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的元神迴到客棧之中,發現自己的肉身已經被層層疊疊的白色蛛網捆住了。


    不過小片刻的功夫,另外三隻蜘蛛精居然全都來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這最後三隻蜘蛛精都是同樣奔著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來的,但是一進李楚的房間,見到的是滿地小動物的屍體……


    “大姐!二姐!七妹!”


    除了這幾具屍體,還有被定身的三蜘蛛。


    她們驚唿一陣子之後,同時將矛頭對準了床榻上的小道士。


    雖然他好像也沒有動,但是這裏也沒有其他人了。她們便先行將李楚禁錮住,剛好李楚的元神迴歸。


    他緩緩睜開眼。


    就正對上了六道驚怒的眼神。


    “小道士……這都是你幹的?”一隻蜘蛛精喝問。


    “不是。”李楚斷然否定。


    他嚐試著動了動手腕,隻覺身上捆縛自己的蛛絲稍有些脆弱,輕易便可掙脫,便也沒有急躁。


    “這裏除了你根本沒有別人!你還能否認?”另一名蜘蛛精怒道,又看了看四周,“你連看門的狗都不放過!”


    “那個是她幹的。”李楚看著被定住的三蜘蛛。


    “你已將我三姐定住,自然隨意栽贓,你可敢將她放開?!”又有一蜘蛛精道。


    “好吧。”


    李楚抬起一隻手,一指三蜘蛛,將她穴道解開。


    “啊。”


    三蜘蛛獲得自由,頓時發出一聲驚唿。


    “大姐、二姐和七妹都被他害死了,我們來替她們報仇!”


    “我們已經將這小道士製住,來讓他以命抵命!”


    幾位蜘蛛精義憤填膺。


    重獲自由的三蜘蛛一聽,立刻滿臉驚恐,“別……”


    你們讓他解開我,就是為了讓我和你們一起作死嗎?


    她連忙將渾身上下的手一起擺動。


    但還沒等她說話,那邊幾位姐妹就一揚手,顯露妖軀,猛然間,陰風大作!


    周遭方才還是裝潢精致考究的客棧房屋,轉眼間就已便為一座妖氣森森的黑石洞窟,四周布滿蛛網,蛛網上赫然有數不清的白色骨架,難以盡數,正是這些蜘蛛精過往害過的人命。


    幾隻大蜘蛛倒吊在洞窟頂部,頓時兇相畢露。


    “誒!”


    那三蜘蛛被裹挾著滿臉發懵,你們怎麽這就交了老底啊?


    沒等她阻止,就聽姐妹們又道:“三姐,你與那小道士仇恨最深,你去親手取他性命!”


    “早先我們就該聽你的建議,直接將這小道士殺了,也不至於讓大姐二姐遇害。”


    “喂你們不要亂說啊……”三蜘蛛弱弱地抗拒,“其實也沒那麽大仇啦,我也沒認真提過什麽建議……”


    旁邊一位蜘蛛精看出她的恐懼,給她鼓勁道:“三姐你還怕他做什麽?如今他全身都被我們製住,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又如何能威脅我們?”


    “那……”三蜘蛛無語地問道:“我的定身法是如何解開的?”


    “誒?”


    另外三隻蜘蛛精齊齊一愣。


    再看向那床榻上的李楚,發現他正在緩緩抽出純陽劍。


    “哇——”三隻蜘蛛精同時發出見鬼一般的驚叫。


    而那三姐則一臉日了狗的表情,努力地擺手企圖向李楚解釋自己和這幫豬隊友一點也不熟。


    但李楚已經給過她一次機會。


    這次的純陽劍下,卻是一視同仁了。


    “吼——”


    一道赤龍席卷而出,瞬間蕩盡洞窟內的綿綿妖氣,也吞沒了幾隻蜘蛛精鮮豔的身軀。


    轟——


    ……


    當杜蘭客醒來的時候,發現天色大白,而自己正趴在一塊青色石頭上。再向上看,那甄老板胖乎乎的身軀正掛在一棵老樹的樹梢上搖搖欲墜。


    “咦?”


    “那客棧和美豔的女掌櫃……”他撓了撓頭,接著眼睛一瞪,一個激靈翻身起來,“那客棧和掌櫃都有問題!”


    “確實。”旁邊李楚點頭。


    “師傅!”


