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秦懷道他們這些人而言,說他們自視甚高其實也大差不離。


    畢竟都是各家的嫡長子,接受的教育也是最優的。


    在各家也都是最受重視的,未來都是要繼承各家爵位的。


    不管是在武藝還是才學方麵,說他們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也不為過,可即便是如此,秦懷道也沒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裏撐過一個照麵。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畢竟,換做是他們的話,也未必就能比秦懷道做得更好。


    “我來試試。”李德謇見狀,當即也站了出來。


    他倒不是想和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一較高低,主要是剛剛他都沒看清楚秦懷道是怎麽輸的。


    那家夥也不怯戰,當即就站了出來,笑道:“還請小公爺賜教。”


    話音剛落,他就再次欺身而上。


    他們在少年軍的時候,練的就是殺人的技法,講究的就是一個實用,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地方。


    而李德謇他們這些人,雖然練的也是殺人技,可終究是年輕人,也沒正兒八經的上過戰場,喜歡那些看上去頗為帥氣的招式。


    再加上和他們對練的人,又有幾個敢和他們真刀真槍的幹?


    是以,他們哪裏是這些殺人機器的對手?


    “看來是我們技不如人了。”雖然輸了,但李德謇倒也沒有失了自己的風度,拱手道,“讓諸位見笑了。”


    “輸了也正常。”李德獎聞言笑道,“你們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壓根不知道戰場到底是什麽樣的。


    說實話,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若不是那股子血勇之氣撐著,就戰場那花花綠綠的五髒六腑就夠人受的了。


    說來不怕丟人,當初我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就是你們熟知的日月山保衛戰,那翁城裏一片一片的死屍,好家夥,那場麵,迴去後我一連三天吃啥都沒胃口。


    你們想啊,那甕城才多大,一下子坑死那麽多人,那場麵……”


    對於任何人而言,第一次上戰場都是記憶猶新的,哪怕他們也是如此。


    “不過刺激啊!”房遺愛笑道,“活了這麽大,總覺得自己前十多年跟白活了一樣,整日在長安城裏遊手好閑的。


    空有一身武藝,也就欺負欺負山裏的那些牲畜。


    然後坐等著家裏給安排,這他娘是我等應該過的日子麽?


    還是殿下說得對,大丈夫就該橫行天下,坐享父輩的榮耀算怎麽迴事兒?我等想要什麽,不應該拿起自己的刀槍去爭麽?


    今後,我若是馬上封侯,那是因為我是房遺愛,跟他房玄齡有什麽關係?”


    撲通……


    房遺愛剛說完,房遺直照著他屁股就是一腳,罵道:“放肆!豈能直唿阿耶名諱!”


    房遺愛倒是不以為意,一個踉蹌之後,就站直了身子,倒也沒有反駁。


    在這個年代,眾人還是比較遵從長兄為父這個觀念的。


    不過剛剛房遺愛的話,倒是讓眾人聽了進去。


    說實話,他們還是比較羨慕房遺愛等人的,畢竟在長安,頭上太多祖宗了,哪兒有房遺愛他們在日月山舒服啊?


    而且,憑自己本事一刀一槍的馬上封侯,那是何等的榮耀。


    雖然房遺愛話說得難聽,但那種憑自己能力馬上封侯的感覺,誰又不向往呢?


    人嘛,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最讓人著迷。


    程處亮看房遺愛將眾人的情緒拉起來了,當下又和眾人開始將他們在大明的行徑好一通吹噓。


    尤其是各種大戰的細節,那叫一個跌宕起伏。


    聽得李德謇、房遺直等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他們雖然都是各家的嫡長子,但說到底,這場麵是他們沒經曆過的。


    都是半大小子,哪怕年紀大點兒的,也就二十多歲,要說不熱血翻湧,那都不可能。


    加之除了極個別人外,在家裏都做不得主,一直被家裏的老家夥壓著,做個什麽都不自由,是真向往房遺愛他們在大明能大展拳腳。


    畢竟,誰也不會覺得自己就比別人差。


    這會兒,他們心裏甚至在想,當初若是他們去了大明王廷,今時今日何止一個小小參將?


    “還是你們的日子舒服。”李德謇聞言,拿起一壇酒給自己倒了一碗,說道,“哪像我們,在這長安城裏,啥事兒都做不了。”


    “對,做點兒什麽家裏都管。”說著,眾人都是一陣陣的歎惜。


    他們這個年紀,其實很尷尬。


    要是換在普通人家倒也還好,這年紀也都是家裏的頂門杠,但換在他們這些人家裏,嗬嗬,家裏的老家夥都是朝中如日中天的存在。


    其威嚴那是長久以來養成的,而且都有著極強的控製欲。


    就他們這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年紀,在家裏基本上沒有啥發言權。


    當然,這是他們這麽認為,要是換了那些庶出的世家子,那日子隻會更難過。


    “什麽舒服不舒服的。”程處亮笑道,“你以為我們容易呢?哪天不是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


    說了你們可能不信,兩次迴長安都是偷偷摸……”


    說到這裏,程處亮趕緊停了下來,一副說漏了嘴的模樣。


    而李德謇等人其實也知道是怎麽迴事兒,笑道:“行了,自家兄弟就別藏著掖著了,不過當初你們在長安幹的事兒,著實冒險了一些。”


    對於陰弘智一家怎麽死的,其實大家早就有了結論,隻不過都心照不宣罷了。


    房遺愛聞言,不屑道:“什麽冒險不冒險?就允他行刺謀害殿下不成?當初在桃源的時候,殿下身邊才多少人?”


