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門推開的那一刹那,我馬上就知道自己剛才心裏那一格登純屬自做多情。我所看到的,是跟我心裏想要出現的完全相反的內容。當然,他是一個人,但他是一個男人,四方的,粗糙的,骨骼僵硬的。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栩雅。隻見他空曠高大的骨架裏很不協調的盛裝著陰陽怪氣的嘻皮笑臉,似乎很想尊重的叫我一聲“表哥”,但努力之下他的笑容看起來還是有點象是在嘲笑。

    好在我一向熟悉了他這德性,客套的說:“你這麽早來啦。”然後就說我要吃早點去。他手裏提著個塑料編織袋,我說放這裏吧。他說沒事,我提著。於是他跟著一起往外走。

    走出家門,我便喚“小妞妞。”剛撒完尿的小妞妞便奉命似的跑過來往我身上一躍。我熟練的將它接住,順手挽在胳膊下。按理說我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夾著小狗在大街上走,難免有點惹人眼珠子。事實是自從栩雅離去,我對其他女孩是如看過眼煙雲,聞聞氣味的心情都沒有,更別說留其在家盤繞不去。對其他事情更是絲毫提不起勁來,整日呆坐家中,或不知所謂的看著電視,或漫不經心的點撥一下網頁。於是我就胖了,我的大號也由拐子鬧升級成拐子胖。當我這個胖小夥夾著個小狗狗在街上一步步顫悠悠的行走時,那就獲取了百分之八九十的二次迴頭率了。

    好在我的表弟沒在意這些。他來自農村,手腳長而寬大。耐心的坐在米粉店相對而言小得可憐的凳子上等我吃完米粉,再耐心的跟我迴到家裏。

    於是我想他可能有要緊事找我,很可能是要借很多錢!

    我說:“你有什麽事?”

    他的眼睛很大,眼睫毛很長。這時他的笑容就奇怪的變得很正經了,大眼睛還神秘的眨了眨說:“我給你說個故事。”

    我就忍不住笑“你說吧”

    “你知道嗎?你爺爺,也就是我的外公娶過一個很漂亮的小老婆的。”

    “……”

    “可是他這個小老婆很年輕時,不知道為什麽就死了。外公很是舍不得,葬她的時候就……”說到這裏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做拘捧狀,並特意看我是否在認真聽他說。“就在她的墳裏放了十來捧碎瓜子金子。”

    很顯然他非常不會說故事。這麽好的故事被他殘缺的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我說:“那又怎麽樣?”

    他笑著要啟發我似的看著我,終於還是悠悠的說道:“挖出來啊。”

    我稍微愣了一下,就強烈的反應起來。大清早來了個拿編織袋的家夥說要挖你家祖墳。你是什麽反應?再怎麽說那年輕的爺爺的小老婆也該我叫一聲奶奶啊。

    我冷笑道:“得了吧你。在哪裏聽些胡說八道,就要來挖自家祖墳?那是你外婆的墳,你知道不?”

    他卻似乎胸有成竹,淡淡一笑,道:“你聽我把話說完嘛。外公娶的這個小老婆,是沒有正式過門的,也沒有讓你奶奶我外婆知道的。而且,外公悄悄的將她安葬,埋在一個地方,也不算是一個墳啊。”

    “……”

    “你想想,那些金子就那樣埋在地裏,多可惜啊。”

    聽他說的,就好象是一堆金子埋在荒地裏那樣可惜。可我還是想打消他這念頭。我說:“你在哪聽說的嘛?我爺爺哪來的那麽多錢啊?”

    他笑了,笑我明知故問似的,說:“我大舅不是經常說的嘛,那時候國民黨傷兵在你們村養傷,整日聚眾賭博,他們用這麽一寸長左右的稻草做籌碼。結果你爺爺拿了一個稻草枕頭去?”

    這的確是常聽我老爸說的。可我分明聽他的意思是說我爺爺有一股子傻勁。而不是說他多麽有錢。雖然後來我爺爺的確被劃分為富農,可那也是實在我們那地方太窮,大家選舉他出來完成指標的。按全國統一標準,他其實屬貧下中農,我也就是根正苗紅的好苗苗哩!

    我想了想,站起來哈哈一笑,表示不再聽他胡說八道。說:“你也不用屁股肉想一想,我爺爺真那麽有錢,何必睡覺的枕頭用稻草紮成!”

    我的表弟叫唐成有,比我小好幾歲。在他進入青春迷惘期時,曾留著長長的頭發,比女人的菠蘿頭還長的“賽菠蘿”來我家吃了搬新房而宴請的“進火酒”。我看到他一心想要向這個世界宣布自己與世人是多麽的不同,而眼睛裏又盡是看不清楚東西的霧。就是那發型,也十足的模仿了當初的我。隻不過比我還差一點:左耳上沒懸掛小鑰匙。也許我是他的偶像,他一向對我言聽計從。可這一次他讓我看到了他的不屈不撓。

    他說:“我們就試試吧。反正隻是費點功夫。”

    不能說他的言語簡潔有力,隻能說他的言語後麵躲藏著閃閃發光的黃金。我又一次沉默了。

    我說:“你說我爺爺悄悄安葬了他年輕的小老婆,你怎麽能知道葬在哪裏?”

    唐成有笑得比較舒暢了,說:“我聽說,就在你家的地下。”

    “你沒神經病吧,哪有把人葬在自家屋子裏的!?”我跳起來大聲的說。其實我想說哪有大清早跑來別人家裏叫別人挖自家房子的?可我們不光是表兄弟,一定程度上我們還是好朋友。

    他還是麵帶微笑,說:“反正你家那老房子也沒人住了。我們去堂屋中間挖開看看,沒有,就算了。”

    我還能說什麽呢?那不是銀子,也不是銀元,更不是銅錢。而是金子!世界上有碎瓜子形狀的金子嗎?我不知道。可你想想,你隻需要挖開一些土,就有可能得到十來捧這樣的金子。世界上還有哪一個人能對此無動於衷?恐怕就是錢多得地上有錢也不肯撿的比爾,蓋茨先生看到有人挖這個時,也會停下來看一分鍾。

    我就是還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我說:“你究竟是聽誰說的,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事情?”

    唐成有微笑著將他手中的編織袋提上來,緩緩從裏麵抽出一個小皮箱子。那皮箱子看起來的確很象是年代久遠的東西。箱蓋上四個角都有發亮的黃銅片保護著,它的鎖扣也是黃銅的:一條黃銅片下端成心桃型,心桃部分的中間有兩個小四方孔,搭下來,恰好讓下麵的兩個銅環穿過露出來。一把小黃銅鎖就鑽過這兩個銅環鎖上。

    唐成有還得意的將它向我這邊推了推,小鎖便晃動著敲打到銅片,嗒嗒嗒的發出輕微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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