    杜蘭客看見一旁雲淡風輕的師傅,頓時就覺得沒大事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似乎已經產生了一種“隻要師傅在,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感覺。


    “那客棧和掌櫃都有問題。”李楚道:“現在它們都不在了。”


    聽著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杜蘭客徹底安定下來,站起身,看了看樹上的甄老板,叫了一聲:“起床了,甄老板。”


    “嗯?”甄老板聞聲迷迷糊糊的一睜眼,一翻身。


    樹梢再禁不住他,一下子斷折了一般,甄老板猛地墜落下來,杜蘭客一雙長臂穩穩將他接在懷裏。


    漫天樹葉飄下,場景異常唯美。


    當甄老板搞清楚昨晚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頓時也是連連拜謝,“多虧是請了小李道長,若是旁人,恐怕中招身死尚且不知,真是多謝了。”


    “無妨,應該做的。”李楚淡淡點頭,忽又問道:“甄老板,你要找我來取這冥河心草,果真是飛來宗的長老告知?又或者,是不是有旁人指使?”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他覺得這個地點似乎是有人特地挑選的。


    昨夜那幾隻蜘蛛精倒還是小嘍囉,那偃月教的木人王和那位拘魂的神婆,手段邪異,令人有些防不勝防。


    而此地的魔音,顯然能夠輔助她那拘魂的法陣,或許……不是偶然。


    “嘿嘿。”


    甄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實也沒什麽見不得人……我娘子病重,需要冥河心草是真。但確實不是什麽飛來宗的長老,而是有人讓我這麽說的。之所以騙了小李道長,也是那人讓我這樣講,說如此才能請動你。”


    “哦?”李楚問:“那人是誰?”


    “是一個老瞎子。”


    甄有乾迴憶道:“看上去像是個叫花子,但是樣子怪怪的。當時我娘子心疾複發,全齊天城的醫生都束手無策,他突然找上門來,說冥河心草可解此疾。但當世之中少有人能取到,若是要請,一定要請小李道長你。如此這般一說,我才星夜趕往杭州府請您。”


    聽他描述,李楚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有些熟悉的影子。


    莫非又是他?


    那個每當劇情需要推動時就出現……不,那個不知懷有什麽不為人知目的的詭異瞎子。


    甄有乾見李楚沉思,以為他心裏還不相信,連忙又補充道:“小李道長若是不信,可以等取到冥河心草之後,隨我一同迴齊天城,親眼見著我家娘子如何治病。到時候我也必定信守承諾,再付三萬兩白銀與你作為尾款。”


    “誒——”


    李楚一把握住甄有乾的手。


    “我怎麽會不相信甄老板,您的臉上寫滿了……對妻子的愛啊。”


    小道士懇切地說道。


    ……


    冥水穀中深入幾裏,便是那條幽深的冥河。


    越靠近,越感覺周遭陰冷難耐,生機寥寥,草木難尋,充斥著一股死寂的氣息。連腳下的土地,似乎都變得格外冷硬。


    等到了那冥水岸旁,看見深灰色的水麵沉沉流過,那磅礴的死氣連李楚都受了些許影響,隻覺心情無比壓抑。


    至於杜蘭客和甄有乾,則都已經進入抑鬱狀態了。


    老杜望著河麵,一頓感慨:“你說我一把年紀,雖說比甄老板你才大兩歲……但是你光看長相,我看著跟你爹似的……當然我不是罵人啊,是說甄老板你已經事業有成、家財萬貫,我還要背井離鄉,辛苦打工……”


    “老哥啊,自家人知自家事。”甄有乾也哀歎道:“我雖然有錢,但是我也失去了很多東西啊。”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創下了這麽大家業,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我每個月隻賺九百文的時候……”


    聽完他的苦惱,杜蘭客更抑鬱了。


    前方的李楚凝視這冥水,隻覺其中陰氣森然,已然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幾乎完全探不到內裏的氣息。


    良久,他還是決定下去一試方知。


    於是他將辟水珠懸在腰間,打了聲招唿,便一躍而下。


    一入水,四周又是那熟悉的感覺。


    軟、濕、潤、柔……


    水舌舔舐、又格外得涼……


    因為上麵完全看不清水底的深度,一進來才知道,這冥水簡直深得可怕,一直降落了良久方才到底。


    腳下踩的,竟是一層厚厚的玄冰。


    透過不知幾厚的冰麵,能在隱約間看到一些影子,似乎猙獰可怖。


    下麵又是怎樣的世界?


    李楚無心探尋,他一路向前,隻想快些尋到冥河心草。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叢水草。


    很突兀,剛剛下落的時候好像還沒看到,但是突然就出現在了腳邊。


    而且這一叢水草之中,還有兩株鮮豔的紅色草葉,葉脈透明,正是那甄老板所描繪的冥河心草的模樣。


    咦?


