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


    這兩個字放在這個時代來說的話,還是太過於超前了。


    李承乾能做,那是因為沒辦法。


    在當時那個情況,李承乾如果不這樣做,根本就沒辦法凝聚人心。


    而大唐,完全沒必要這麽做。


    “有些地方,我們的確可以學習一下日月山,但國情不同,有些在日月山行得通的東西,在我大唐未必就行得通。


    與我大唐來講,無外乎就是擇優而學之,擇惡而改之,則方可事成。”


    見眾人半晌沒人言語,李二這才主動開口。


    他這麽一說,房玄齡等人也是紛紛點頭。


    的確,日月山還是有不少東西值得他們借鑒的,不提別的,至少在民族融合這方麵,大明就是比他們更有經驗。


    “那殿下的意思是?”長孫無忌卻是聽出了李二這話裏有話,當下就躬身問道。


    眾人聞言,也是紛紛看向了李二。


    剛剛那話裏話外的意思,他們可是都聽懂了,李二這是明顯心動了啊。


    “鄭國公說得不錯,梁國公也是言之有理。”見眾人都看向了自己,李二倒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說道,“單就這事兒來看,朕覺得,若是都能將兩者稍微結合一下……”


    不用李二說完,眾人當即就明白了李二的意思。


    一時間,大殿之上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孫無忌見眾人的議論聲逐漸變小了,這才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兩相結合?”


    李二點了點頭,說道:“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畢竟在民族融合這方麵,我們的確不如人家大明,雖然大明立國時間不長,但在這一點上,人家比我們走得更長遠。


    別人優秀的地方,學一下又當如何?


    具體如何操作,你們倒是可以商議下,朕乏了,都退下吧。”


    說完,李二便擺了擺手,好似這件事兒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眾人聞言,也是無語,不過李二都這麽說了,眾人也就隻好躬身告退。


    等眾人退出行宮的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仆射,幾位尚書,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能有什麽意思?”當即就有人說道,“陛下這明顯是心動了,想要在暹羅複刻下一個大明。”


    “話也不能這麽說。”房玄齡聞言,擺了擺手,道,“大明的確有許多可取之處,陛下也不過是想嚐試一下大明的諸多政策,在我大唐到底適用與否。


    這不管是對我們來說,還是對整個大唐來說,都不是什麽壞事兒。


    畢竟,未來若是殿下迴長安,那未來的大唐難保不走今日大明之路。


    提前熟悉一下,總不至於今後手忙腳亂吧?”


    任何事情都是多方麵的。


    房玄齡自然明白,李二這麽做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讓他們盡早的適應未來的大明,可這會兒在這裏,他不這麽說,又能說什麽?


    “行了,迴公廨再說吧。”見眾人快有聊下去的趨勢了,長孫無忌無奈地說了一句。


    他是知道的,這些家夥真就能站在這裏聊一天。


    不過他既然都這麽說了,大家自然也不會駁了他的麵子。


    “鄭國公”迴到公廨的時候,馬周便率先站了出來,朝魏征拱了拱手,問道,“下官記得,之前鄭國公在大殿上有提到過大明的一些策略方針。


    不是說下官不能理解,隻是下官比較疑惑,當初日月山真就有鄭國公所說的那種凝聚力?


    而這種凝聚力,便是如鄭國公所言,那般凝聚起來的?”


    馬周的確就是單純的疑惑。


    李承乾在赤水源立國的時候,他甚至都沒資格摻和到這檔子事兒裏麵來。


    哪怕他如今貴為大唐的戶部尚書,但真要說起來,他在朝堂上,有些時候依然像個小透明。


    不是說他沒能力。


    能力他還是有的,可他沒底蘊,沒人脈,這卻是實實在在的。


    就連當初舉薦他的常何,嗬嗬,如今連在這裏議事的資格都沒有。


    這也是他為什麽一直輔佐長孫無忌的原因。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是他自己提出一些政見的話,基本上是沒有任何人會支持他的。


