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二的怒火,眾人其實都能理解。


    畢竟,作為天朝上邦,被人犯邊入境,莫說李二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得憤怒才對。


    是以,當下侯君集也是一臉憤慨地說道:“豈有此理,陛下,微臣請令,親率親兵將那犯邊的萬俟璞給生擒迴來!”


    聽他這麽說,眾人都是一愣,好家夥,你是真敢說啊。


    不過眾人也能理解就是。


    畢竟,他怎麽也算是李承乾的老丈人,這時候趕忙表態,也是為了表明立場。


    在李承乾和李恪之間,他的立場無比清晰,可在李承乾和李二之間,他的立場同樣無比清晰。


    說起來,這就是侯君集的高明之處了。


    雖然武媚遠嫁日月山都這麽多年了,可這麽多年來,侯君集和李承乾之間沒有任何的私下接觸,除了逢年過節的問候以外,是真的一點兒私下接觸都沒。


    當然,逢年過節的問候要是都沒了,那才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聽他這麽說,李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侯君集在做什麽,做了些什麽,他其實是知道的。


    拋開私心不說,至少侯君集還是很守規矩的。


    在他手底下做事兒,李二最不怕的就是人有私心,都是拖家帶口的,也都是心懷大誌的人,有私心正常。


    但必須守規矩。


    在這一點兒上,侯君集就做得很好,至少李二很滿意。


    這會兒,李二也是笑道:“一個區區的萬俟璞,焉能讓我大唐的陳國公親自前往,太過於小題大做了。


    要不是這事兒李君羨已經摻和進去了,就算是讓李君羨去,都是抬舉他了。”


    “這倒不假,李君羨好歹也是我大唐的武連縣公。對付一個區區萬俟璞,的確是抬舉他了。”一旁,房玄齡也是點頭說道。


    雖然武連縣公在長安可能都排不上號,但真要放在整個大唐來看,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至少去了各州府,都得是通天的大人物。


    尤其是這些年開始,非戰功不得封爵以後,一個縣公也是極其了不得的了。


    “是微臣唐突了。”侯君集也是一臉笑意地說道。


    他也就是這麽一說,真要讓他去大明的地界拿人,嗬嗬,他還不幹呢。


    畢竟,他還指望李承乾今後能迴長安登臨大寶,順帶著帶他們侯家起飛。


    當然,那是今後,現如今的話,他還是堅定的站在李二這邊。


    除非是李恪這些皇子要跳出來爭奪那個位置。


    還是那句話,在李二和李承乾之間,他選李二,可在李承乾和其他皇子之間,他選李承乾,就這麽簡單。


    “好了,不過是宵小之輩罷了。”李二擺了擺手,繼續看向了沙盤,這才說道,“如今,高句麗的戰事開了個好頭。


    有衛國公等人在那邊,朕也放心。


    現如今,我大唐最關鍵的還是工業的發展。


    你們也看到了,就工業一途來說,我大唐居然還趕不上立國不過幾年的大明。


    而工業上的落後,又導致了軍械、農業等等各方麵的落後。


    是會起連鎖反應的。


    早之前,朕聽人說,大明有這麽一句話,叫做落後就會挨打。


    雖然說得通俗易懂,但朕細細地琢磨過這句話,還別說,是真有道理的。


    你們自己看看,到了如今,我大明將士裝備的望遠鏡,還全都是從大明進口的。


    自己做不出來,就得受製於人。


    有些時候,朕都在想,有高明在外麵這麽折騰,倒也不錯。


    畢竟,有他的不斷刺激,我大唐才能不斷的進步,就當一種鞭策了。


    可我們總不能一直等別人刺激我們一下,我們才進步一下吧?”