    來得如此容易?


    這東西來得這麽簡單,倒讓李楚有些懷疑……是不是其中有什麽蹊蹺。


    但是任務物品已經被人送到手裏,完全沒理由不接……


    可就這麽走了的話,又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預想中的驚險刺激都沒出現啊。


    李楚摘下這一株冥河心草,略有些失落,還想再向前探索一番,但是向前一看……


    咦?前方不遠處,居然還有一叢冥河心草。


    這裏剛剛好像是空蕩蕩……


    怎麽迴事?


    這裏的冥河心草……竟如此好客嗎……


    想了想,他還是選擇了摘草上行。


    畢竟落袋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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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在那不熟悉的地域隨便閑逛,十分危險,且沒有必要。


    上浮出水,就聽老杜和甄老板還在對著吐苦水,見李楚這麽快就上來了,甄老板的神情驀然一黯。


    “還是不行嗎?”他哀歎道:“我就知道,我和我妻子終究還是緣分薄。唉,可是她若去世,我哪怕再納一位二八年華貌若天仙的女子,又如何能替代她呢?”


    看樣子他還以為李楚深入不了冥水,才會迅速迴來。


    然後李楚就將鮮豔的冥河心草遞到他臉上。


    那動作仿佛是在說,你想得美……


    ……


    就在李楚他們離開不久,遠處的山石後麵緩緩探出兩個光頭。


    這兩個光頭都穿著僧袍,一個有兩撇小胡子,一個是兩道八字眉。也都像是修者,隻是不知在哪山哪廟修行。


    小胡子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嘀咕道:“師弟,我們在這觀察了這麽久,是不是有些太過謹慎了?你看那小道士,也不見有何厲害。不過帶著一枚辟水珠,幾乎十息時間就采摘了一株冥河心草。”


    八字眉皺著眉毛,道:“可冥水之中怨魂無數,名聲也不是一朝一夕出來的。即使大能人物也不敢輕易接近,絕非虛言。貿然下水還是不太妥當吧?”


    “妥當個什麽勁兒?”見他們走遠,小胡子幹脆爬起來,“道士取得,我取不得?”


    “可是……”八字眉似乎還有隱憂。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那些大能多半也是自己嚇自己,又人雲亦雲至今。剛才他上上下下,你可見這水中有過半點波瀾?別說大危險,連小水鬼都沒有兩隻。依我看,估計就沒什麽古怪。咱們這大半天,根本就是在和空氣鬥智鬥勇。”


    “要不還是再看看吧?”八字眉還是道。


    就聽小胡子道:“這樣,我帶著辟水珠下去,如果見到多的冥河心草,就替你也采一株,這樣你這膽小鬼也可以拿到了。不過……若是有旁的寶物,我可不會分給你了。”


    原來他們師兄弟二人也都是想要取冥河心草輔助修行,可是又畏懼冥水的名頭,在此觀望許久也不敢下水。


    這時見著那小道士下水轉眼就成功上岸,卻是自覺方才有些謹慎過度了。


    小胡子說完又笑了笑,來到岸邊,也取出一顆辟水珠懸在腰間,接著一個魚躍。


    光頭入水。


    沒有一絲水花。


    轟——


    小胡子一入水,下沉還不到一半,一雙眼正在水底尋找著冥河心草的影子。


    可心草沒見到,卻陡然瞥見一抹白色的身影。


    冥水之中怎有活物?


    這顯然不是什麽善茬!


    他瞳孔一緊,立刻調轉光頭,想要原路返迴。


    可是那白色身影卻沒有給他機會。


    那仿佛是一名白衣女子,盈盈立於水下,長發在水中蕩漾,正仰頭望著上麵。


    忽一抬手。


    嘭——


    四周冥水好似突然化作銅牆鐵壁,將他生生擠做一團血霧。


    就像捏死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似的,便將這血肉之軀捏爆在冥水之中。


    河岸邊,那八字眉的和尚還在糾結,“莫非真是我太過分謹慎了?師兄他……”


    一低頭,就看見成片的血霧漫上水麵。


    “啊!”他一聲驚叫。


    師兄他死得好慘……


    水下。


    那白色身影仰著頭,似乎在望著水麵,但隔著重重冥水與山風,她遙望的方向與其說是水……不如說是天。


    良久,她才緩緩動了動嘴唇。


    吐出一個隱含驚懼的聲音。


    “這人間竟真的有……”


    “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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