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這話可不是嘴上說說的。


    麵對夷男的冷血,那主和派的官員最終隻能在絕望中選擇了自戕。


    哪怕到最後一刻,夷男都沒有任何阻止的想法。


    到了這一步,他其實也知道了,今朝,自己必死。


    說來也奇怪,到了這會兒,他居然一點兒也不恨夷男,相反,他還感激夷男給了自己一個體麵的死法。


    人就是這樣,你永遠搞不清楚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而不管是主和派還是主戰派,看著夷男那冷冰冰的眼神兒,誰都沒敢說話,看得出來,這會兒的夷男心情一定差到了極點,他們可不敢招惹這位陰晴不定的可汗。


    但真要說起來,這才是夷男的目的。


    他不需要麾下這些家夥敬他,在他看來,敬他不如畏他!


    死一個人算什麽?


    這世上,少了誰還過不了日子了不成?


    如果能犧牲一個人來鑄就他的絕對權威,他願意的,哪怕一個不夠,再加一個,他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


    大明王廷,德陽城。


    長孫衝星夜而至。


    他到的時候,程處亮等人其實都沒睡,一個個躺在床上無所事事。


    他們也在等,等李承乾的決定。


    而同樣在等李承乾決定的還有姚大。


    說起來,李承乾和他還是表兄弟。


    對他這個自幼就失去親人的孤兒來說,親情是十分可貴的。


    之前他對陰弘智說的話,其實也不全是假話。


    真正刺激姚大要去報仇的,還真就是陰弘智行刺李承乾。


    其實想一想也不難理解,姚大自貞觀元年就開始流浪,雖然不知道他怎麽混到長安的,但可想而知,他這些年過得並不好。


    窮人乍富也罷,富人乍窮也好,大起大落之下,他還能一個人孤零零的活下來,本身就是一件極為不易的事兒。


    而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最缺乏的就是親情。


    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和姚二等人廝混在一起的緣故。


    他現在就在等,等李承乾如何處置他。


    “睡不著?”程處亮轉過身,見姚大還睜著眼睛,便問道。


    姚大吐了口氣,道:“你說殿下會怎麽處置我?”


    他太緊張了,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又要失去一個親人。


    如今,他的親人就隻有那寥寥幾個了。


    其中,他最感激的便是長孫皇後,因為長孫皇後當年為他父親求過情,還是他姑母。


    愛屋及烏,這也是他為什麽在得知李承乾是大唐太子之後,在少年軍更加賣力的原因。


    要知道,當年的日月山保衛戰,少年軍第一個拿下敵軍人頭的,可就是姚大!


    隨後的幾戰中,姚大也是衝鋒陷陣最勇猛的幾人之一。


    不但如此,他對長樂也是出奇的好!當初房遺愛搞那個動物園,就是姚大知道長樂喜歡小動物,然後拾掇房遺愛弄的,就連上山下套子的活,都是他做的!


    以前還有些不解,但隨著雲霧揭開,一切都了然了。


    “放心好了。”程處亮笑道,“殿下那人你還不知道?心善著呢,伱看他對百姓如何就該知道了!”


    “就是。”房遺愛也沒睡著,聞言爬了起來,說道,“你擔心個甚?殿下還能不保你不成?”


    他和程處亮,一左一右睡在姚大的身邊,門邊上則是李德獎。


    從這個安排上其實不難看出,他們也拿不準兒。


    姚大對此心知肚明,但也沒有多言,搖了搖頭,索性坐了起來。


    他知道,今晚就有答案,他想等這個答案。


    索性沒讓他等太久,不多時,長孫衝就找了過來,推開門一看,好家夥,幾人居然都還坐著,問道:“你們不累麽?”


    “來的怎麽是你?”程處亮心中一個咯噔,長孫衝來了,事情可能有變……


    誰不知道長孫無忌最是憎恨他那個兄長,長孫衝乃是長孫無忌的長子,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一脈相承的性子。


    別說他,就連房遺愛都愣了一下,睡在門邊上的李德獎一下子就躥了起來。


    他們雖然都是在盯著姚大,但卻又不希望李承乾真的不講一點兒情麵。


    畢竟,大家未來都是要在李承乾麾下建功立業的,當然希望自己追隨的君王是一個至少對自己有些人情味的家夥。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長孫衝一見他們這反應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當即就笑道,“你們自己幹了什麽,自己不知道麽?