    他這個人就是如此,嘴巴大大咧咧的。


    還有些口不擇言,不過眾人也沒當迴事兒,畢竟都認識多少年了。


    “不對啊,上次你們迴來滅了那一家子,這次你們迴來又準備做什麽?”秦懷道詫異地問了一句。


    房遺愛當即就笑道:“嘿嘿……”


    “閉嘴!”他剛嘿嘿了兩句,程處亮就出聲道,“你啊你,早晚毀在你這張破嘴身上?”


    “不是,都是自家兄弟,他們還能賣了我們不成?”房遺愛一臉無所其謂地說道,“而且,咱們這次怎麽也算是一致對外吧?”


    一聽房遺愛這麽說,房遺直立馬就猜到了,說道:“你們該不會是想對付祿東讚吧?”


    這本來就不難猜,如今大明覆滅了吐蕃,吐蕃政權估計就剩下一個祿東讚在外了,再結合這些家夥的所作所為,說實話,還真不難猜。


    “這可不是我說的。”房遺愛聞言,立馬一攤手,不過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對付這群人,他們還是有法子的。


    “不是,你們真要對付祿東讚?”李德謇也是一臉驚訝地說道,“那家夥,自從吐蕃被大明滅國的消息傳來後,基本上就一直窩在鴻臚寺,輕易都不出鴻臚寺,你們要是摸到鴻臚寺裏去殺人,那……”


    他都不敢想,在鴻臚寺殺外國使團,那是在打大唐的臉,屆時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風波。


    當下他就捉摸著該如何讓自家兄弟別蹚這趟渾水。


    真要讓他們這麽做了,哪怕是自家阿耶也保不住李德獎。


    其餘人大多也都抱著這個想法。


    當下,甚至還有人在和自家兄弟竊竊私語。


    房遺愛卻是沒搭理房遺直,站起身說道:“祿東讚必須死!哪怕事後被陛下砍頭,此番也得先誅此撩!”


    “對,必誅此撩!”李德獎也是立馬說道,“你們根本就不知道祿東讚做了什麽,我們此番冒險迴長安,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誅殺此撩!”


    一時間,程處亮等人也都是群情激奮。


    這一幕,看得房遺直等人都傻眼了。


    原本,他們還以為這祿東讚不過是一吐蕃餘孽,房遺愛等人這是要斬草除根,可聽他們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還不止如此。


    “不是,這祿東讚到底做了什麽啊?”有人不解地問道,“都能讓你們抱著給他陪葬的心思也要殺了他?”


    “做了什麽?”房遺愛一臉怨恨地說道,“你們以為殿下這些年就隻有那麽幾次暗殺麽?哼,那隻不過是殿下不想大明百姓人心惶惶,所以一直沒有對外說過。


    而這麽多年來,謀害殿下最多的人,便是那吐蕃的祿東讚!


    他若不死,我等枉為人臣!”


    “祿東讚謀刺過殿下?”這一下,眾人是真的震驚了。


    他們可沒聽說過這些,不過他們也理解了房遺愛等人為什麽非要置祿東讚於死地。


    “那這祿東讚的確該死!”秦懷道也當即說道。


    房遺直卻是說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在鴻臚寺動手。”


    “對。”程處默立馬說道,“哪怕他有取死之道,可如果在鴻臚寺動手,哪怕你們的理由再充分,也是陛下不能容忍的。”


    “我說了,哪怕是我們事後一起午門外走一遭,也必誅此撩!”房遺愛冷哼道,語氣之堅定,仿佛不容置疑一般。


    眾人又看向其餘人,隻見大家的態度都是如出一轍,當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站在他們的立場,他們當然不希望房遺愛這些家夥這麽幹啊。


    拋開手足之情不說,他們要是真這麽幹了,他們各家也會跟著吃瓜落。


    良久,房遺直才說道:“這樣,你們先別急,我們來想辦法,畢竟是謀刺我大唐太子,我們也該出點兒力。”


    “兄長,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房遺愛聞言,道,“這是我們的事兒,哪能將你們拉下水,再說了,我們此番迴長安的時間有限,哪能等你們慢慢籌謀。


    大不了就是一死!


