:“暈死了。”

    當然,暈的成份是有的,隻不過含量高低有待研究。不過,了解她的赫義城自然能馬上明白,盡管會錯意以為這丫頭累得不想軍訓,但結果是一樣的,就是很鎮

    定地幫牧可打了掩護,而且在對峙中比賀泓勳沉得住氣。

    離開賀營長的視線,牧可小同誌就複活了。睜開眼晴的她看到向薇居然也在,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悄聲說:“真的有點頭暈哦。”樣子是明顯的心虛。

    收迴投到賀泓勳身上崇拜的目光與赫義城對視一眼,向薇憋笑著說:“那就繼續吧,牧老師。”

    赫義城也笑了,見牧可臉色確實不好,扶著她邊往醫務室走邊說:“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在賀泓勳眼皮子底下耍詐。”

    什麽耍詐?牧可抗議:“人家是真暈!”隻是,真暈的原因有點難以啟齒。

    赫義城嗯了一聲,到了醫務室門口才又道:“還有力氣狡辯,看來屬於一般暈。”見到軍醫,他說:“這裏有位一般暈患者,勞煩給看看。”

    向薇被兩人逗得笑了。

    “因為血糖低就要住院的,整個地球找不出第二個。”倚坐在床頭,牧可說:“赫參謀長,我隻是沒按時吃飯又有點累而已,真的不用興師動眾,勞民傷財是不對的。”

    赫義城不說話,坐在床邊徑自削著蘋果。

    牧可望著他平靜的臉,有點心虛地檢討道:“我知道,我不能太激動太疲勞太餓,我也有隨身帶糖和巧克力,隻不過我早上睡過頭了嘛,你總不希望我被罰站軍姿吧?”

    赫義城沒抬頭,完全屏蔽她。

    見他削好了蘋果,牧可動作熟練地伸手去接,沒想到赫義城卻遞到了自己嘴邊,她怔了下,然後鯉魚打挺般坐起來去搶,像是泄恨一樣咬了一口又使勁嚼了兩下,鼓著腮幫兒含糊不清地說:“我有聽你的話一切行動聽指揮,隻不過玩個遊戲,我一激動就忘了要注意嘛。”

    知道他是緊張她的身體,牧可服了軟,撒著嬌告饒道:“求求你了,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後按時吃飯,不挑食還不行嗎?首長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的這一次吧。”

    向薇見牧可的可憐樣,也忍不住替她說話:“赫參謀長,你就別怪可可了,她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笨了點。”

    牧可聽了她的話,偏頭瞪了她一眼:“你這說得什麽話嘛?”

    向薇瞪迴去,開始數落她:“好不容易沒因為遲到被罰,這下倒好,得瑟得瑟去玩遊戲,大太陽底下跑得一身汗,不暈倒才怪。自己都照顧不好,不是笨是什麽?”

    牧可發現向薇越來越嘮叨了,她捂著耳朵嚷嚷:“你就別添亂了

    ,不想迴家就到一邊稍息去。”

    見牧可耍賴,向薇恨不得削她,想想她就一病人,不和她一般見識了,搶過她手裏的蘋果咬了一口,對赫義城說:“時間很晚了,你迴去吧,我在這陪她。”身為牧可的蜜友,向薇和赫義城很熟,否則也不會一塊來訓練基地了。

    對於向薇提出的“陪護”建議,牧可持反對態度,她歪著腦袋看著赫義城,以命令的口吻說:“把她也帶走,越快越好。”順手搶迴蘋果,不滿地說道:“又不是給你的。”

    赫義城看看時間,起身給牧可蓋了蓋被子,終於開口:“向薇說你們大一軍訓的教官也是他?”

    “誰?啊,你說他啊。”牧可乖乖躺下,手裏的蘋果倒沒舍得放下,不以為意地說:“我也覺得太巧了,那個時候他還是連長。”

    向薇接口:“要是知道教官是他,我老早就跟來了,哎,我發現賀教官更帥了。”

    不理會向薇的崇拜,赫義城語氣略有不善:“那人不賴,有點真章兒。”想到賀泓勳的嚴厲,他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軍訓不要參加了,我來處理。”

    “啊?”向薇的反應特別大,一臉惋惜地說:“那多可惜啊。”

    牧可跪坐在床上朝向薇的下巴上抹了一把,眉頭一皺,煞有介事地道:“還好,口水沒流出來。”然後又對赫義城說:“為什麽不參加啊?你給我削蘋果我不敢不吃,你說讓行動聽指揮我就不敢搗亂,這還不行啊?”