    其實大唐這幾年工業上的進步,已經很大了。


    但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大明珠玉在前,大唐的這點兒成績,真就不值一提了。


    一時間,眾人都不敢接話。


    今兒李二的心情可是陰晴難測,可沒人敢去觸這個黴頭。


    李二見狀,倒也沒多說什麽,擺了擺手就將眾人打發了,有些話,隻要說到位就行了。


    待眾人都離開後,李二卻笑了起來。


    他又想到了萬俟璞那個家夥,那個家夥他還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當初護送長樂來長安之時,和蘇定方的那一戰,可是讓他記憶猶新。


    “這是已經按捺不住了麽?”李二自言自語的嘀咕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按捺不住了?”


    說完,他也搖了搖頭,對於具體是誰按捺不住了,他還真不知道,當然,他也是真不在意就是。


    畢竟,從當初李元景和李承乾交換了領土之後,他就預料到了今天,換句話說,對於今天發生的一切,他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而且,對於這一切,他其實也是樂見其成的。


    “有意思,有意思……”說著,李二走出了大殿,看向了日月山的方向。


    皇宮之外,剛剛一道出宮的幾人,這會兒也是一個個的沉默寡言。


    是的,他們從走出兩儀殿那會兒開始,眾人都是一言不發,安靜得嚇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彥博終於忍不住了,看著眾人說道:“找個地方坐會兒?”


    所謂的坐會兒,無非就是大家聊聊。


    如今的局麵,反正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也看不透了。


    房玄齡聞言,隨口便說道:“剛好也餓了,找個酒樓吧。”


    作為大唐有史以來在位時間最長的宰輔,他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眾人聞言,倒也沒有意見,很快,眾人便找了個酒樓坐了下來。


    當然,不是長明酒樓。


    而是溫彥博家的酒樓,為的就是說話方便。


    “哎,同樣是酒樓,可我大唐這麽多的酒樓,卻是幹不贏一個長明酒樓。


    聽說,現如今,長明酒樓在各國都有分店,整個長明酒樓雇用著數萬人。


    而真正執掌長明酒樓的好像是涇陽李家的李大郎,誰又能想到,當初那個在涇陽連生意都做不下去的李大郎,不過幾年時間而已,便已經成為了天下最大酒樓的大掌櫃。


    其權勢,縱使是一般的官員都不可比擬……


    而這,僅僅不過是一個酒樓而已!”


    剛坐下,溫彥博就感慨了一句。


    而在他對麵,侯君集卻是冷笑道:“那你為什麽不說一個酒樓,人家就養活了幾萬人?


    別以為老夫沒了解過,整個長安,好似就隻有長明酒樓給夥計是正兒八經開的俸例。


    據說,整個長明酒樓,每年發俸就得近百萬貫。


    這些,你怎麽又不說?”


    侯君集說完,眾人都安靜了。


    的確,長明酒樓在待遇方麵,確實沒得講。


    這在整個長安都是獨一份。


    “行了,爭論這些作甚?”房玄齡見狀,搖頭道,“有些事情,長明酒樓能做,那是因為他們即便這麽做了,也還有利潤,你讓別人這麽幹,還指不定賠成什麽樣。”


    “你們今天就是來聊這些的?”魏征見他們半天說不到正題,搖頭道,“如果隻是來聊生意的,那老夫就先行告辭了,畢竟老夫家裏也沒生意,實在接不上你們的話頭。”


    一聽魏征這話,幾人都有些尷尬。


    心說,這老家夥,是真敢說啊。


    不過說起來,在場的人,估計真就魏征家沒生意,這倒是實話。


    家裏唯一的獨苗都送到大明去了。


    “說正事吧。”房玄齡擺了擺手道,“萬俟璞此番兵進大唐,你們怎麽看?”


    別看萬俟璞進兵大唐啥事兒都沒做,理由也是冠冕堂皇,但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信號。


    當下,魏征便說道:“還能說什麽?無外乎兩點。要麽是殿下的意思,要麽是那群人自己的意思。”


    “說得倒是簡單,還無外乎兩點?”溫彥博聞言冷哼道,“那你知不知道,就這兩點,不管是哪點兒對我大唐而言,都有著極其嚴重的影響,甚至能影響整個天下蒼生?”