    這就是寒門的無奈……


    對於這位馬周,魏征倒也從未輕視過。


    不管別人說他是何等幸進之徒,但魏征自己有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這會兒聽馬周一臉認真地詢問,當下也是極為認真地解釋道:“當初老夫到日月山的時候,日月山的凝聚力已經形成了。


    老夫無法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畢竟老夫也沒真正的和他們經曆過民心凝聚的那個過程。


    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大明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在所有的詫異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走到如今的。


    老夫跟你分享一下老夫當初在日月山的一段經曆吧。


    記得還有盧國公家那小子。


    當時老夫也是在日月山瞎溜達。


    見到這家夥和梁國公家那小子在一起吧,好像還有長樂殿下在。


    你可能不能想象,這幾位放在長安是何等身份?


    但他們卻是一樣的在日月山的大食堂用膳,和一群普通百姓混在一起。


    哪怕是長樂殿下,身邊也是一個護衛都沒。


    就跟普通人一樣。


    老夫還記得,當時老夫想看看盧國公家那小子身上的一枚勳章。


    結果那家夥那眼神,老夫現在都記得,生怕老夫會昧了他那勳章一般。


    後來,老夫才知道,那枚勳章名曰同濟。


    取自同舟共濟的意思。


    據說這是當初大明在打贏了日月山保衛戰之後,給當初所有日月山的人頒發的一枚勳章。


    沒什麽實際作用,除了見王不拜以外,更大的作用便是象征性的。


    對了,在日月山還有一座勇山。


    就在如今大明宮裏麵。


    每個月,大明宮都會對允許有親人埋葬在勇山的百姓去祭拜。


    但值守在宮門的侍衛,卻是從沒有人去核查過那些人的身份。


    聽說以前有人想混進去,結果當場就被宮門外的準備去祭拜自己親人的百姓給拿下了。


    不單單如此。


    當初大明宮修建的時候,還有不少百姓住在大明宮裏麵。


    可哪怕到了如今,他們依然還是住在裏麵。


    殿下並沒有因為大明宮已經成皇城,便將那些百姓遷移出去。


    這樣的大明,怎麽可能沒有凝聚力?”


    聽魏征說完,眾人也都是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大明啊,那是奇跡。


    如果那麽容易被複刻,還談什麽奇跡?


    “謹受教。”馬周倒是對著魏征一揖到底,他是個很謙遜的人。


    畢竟出身不高,能走到今天著實不易。


    加之他對房玄齡這些人,確實是心存敬佩,倒也沒什麽難為情的地方。


    “哎,大明能走到今天,也確實不容易。”長孫無忌聞言,也是一臉感慨地說道,“不過這也使得大明的根基更加紮實,相對來說,也是好事兒。”


    房玄齡聞言,也是笑道:“這倒是實話,不過這會兒,我們聊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如今,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該如何解決暹羅的問題。


    鄂國公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極佳的時機,如果我們做不出成績來,那就是真的丟人了。”


    “確實。”他一說完,溫彥博看了魏征一眼,這才說道,“不過在這個問題上,老夫倒也支持鄭國公。


    以夷製夷,才是解決民族矛盾最好的策略。”


    “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就說過了。”長孫無忌聞言說道,“單純的以夷製夷,隻是換湯不換藥,那今日鄂國公做的一切,都白忙活了。”


    有些話雖然不能明說,但大家其實都清楚。


    尉遲敬德就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將暹羅的權力階層來個大清洗。


    可如果隻是換湯不換藥的話,那就真沒必要了。


    之前在大殿之上還反駁了魏征的房玄齡,這會兒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取長補短,其實真要說以夷製夷的話,也不是沒法子。”


    “梁國公有何高見?”


    對於房玄齡突然又改變了主張,眾人是一點兒也不奇怪。


    政治嘛,本來就那麽迴事兒。


    “漢人為主官,暹羅人為佐官。”房玄齡說道,“讓漢人官員主持大局,把持整個地方的政治方針,同時做好統宣的諸多事宜。


    而讓暹羅的佐官,主民生治理,說白了就是輔佐主官搞好宣統關係。


    而且此番暹羅雖然不戰而降,但對百姓造成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既如此,我們為何不能在這上麵做做文章。


    老夫聽說,在暹羅,不管是地方州府還是哪裏,土地基本上都被集中在官紳的手中。


    如今鄂國公這麽一來,倒是讓不少土地都成了無主之地。


    我們不妨將這些土地都分出去。


    左右我大唐要的隻是暹羅的糧食產量。


    誰種地,對我們來說,好像沒什麽區別吧?