    再說了,殺了人我們就直奔大明,隻要我們跑得夠快,也未必真就會死。”


    “你閉嘴!”房遺直那個氣啊,“行了,這事兒你們等消息吧,最快晚點兒就能給你們準信。”


    說完,這家夥起身就走。


    這事兒,不好搞,但不論如何,不能讓房遺愛他們殺進鴻臚寺。


    “兄長,你不會告訴阿耶吧?”房遺愛見房遺直要走,立馬就問了一句。


    房遺直沒好氣地說道:“要是告訴阿耶,你們還能在這兒?他們今日滿長安的搜羅你們,你們自己悠著點兒吧。”


    說完,房遺直直接就走了。


    而他走後,秦懷道、李德謇、程處默等人也是叮囑他們不要急著動手,順道也走了。


    其實他們走出這宅子後,立馬又換了一個宅子。


    這是他們經常聚會的地方。


    “怎麽說?”李德謇說道,“那群家夥都瘋了,居然想衝進鴻臚寺殺人。這祿東讚要是死在了鴻臚寺,我大唐的臉也就算丟完了,屆時,陛下必然龍顏大怒。”


    “廢話!”程處默說道,“那是鴻臚寺啊!他們真要這麽做了,就算跑迴了大明,陛下估計也得派人將他們抓迴來。


    這事兒,還真隻能我們來辦……”


    “你們說,我們是不是上了這些家夥的當?”房遺直沒在這個問題上發表看法,而是問道,“我總感覺,他們好像在故意給我們下套。”


    “你這不廢話?”程處默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這些家夥不知道殺入鴻臚寺是個什麽後果?


    要不你以為他們怎麽會讓我們知道他們此番的目的,這些家夥,粘上毛比猴都精!


    隻是他們既然開了這個口,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那他們就真的隻能殺進鴻臚寺了。”說到這裏,程處默突然沉吟了片刻,這才低聲道,“而且,你真的隻是想幫他們麽?”


    他這話一出,眾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的確,他們這麽做,還真不是單單為了幫房遺愛他們,就他們的身份地位,有些事情,還真就得未雨綢繆。


    “行了,說說接下來怎麽搞?”李德謇說道,“這老匹夫,膽敢行刺殿下,本就是十惡不赦,就算沒有房遺愛他們,要我們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難道就不動手?”


    “那是,膽敢行刺殿下,誰給的他膽子!”


    “不過說起來,以我們的身份要對付祿東讚,倒也不難。”程處默突然說道,“隻是我們要是動手的話……”


    說著,程處默搖了搖頭。


    眾人都知道他這話的意思。


    的確,他們有辦法,但動手的確不方便,畢竟離不開長安,動手之後,一頓家法是少不了的。


    這年頭的家法,那可真是有得受。


    “其實也未必就要我們動手。”房遺直笑道,“我們的目的說白了就兩點兒,一是不能讓房遺愛他們那些家夥殺進鴻臚寺,這是最基本的。


    二嘛,自然是賣那位一份人情。”


    這才是最重要的。


    對於他們這些家夥來說,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


    哪怕是親兄弟之間,他們也是如此。


    而他這麽一說,李德謇笑道:“那這事兒就簡單了,直接把祿東讚騙出來,交給房遺愛他們不就行了?


    這不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而且,以我們的身份,宴請他祿東讚,不算辱沒他吧?”


    “也隻有如此。”程處默說道,“畢竟我們的確不方便動手,如此一來,既阻止了那些家夥去冒險,也表達了我們的善意。”


    都是一群人精,他們這會兒,哪怕是想對李承乾示好,但也得有個度。


    上趕著的可不是好買賣。


    說白了,就是相互之間的一種試探。


    當晚,以房遺直、李德謇等人聯名的拜帖就送到了祿東讚的手上,邀祿東讚明日小酌兩杯。


    說實話,房遺直等人其實也是運氣好。


    換做之前,祿東讚是決計不會應約的。


    不過恰好今天朝堂之上發生了一些事兒,而他敏銳的察覺到當時有不少人都在觀察自己,這好巧不巧的房遺直又在晚間送來拜帖,這難免讓他以為這跟他們背後的老家夥有關,畢竟以他的身份,就算是以往,也不夠資格房玄齡送來拜帖,所以交給其嫡長子,那還真說得過去。


    而祿東讚應約之後,房遺直當即就將消息傳給了房遺愛等人。


    收到消息的房遺愛,當即就笑道:“這些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險。不過也夠了,隻要能把祿東讚騙出來就夠了。”


    說罷,眾人便開始準備自己的軍械。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次日,房遺愛等人一早就埋伏在了房遺直提供的地址。


    比較有意思的是,房遺直等人,一個都沒到。


    “這群家夥,真的是一點兒風險都不願意承擔。”程處亮搖頭道:“看樣子,這些年在長安城裏,算是將他們養廢了。”


    “不來也好。”李景仁說道,“我還怕待會兒我殺瘋了後,那些家夥會大唿小叫的。”


    “這個你們就不懂了吧。”房遺愛笑道,“就以那些家夥不要臉的程度來看,他們這會兒一準兒就在附近什麽地方貓著,正在打量這邊呢。”


    還別說,房遺愛還真猜對了,這會兒,房遺直他們還真就如他所說,貓在了附近,甚至,還專門從家裏偷來了望遠鏡,一個個正在目不轉睛的打量著這邊。


    而就在這時,祿東讚也到了。


    祿東讚最近也是有夠小心的,隻要出門,都帶著自己的數十親兵。


    而房遺愛一看到祿東讚,便當即大喝道:“祿東讚,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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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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