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發生的事真多:栩雅的突然出現,父親的神秘行蹤,以及我不管對錯的惹出打架事件。可大家都知道,我一直是在栩雅突然出現的驚喜卻又終不能尋獲其蹤影的沉重打擊下抑鬱著做完後麵的事。一個讓我朝思幕想了近兩年的女孩,又怎能不令我失魂落魄!後來決定到農村我姨娘家探險的人發生了改變,有的說不去就徑直迴家了,有的卻又接到電話高興的趕來了,我一直不曾關心。隻記得波仔的女朋友來了,我注意了一下,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孩子。一個標準的妖精式女孩子。她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可我隻想著我的栩雅,好象我心裏隻有栩雅的事情。可到半夜夢中,我卻被一句話驚醒,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他胖得有點走樣,可我看得出來,他還是象你的少,象他媽的多……!”

    我從睡夢中忽地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並立即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我睜開沉重的眼皮,打量周圍。眼前是一地的稻草,上麵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個人。一堆冓火燃燒接近尾聲,但鮮紅的火碳仍不時發出“啪”的一聲:人太多,唐成有把我們安排在他們村的公堂裏!公堂就是舊社會村裏人聚眾議事拜祭祖先的地方,如今早已廢棄。古老的木牆壁上有諸多花鳥魚蟲的雕花窗戶,卻有幾塊搖搖欲墜。巨大的木頭柱子下都有一個圓鼓型的石頭墊著,在中央天井裏厚厚的白雪映忖下,倒仍然感到結實有力。

    我抱著雙臂躡步走到火堆旁扒弄一下,就著火苗點燃了煙,長長的噴了一口煙,然後抬頭呆呆的看著天井。想起了母親,隻是沒有迴憶,隻是一個多年想都不曾想起的字眼。一個父親從不許我碰觸的話題。片刻,我吐掉大半支煙,頹然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我側著身子,抱著雙臂倦宿著。看著鮮紅的火碳中有風吹過時,一陣陣閃亮。小妞妞晃著尾巴走過來,親昵的舔我的臉,舔著。一滴有些莫名其妙的眼淚,緩緩從我眼眶中溢出來,滑過臉頰……

    天亮後,唐成有和福哥帶領猴兒毛崽兒寶他們做一個長長的“搖把”——準備用來架在兩個“木馬”中,將長長的繩子繞在上麵,繩子下麵牢牢係一個竹筐,將人放下到洞裏或“搖”上來。這主意是我出的,可我眼下覺得此事毫無意義。我將小妞妞夾在胳肢窩下找到我的姨娘,張口就問:“姨娘,你見過我媽嗎?”其實這問題小時候肯定問過好多次,隻是後來長大了,知道問不出結果就憋在心裏了。現在問出來,姨娘明顯的一驚,但隨即又是那令人討厭的永不改變的見到客人時熱情無比讓你無可挑剔的笑容:“見過啊。很高大,很健壯,都說是好遠來的。”“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嗎?”“不知道,隻聽說,是迴去了,好遠。”

    我意識到自己的長大沒有改變答案,沒有讓姨娘認真的迴答我。我都快24歲了,是不是不用再想媽了呢?姨娘象是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那般若無其事的口氣裏,隱約有這種暗示。我放下小妞妞,轉身想走。姨娘突然叫住我:“董理,你們是不是想爬到後麵那深洞裏去?”我一呆:“沒有啊。”也許我心裏真沒這事,所以臉上的表情無辜極了。姨娘“哦”了一聲,說:“不要去,好多年前有兩個人下去過,可下去就再也沒迴來!”我剛轉過身,心裏驚了一跳,想:“這要不要跟唐成有說說?”

    可走到公堂裏一看,他們一個個紮繩子的,砍木柄的,織竹筐的正忙得正歡。又如何說出怕死的話來掃大家的興?心想舊社會的人沒知識,下去可能被悶死了。我們隻要一步步探好了再幹,應該沒問題。因此左右看了看,轉身又迴到姨娘家。唐成有知道我一向擅長於指手畫腳,隻抬頭看了我一眼,說:“表哥你沒事吧?臉色那麽難看?”我動了動唇竟然沒說出話來,鬱鬱不樂的走了。

    躺在唐成有的床上,我瞪著有光無神的大眼,東看看西看看,腦子裏似乎充滿了東西。卻又百無聊賴得不知所措。看到父親囑托我保管好的東西,依舊打開奶奶的畫像看了一迴。又歎息著卷好隨手放在床頭。突然發現那個黑皮筆記本中間有一處,紙張變得烏黑已極,頓感好奇,心想這中間寫了什麽常有人翻看?舉手抽過來立即找到那一頁,隻看了第一句話,我便張大了口,再也合不攏來:

    “在所有有關藏藥的傳說中,最神奇的莫過於一種叫做”冰爬蟲“的蟲子了。可我怎麽也沒想到,我今生竟會真的與這種東西打上交道。一夜之間,二十八個人都永遠的睡著了。他們麵色嬌紅卻全身冰涼,麵帶微笑卻永不醒來。我看著心愛的女人如此美麗又安詳的睡在我身邊,我怎麽都無法相信這是需要埋葬的身軀。可是我知道這個傳說,盡管我千萬個不相信,可事情就擺在我眼前。傳說這種蟲子倘若趁人熟睡時從人的鼻孔裏鑽入,最後到達心髒。這個人就會全身凍僵,不能動彈。卻不是死去了,如果在多少年之內找到一種冰爬蟲特愛吃的花兒,將蟲子誘出來,這個人就會象大夢一場醒過來。如果多少年之內找不到,這個人的軀體就成了無數冰爬蟲湧出的巢穴……可是,這畢竟是傳說,我又去哪找到那種名兒也沒有的花朵?

    我做夢都沒想到,我帶迴來以求躲過酷刑的這二十八個人之中有一個卻是來施以如此酷刑的……可是,躺下的卻是二十八個人,這怎麽解釋?如果有仇家從遙遠的西域找來,通過我的密室找到他們的棲身地,我怎麽會不知道?又怎麽肯饒過我這個罪惡最大的人?

    但是我沒有時間去想這些。我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裏處理好這……我心愛的人,我親如兄弟的二十七個兄弟姐妹。我要怎麽辦?真的就這麽眼睜睜的將他們埋葬,我於心何忍!

    思慮再三,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先將他們暫且放在我的密室裏。隻是一時間買二十八口棺木動靜太大,會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看到這裏我忽地跳起來,卻將筆記本夾在懷裏,迅速向公堂跑去。

    我一邊看就在一邊想,有時候要迴頭重看一句話兩三次。等看到這裏,我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畫麵:二十八口棺木就放在我家老房子地下室裏,裏麵躺著二十八個躺了幾十年的人,他們麵色如生,他們麵帶微笑……公堂的門本來老舊,差點被我踢爛了。我一咕咚坐在火堆邊,雙手死死的抱著懷裏的筆記本,不住的哆嗦。崽兒寶正帶著波仔的女朋友在天井裏堆雪人,抬頭笑道:“拐子鬧,你搞什麽呢?”

    我一邊搖頭,一邊不停的說:“好冷,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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