    殿下這是派我來給你們擦屁股的!”


    說著,長孫衝一屁股擠到了姚大和程處亮的中間,說道,“讓讓,今天的主角不是你。”


    說完,他看向了姚大。


    那一瞬間,眾人心裏都是一緊。


    他們沒想到,李承乾終究還是做出了這個抉擇,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姚大反而要正常一些,長舒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我跟你走。”


    他父親和長孫無忌之間的恩怨,他太清楚了。


    當年就是他父親為了謀奪本該屬於長孫無忌的爵位,愣是將長孫無忌兄妹趕出了長孫府,這過節可大了去了。


    而且,貞觀初年的時候,長孫無忌也差點兒受了他父親的牽連,準確的來說,不是差點兒,是真受了牽連。


    要不然,長孫無忌作為李世民最信任的人,怎麽可能被迫下野,到現在才撈得一個洮河郡郡守的實缺?


    所以,在看到長孫衝的一瞬間,姚大就明白了。


    這就是李承乾的態度。


    有些失望,但也隻是失望罷了。


    長孫衝見逗得眾人差不多了,當即笑道:“去哪兒?迴日月山?現在怕是不行,殿下讓我來了解一下情況,讓我幫你寫一道申訴的奏章,送迴長安。”長孫衝笑道,“想日月山了吧?


    想就趕緊爬起來想想當時的具體情況,早點兒搞完,早點兒迴去。”


    “我日,你嚇唬老子們呢?”程處亮當即就反應了過來,一巴掌就拍在了長孫衝的頭上,道,“他娘的,這是你大哥,你小子跟誰這啊那的?”


    “就是,連你大哥都戲弄,你小子是不是想單練?”房遺愛也是叫嚷道。


    他剛剛也是心底哇涼哇涼的,還以為李承乾真什麽情分都不看,就打算將姚大給交出去。


    姚大自己也有些傻眼,什麽情況啊這是?


    長孫衝倒是不在意,他其實早就想和這些家夥混成一片了。


    沒辦法,在日月山的這些二世祖裏,就他和尉遲寶林還有魏征家的那小子身份最高。


    不過尉遲寶林多大了啊,也不屑於和他們這些小孩子混在一起,至於魏征家的那個,那也太小了,還在學堂進學呢。


    隨著高純行又上任去了,搞得長孫衝在日月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這不,他也正是借著這個機會,故意放低自己的身段,去融入房遺愛他們的圈子。


    “兄長,父輩之間的恩怨,與你我無關。”長孫衝笑道,“讓他們去鬥他們的,我們隻需管好自己就好了。”


    姚大愣了一下,半晌沒說話。


    “長孫衝的意思是,你和他爹的恩怨不影響你們兄弟間的感情。”房遺愛連忙說道,“還別說,長孫衝在這點兒的覺悟上,的確有那麽幾分意思了,比起以前仗著自己長子嫡孫,目中無人的樣子,順眼多了。”


    長孫衝倒也不反駁,他現在的確需要融入這個圈子。


    自從受到高純行的點撥之後,他就意識到了問題。


    既然可以在大明出仕,他沒必要非要盯著長安的那個爵位。


    而想要在大明出仕,自然是有人幫襯著容易些。


    契苾何力有整個鐵勒部在幫襯,普西偌等人本身就是赤水源的土著,如今更是抱作一團,李勤儉等人那是殿下的嫡係,不單單如此,還有整個涇陽幫在扶持。


    他呢?


    他有什麽?


    除了長孫無忌的長子這個身份,在大明,他幾乎沒有助力。


    所以,如今,他想團結起所有的長安二世祖,形成一個穩定的政治聯盟。


    派係嘛,在哪個朝代都不稀奇。


    朝堂上那麽多人,自然有走得近的。


    這就是派係的初步形成。


    也是誰都無法改變的。


    當下,姚大就開始將當初發生的一切,又講述了一遍,長孫衝聽得很認真,隨手還在不停的做筆記。


    直到天明之時,姚大才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講述清楚。


    長孫衝合上筆記本,怒聲道:“陰弘智死不足惜!縱使我阿耶與伯父不睦,但如此欺我長孫家,豈不是當我長孫家無人!”