    再說了,總不至於讓我們從大唐遷徙百姓來種地吧。


    而老百姓,隻要有了土地,他能不對我大唐感恩戴德?


    心中能不念著我大唐的好?


    未來……”


    “此法不可為!”房玄齡話都還沒說完,長孫無忌頓時就站了出來,說道,“這種先例不可開,這要是傳迴大唐,我大唐的土地要不要分?


    毫不誇張地說,我大唐雖然沃土千裏,但九成的土地都在不到半成的人手中,而剩下那一成土地,才在其餘手中。”


    分土地。


    開什麽玩笑,這先河要是開了,傳迴大唐,那還得了。


    別說長孫無忌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就沒幾個讚同的。


    別忘了,他們誰家還沒一點兒土地。


    “可能這個分字用得不夠嚴謹。”房玄齡倒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分土地談不上,應該說是口分田,永業田……”


    房玄齡這些日子,就了解暹羅的這些東西去了,在這方麵,可比他們了解得多多了,“據老夫的了解,暹羅百姓是沒有口分田的……


    用他們的話來說,生來有,那也就有了,要是生來沒有,這輩子也別指望有了。


    可如今他們既然是我大唐的子民,自然要依我大唐的律例來。


    口分田海能少了他們的不成?”


    聽到口分田這三個字,眾人都是一抽抽。


    大唐是什麽光景,暹羅又是什麽光景?


    不誇張地說,同樣一塊地,暹羅可能能養活一大家子,大唐可能也就勉強顧好自己。


    老天爺賞飯吃,你是攔都攔不住。


    “既然是大唐子民,這口分田自然不能短了他們的。”長孫無忌聞言,這才鬆了口氣,說道,“若是如此的話,那這地方官員的活計,還真就好做了不少,那就按照這個策略走。”


    雖然隻是換了個說辭,但意義卻是截然不同,這一點兒,眾人都明白。


    一旦有了具體執行的方針,眾人商議起來的速度就更快了。


    到了臨近天黑的時候,眾人便已經將大致的計劃給定了下來,隨即眾人就將其整合了一下,寫成了奏疏交給了李二。


    當李二看到奏疏的時候,倒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家夥,雖然沒有尉遲敬德那麽見機,但隻要點撥一下,倒也不會讓他失望就是。


    “就這樣吧。”李二點了點頭,這才看向身邊的老內侍,說道,“對了,你說百騎司之前來報,說是當初行刺朕的人兵分兩路,分別去了這真臘和驃國,近來可有消息?”


    身旁的老內侍聞言,心中暗自苦笑了一聲,這才說道:“迴陛下,暫時還沒有消息,之前的消息傳來,說是哪些刺客到了兩國王都之後,便無下落了。”


    李二聞言,頓時勃然大怒,一巴掌便拍在了身旁的扶手上:“傳朕口諭,讓禮部準備一番,三日內,出使真臘、驃國。


    讓兩國國王交出兇手,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敢將屠刀揮向朕!


    是以為朕提不動刀了,還是朕的刀鋒不利了!”


    他說完,大殿之上鴉雀無聲。


    很顯然,眾人都感受到了李二此刻的怒火。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內侍才輕聲應了一句。


    他很清楚,接下來,真臘和驃國也將被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好了,暫且都退下吧……”


    李二擺了擺手,將眾人都打發後,一個人卻是發了一會兒呆。


    作為大唐的皇帝,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卻是極為罕見的。


    也沒人知道這會兒的他在想什麽。


    可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神情,便能察覺到這會兒的李二,心情似乎並不是很好……


    也是,為了王權霸業,他放棄了很多……包括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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