    赫義城的臉色有點沉:“這才幾天就暈倒了?下麵訓練科目你吃得消嗎?再暈倒怎麽辦?”

    “那就再爬起來唄,還能怎麽辦。”

    想到牧可被自己摟入懷裏時賀泓勳眼裏湧起的波瀾,赫義城說:“別在這跟我廢話,我說不參加就不參加。”

    “當我願意和你理論啊?我說要參加就得參加。”牧可的倔脾氣上來了,孩子氣地把啃到一半的蘋果扔到了地上。

    見兩人扛上了,向薇趕緊帶著點小私心出來打圓場:“你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兒多鍛煉鍛煉也是好的……”

    “鍛煉個鬼。”不等向薇說完赫義城就給吼了迴去,見牧可毫不示弱的樣子,他的火氣頓時上來了,扔下句:“我看他怎麽調教你!”就走了。

    看著赫義城離開,向薇愣在床前撓了撓頭發,自言自語般說道:“頭一迴見我偶像發彪。”在她的印象中身為軍人的赫義城對牧可向來溫柔,從來沒發過火,今

    天這麽兇倒是第一次。

    “很帥吧?”牧可撈過被子躺下:“那你得感謝我惹毛了他。”想到赫義城的脾氣,她眨巴著大眼晴很無辜地說:“他會不會氣得把油門當刹車踩啊?”

    向薇一聽急了,跳起來朝牧可嚷嚷:“牧可可,我偶像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瞅你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男朋友呢。”牧可無奈地歎氣,好心安慰道:“放心吧,隻要我離開他的視線,他立馬就冷靜了,那速度絕對是秋風掃落葉。”

    看牧可篤定的樣子,向薇也就不擔心了,轉念想到賀泓勳酷酷的神情,她一拍腦門:“我得給老爸打個電話,我決定了,留下來掩護你。”

    “掩護我?”看著向薇的目光是哀怨的,牧可嘟囔:“估計你未亡,我倒先死了。”

    牧可想睡會兒,就把向薇趕去外麵打電話。屋裏安靜下來,她閉上了眼,不自覺想起下午的事,小臉發燒般紅了起來。拉過被子蒙上頭,她開始數綿羊:“一隻,兩隻、三四五隻……”

    迷糊間聽到敲門聲,懶懶的牧可把頭從被子裏鑽出來,盯著門沒有應聲。正當她以為外麵的人走了的時候,門卻被輕輕推開了。她趕緊閉著眼晴,聽著漸近的腳步聲,心裏莫名開始緊張。憑女人強大的直覺,她猜來人是——賀泓勳。

    賀泓勳沒有去食堂吃飯,結束一天訓練的他在辦公室坐了很久,直到赫義城的車子離開,他才下樓。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決定來看看她。目光停留在牧可閉著眼晴的小臉上,他在床邊站了好半天沒說話。

    難道現在時興沉默是金?牧可在心裏犯嘀咕。

    就在她快裝不下去的時候,賀泓勳忽然彎下身,輕輕給她拉了拉被子,難得溫柔地說:“你挺討人喜歡的,要是你不討厭我的話,我們處處,行嗎?”

    聞言,裝睡的牧可瞬間僵住,長長的睫毛不自覺抖了抖。

    賀泓勳的神色很平靜,他抬手摸了摸牧可睡得亂亂的頭發,輕柔得像是情人之間的撫摸,盯著她緋紅的臉蛋,他不急不緩地說:“不用緊張,我隻是提個建設性的想法,你考慮考慮。”

    四年持久戰

    居然被表白了?牧可怔怔地任由他摸著她的頭發,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哪裏討他喜歡了。在她的記憶裏,他們之間應該從來就沒合諧過嘛。

    時間不經意被拉迴四年前,牧可認為的初見。

    新生

    報到那天牧凱銘沒有去部隊,他提前做了安排要親自開車送牧可去c大。可是,被女兒拒絕了。

    牧可提著收拾好的簡單的行李站在客廳裏,利落的短發顯得很活潑,但臉上的神情卻很落寞,她輕聲說:“不想給您添麻煩,我自己打車過去。”