    說起來,他們誰不知道就這兩個原因,但這也正是他們此番坐在這裏的原因。


    “老夫倒是覺得,此番跟殿下無關。”侯君集見話題已經打開了,當下便說道,“畢竟那位將大趙王廷放在唐明中間是為了什麽,我們心裏其實都清楚。


    就是為了做兩國之間緩衝帶的。


    而且,老夫聽聞,那位如今正在圖謀五部天竺,哪兒還有精力搞這些東西。


    要知道,這種事情,鬧不好就是一場大戰,這和那位如今的計劃可是有衝突的。


    至於萬俟璞等人為什麽這麽做,想必諸位都能猜到原因。”


    房玄齡也點了點頭,說道:“老夫也是這麽認為。站在那位的立場來看,沒必要做這些事情。


    哪怕到了今天,他的位置還是穩如磐石的。


    隻要保持現在這個趨勢,未來,那個位置早晚是他的。


    所以,他沒必要冒這個險。


    而且,那位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未必就真將那個位置看在眼裏。”


    “話雖然這麽說,可就算跟那位沒關係,但萬俟璞這麽做,難道還不足以引起我們的重視?”溫彥博說道,“真以為這就是萬俟璞一個人的決定?怎麽可能!”


    “現在的問題不是這些。”侯君集說道,“不管是萬俟璞一個人,還是很多人,問題的關鍵是,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是想幫那位鞏固那個位置?還是單純的針對我們?”


    “那是針對麽?那分明是挑釁!”溫彥博聞言,冷哼了一聲,“這些家夥,以為有了些成績,就真不得了了。


    想和我們爭話語權呢!”


    溫彥博的觀點很清晰,這也是他不爽的原因。


    “挑釁倒是不至於。”房玄齡說道,“萬俟璞此番,應該是一種試探,試探我大唐態度的同時,也在試探我們,同時也是在試探陛下。


    不過不管他試探誰,這一次,要是我們沒點兒反應,他定然會得寸進尺,這是一定的。


    陛下也正是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兒,才讓李君羨自己去找迴場子。


    可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說起來,這大趙王廷說是兩國之間的緩衝帶,其實也是兩國交鋒的戰場。


    哎……”


    說到最後,房玄齡長歎了一口氣。


    戰場?


    什麽戰場?


    兩國官員的戰場唄。


    在這一點兒上,李承乾和李二倒是默契得一塌糊塗。


    畢竟,他們兩個早晚都需要這麽一個戰場。


    “哎……”溫彥博也是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在那兩位都還沒下場,不過看那兩位的樣子,他們也不急著下場。


    是想看我們表演麽?”


    說到這裏,溫彥博也是有些無奈。


    不單單是他,其餘人也是一個個搖頭無語。


    他們其實都知道李二和李承乾想做什麽,但卻是無能為力。


    關鍵是,他們自己也需要這樣一個戰場,這個說起來就比較諷刺了。


    “說這些作甚?”侯君集道,“房仆射說得沒錯,既然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是想想辦法如何反擊才是正理。


    至於其他的,重要麽?”


    他話說得不是太明,但大家都懂。


    雖然都說大趙王廷是唐明兩國官員的戰場,可說到底,這一切都是為了未來唐明能順利融合做準備。


    就這一條,他們就沒有辦法拒絕。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未來的唐明想順利的融合,怕是沒那麽容易。


    ……


    而就在他們商議對策的時候,洮河郡郡守府。


    長孫無忌已經先行發起了反擊。


    是的,他的動作最快。


    在匯報了李二並得到了答複之後,長孫無忌便動了起來。


    看著下首的許敬宗,長孫無忌說道:“延族啊,最近工坊的事兒,可還順利?”