    他生氣有幾分真幾分假,無人知曉,但聽在姚大的耳朵裏,還是略微有些滿意的。


    當然,姚大最滿意的其實不是長孫衝說了什麽,他最滿意的是李承乾的態度。


    他之所以願意為李承乾效犬馬之勞,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李承乾是他為數不多的親人,如果遭遇了李承乾的背叛或者說是放棄,他年幼的心,怕是會再次蒙上一層陰影。


    “兄長放心,我這就去手書一道奏章。”長孫衝說完,拍了拍姚大的肩膀,“兄長隻管好好休息一番,等你醒來之後,我們一道迴日月山,屆時,殿下定然會為兄長做主。”


    姚大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多言,眼看著長孫衝離去之後,才低聲道:“這就完了?”


    “怎麽可能?”程處亮說道,“長孫衝這小子,開竅了。不過他開竅了,以後就不好玩了。”


    對於長孫衝的目的,程處亮隻不過是略微琢磨了一番,也就明白了,不過他也不在意。


    這對他們來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


    “睡覺睡覺睡覺!”房遺愛有些百無聊賴地說道,“之前心裏有事兒睡不著,這會兒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對對對,睡覺。”程處亮也說道,“未來啊,大有所為!”


    而剛剛離去的長孫衝卻並沒閑著,剛剛他其實也在想,如何將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聽完姚大的說辭後,他有想法了。


    當即就摸到了德陽城長孫家的商鋪中去了。


    大清早的,商鋪還沒開門,被長孫衝催命一般的敲門聲吵醒的門房還有些不滿意。


    “哪個冒失鬼這麽早來催……”門房話都沒說完,就愣了一下,“小公爺什麽時候來的?”


    長孫家的生意,用的自然都是長孫家的人,認識長孫衝不奇怪,不認識才奇怪。


    長孫衝倒也沒耍什麽大少爺脾氣,道:“去通知掌櫃的,就說本官在後堂等他。”


    門房應了一聲,長孫衝便隻身去了後堂。


    來的路上,他就想過了,此番,他不單單要幫李承乾給李二上書,還要將消息傳給長孫無忌。


    不管怎麽說,長孫安業死得不明不白,作為兄弟的長孫無忌上書一封無可厚非。


    更關鍵的是,姚大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他這會兒通知長孫無忌,不過是打了一個時間差罷了。


    當然,這也是一種態度。


    站在他的立場,他當然希望自己的父親和自己一樣,能支持李承乾。


    這樣未來李承乾登基,長孫家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至於說長孫無忌和長孫安業兩兄弟的恩恩怨怨,嗬嗬,長孫安業都死了這麽多年了,還有屁的恩怨。


    “小公爺這麽早來德陽,可是出了什麽事兒?”不多時,掌櫃披著衣服就走了進來。


    長孫衝搖了搖頭,道:“沒多大的事兒,我這裏有封信,你馬上派人送給我阿耶。”


    信,長孫衝在等掌櫃的時候就寫好了。


    掌櫃的聞言,當即就點了點頭,跟著就去安排了。


    等他走後,長孫衝這才開始書寫給李二的信函和奏章。


    ……


    洮河郡,郡守府。


    長孫無忌收到信的時候也是一愣。


    “居然還有漏網之魚?”這是他看完信後說的第一句話。


    他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看到陰弘智全家都死得幹幹淨淨的時候,長孫無忌倒也鬆了口氣。


    琢磨了一番,又將長孫衝的信研讀了幾遍。


    哈哈哈……


    突然,長孫無忌笑了,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衝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說著,他就開始伏在書案之上,奮筆疾書。


    不過是片刻功夫,洋洋灑灑幾百字躍然紙上。


    寫完了後,他又自己讀了一遍,很是滿意。


    可他並沒有急著將這道奏章送出去,而是等墨跡幹了之後,這才喚了一親信進來,低聲道:“你帶著這道奏章迴長安,不過切記不用太快,慢悠悠地走就是,等長安傳出長孫安業的消息時,你再將這道奏章當麵呈交陛下,可記得了?”


    “小的記得。”這親信那也是跟了長孫無忌多年的,一聽長孫無忌這話,當即就懂了。


    擺了擺手,長孫無忌笑道:“之前還不知道如何打破和大明的破局,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之快,來人,備下酒宴,本官要宴請澆河郡所有屬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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