    牧凱銘坐在沙發上看著她,覺得女兒越來越陌生。身為一名軍人,對於家庭,對於妻子,對於兒女,他虧欠得太多了。他不知道無法割舍的父女之情該如何修補。

    似是感應到丈夫的心情,牧母猶豫了下,終於說:“可可,還是讓你爸爸送你過去吧,看看有什麽需要安排的,免得……”

    “真的不用。”牧可輕聲打斷了她,如水般平靜的目光中浮起不容反駁的堅定:“學校的事我能處理好,我會按時打電話迴來……”

    牧凱銘沉默地聽著牧可的話,她到底沒說會常迴家看看。直到僅有十一歲的牧宸拉著牧可的手說:“姐,周末我去學校接你,你迴來給我補習英語好不好?”時,他看到牧可揉了揉弟弟短短的頭發,承諾道:“那我們提前通電話,我有時間才迴來給你補習,好嗎?”

    “好。”牧宸拉著牧可的手笑了,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姐,別忘了給我買好吃的。”

    “早晚吃成個胖子。”牧可也笑,拎了拎牧宸的耳朵:“存在感太大的話,找不到女朋友哦。”

    到底還是孩子,提到女朋友牧宸的臉紅了,他掄起細瘦的胳膊拎起老姐的行李箱,催促道:“該走了吧,遲到了會被罰站的。”在他幼小的心裏,罰站是對遲到最好的懲罰。

    牧母也上前幫著提東西,以商量的語氣說:“要不讓義城送你吧。”

    牧可默默地接過袋子,沒有說話。

    站在窗前,看著赫義城的車子載著牧可離開,牧凱銘的眼晴忽然就紅了,囈語般說了句:“巧梅啊,我對不起女兒。”然後轉身去了書房。

    在這個四口之家,牧可隻與牧宸親近,至於牧凱銘與牧母,他們隻是她名義上的父母、長輩。在她心裏,自己已經是個外人。所以,走進大學校園的她很少迴家,課餘時間幾乎都用來做家教。

    然而,年輕的女孩兒沒有因為生活在特殊的家庭性格變得單薄,她喜歡笑,樂觀堅強,她愛與人享受,會安排自己的生活。總之,借用向薇的話來說,相比那些很動人的優點,牧可無傷大雅的缺點根本不值一提。

    聽到這樣的誇獎,牧可呲牙樂了,

    摟著向薇的脖子肉麻兮兮地說:“親愛的向薇同學,你真是好人,一定能嫁個大校。”

    向薇推開她,看到自己白色襯衫肩膀處油油的小爪印,賞了牧可一記暴栗。

    新生軍訓是在報到的第二天開始的。

    那個清晨,薄霧尚未完全散去,晶瑩的露珠滋潤著綠草的葉子,空氣裏彌漫著似有若無的淡香,閉著眼晴深深唿吸,令人感覺渾身很舒服。

    身材挺拔,麵容英俊的年輕軍官賀泓勳就在一縷霧靄中走來,神情肅然,姿勢磊落。牧可清楚地記得他是十名軍訓教官中唯一的上尉軍官,後來從狂熱愛軍人士向薇嘴裏知道他是偵察連連長。

    站定後,賀泓勳向受訓學員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開口時聲音鏗鏘:“同學們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賀泓勳……”

    這時,清甜的女聲打斷了他,站在隊伍裏的牧可下意識砸出一句英語,他聽見她說:“couldyoustopit?”

    同學們都愣住了,目光齊唰唰望過去。向薇頓感大事不妙,她悄悄碰了下牧可的袖子。

    賀泓勳的臉色有些沉,目光的落點是牧可的臉,他沉聲問:“你剛才說什麽?重複一遍!”

    抬眼看著賀泓勳,牧可站在隊伍中間,一動不動。

    望著她稚氣的瓜子臉,賀泓勳提高了音量,以一種不允許違抗的命令的口氣說道:“叫你重複一遍!”

    眼裏透出倔強,牧可高聲迴答:“couldyoustopit?”

    把嚴厲發揮得淋漓盡致,賀泓勳冷聲道:“你,出列!站一邊去!”

    牧可沉默著出列,站到了訓練場邊上,一站就是三個小時。

    事後賀泓勳從向薇那裏了解到她說的那句“couldyoustopit?”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因為牧可受不了她恨不能將全世界美好的形容詞都用在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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