    “迴郡守,如今各個工坊也都步入了正軌,雖說可能趕不上大明王廷,但比之以往,的確是要強了許多。”許敬宗聞言,立馬躬身道。


    不過他心裏卻是好奇得緊,長孫無忌找自己來,就是問工坊的事兒?


    不至於吧?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說道:“工坊既然步入正軌了,那那邊的事兒你就先放放,老夫這裏有點兒事兒,可能需要你去處理一下。”


    “還請郡守吩咐。”許敬宗心道,果然,不過態度上還是很端正的。


    “是這樣的,大趙王廷如今各行各行都比較凋零,而趙王你也知道,不管怎麽說,也是我大唐皇室。


    不管怎麽說,我大唐該扶持還是要扶持的。


    而且,最近幾年,大趙王廷那些百姓的日子也過得恓惶,這有損我大唐皇室的顏麵。


    所以,思來想去,老夫決定讓你去大趙王廷,幫助大趙王廷恢複生產。


    至於你想恢複哪方麵的生產,這個老夫不管。隻要能把生產搞起來,讓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一些就行。


    說白了,就是支援大趙王廷的經濟建設。”


    許敬宗有些傻眼了。


    你讓我一郡郡丞去幹這個?


    真的合適麽?


    不過許敬宗什麽人啊?縱使心裏在罵娘,但臉上卻是一臉的認真,說道:“郡守放心,下官一定竭盡所能的去完成郡守交代的任務。”


    如果放在以往,他不敢答應得這麽幹脆,不過如今嘛,嗬嗬,他還真不在意。


    有了洮河郡的這段經曆,他在這方麵的確是成長了不少。


    而長孫無忌卻是笑道:“這隻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老夫需要你盡可能的在大趙王廷傳揚一個消息。”


    許敬宗聞言一愣神。


    “傳揚消息?什麽消息要這麽這麽大動幹戈?”


    他也沒問話,隻是好奇地看著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見狀,笑道:“老夫需要大趙王廷的每個人都知道,慕容順到了大趙王廷,並打算代慕容伏允收迴當初暫借給趙王立足的土地。


    而慕容順自己其實早就歸順了大明王廷……”


    許敬宗聞言,微微有些愣神,就這?


    可就在這時,他好似想到了什麽,整個人都是一愣,問道:“郡守,真要這麽做?”


    是的,他想明白了。


    長孫無忌這麽做,無外乎是在逼迫某些人。


    可這麽幹,未來的大趙王廷怕是沒太平日子了。


    “是的。”長孫無忌點了點頭,說道,“想必延族也聽說了,之前萬俟璞興兵來犯,雖說什麽都沒做,但這對我大唐而言,卻是奇恥大辱。


    我們要是什麽都不做,怎麽跟朝廷交代?


    而且,萬俟璞已經開始了,我們還能等下去麽?


    再等下去,未來,被動的人就是我們了。”


    “可如此一來,大趙王廷恐有分崩離析之危。”許敬宗一臉沉重地說道。


    長孫無忌卻是擺了擺手,道:“大趙王廷是大趙王廷,它有分崩離析之危和我大唐有什麽關係?


    再說了,你以為,現在的大趙王廷就沒有分崩離析之危了?


    怪隻能怪他們本身太過於弱小,大明有句話說得不錯,落後就要挨打。


    很顯然,他們如今落後了,就得有這個挨打的覺悟。”


    許敬宗不說話了。


    這一刻,他懂了,真的,什麽都懂了。


    但作為大唐的官員,他卻是沒辦法拒絕,當下就躬身領命。


    見他領命,長孫無忌這才笑道:“延族啊,此番你隻管大膽施為就是,不管做到哪個地步,背後的大唐都兜得住。


    但記住,你此番前往大趙王廷,是為了幫助大趙王廷完成經濟建設,主次可別忘了。”


    許敬宗心裏嗬嗬。


    一個人怎麽能心黑到你這個地步?


    以前,他覺得自己心就夠黑的了,可比起長孫無忌,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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