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李泰甚至都沒迴自己的王府,而是直奔著李恪的府邸而去。


    既然長孫說了,喊上李恪一起,他當然得照做。


    等李泰到了李恪府邸的時候,李恪還以為是因為李承乾的事兒,這家夥來找他喝酒。


    畢竟有如此兄長,他們這些做兄弟的都有些被壓的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所以近來,他兩個難兄難弟沒少聚在一起小酌幾杯,以此來舒緩心中的壓力。


    “哎,既然來了,今天就多喝兩杯,為皇兄慶功!”李恪說完,歎了口氣。


    這話多少有點兒言不由衷,可沒辦法,話還是得這樣說。


    “那就多喝兩杯。”李泰也是笑道。


    說著,兩人就盤膝而坐,等著仆役上酒上菜。


    在等待的過程中,李恪笑道:“皇兄此番當是一戰成名,不多說,僅此一役,那也必然青史留名才是!


    滅國之功啊!


    縱我大唐猛將如雲,有如此大功者也屈指可數。


    更何況皇兄隻身滅國,甚至都沒動用我大唐一兵一卒!


    這等奇功,當有奇賞!”


    李恪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興奮。


    那一臉的與有榮焉,看得李泰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李恪在裝,但沒辦法,在這個處境下,大家都在裝。


    “行了,這裏又沒別人,我就不信你不嫉妒,不羨慕?”說著,李泰歎了口氣,看了看西北的方向,道,“很多時候,我都在想,為什麽那個縱橫西北的人不能是我!


    我到底哪裏比他差了!


    為什麽不是他因為嫉妒、羨慕而借酒消愁。


    為什麽不是他……”


    李泰一邊嘀咕著,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酒。


    而李恪見狀,當即揮手將侍候在側的丫鬟仆役都打發了。


    有些話還是不方便讓他們聽的。


    “你這剛開始喝,就醉了。”等丫鬟仆役都散去後,李恪這才打趣道,“此番皇兄的確表現出了天縱之才,但並不……”


    “行了。”李泰聞言,擺了擺手,說道,“你要聽了我接下來的話,還能這麽淡定,那我真就服了伱了。”


    “嗯?”李恪有些茫然。


    還能有什麽了不起的?


    李泰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來之前,我進了一趟宮,母後讓我們將當初謀刺大哥和長樂的兇手揪出來。”


    “就這事兒?”聽李泰這麽一說,李恪笑道,“當初大哥不也說過了麽?而且,我們也找到了一些眉目,就等著改天找父皇確認一下而已。”


    “就這事兒?”李泰也反問了一句,“大哥現在已經拿下了整個吐穀渾,換句話說,當初謀刺他、泄漏他行蹤的人,大哥自己就能揪出來了。


    我們要想將這人揪出來,時間不夠了。


    說句難聽的,我們揪出來的時候,可能大哥都知道是誰了。”


    說到這裏,李泰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搞不好是你和我合謀也不是不行。”


    “不會吧!”李恪頓時就呆住了,他懂了李泰的意思,“皇兄怎會如此做!”


    “他不會,他手下那些人會麽?”李泰歎了口氣,道,“皇位之爭啊,本就不是我們幾個兄弟的獨角戲……為了以防萬一,為了種種,他們會的。”


    李恪沉默了。


    他知道李泰說得是對的。


    那是皇位之爭,栽贓陷害,無所不用其極。


    “可我們明明都放棄了啊!”李恪揉著腦袋,一臉痛苦地說道,“都這樣了,還不能放過我們麽?


    難道說,一定要把我們逼死才滿意麽!”


    “放棄?”李泰笑道,“行了,我們誰不知道誰啊,我們所說的放棄不過是一個心照不宣地理由罷了。


    大家都在等,等他犯錯,以逸待勞唄。


    就我們這點兒小伎倆,又能瞞過誰呢?


    隻是之前大家都沒將其當一迴事兒罷了。


    畢竟,我們姑且也算得一個尚且還勉勉強強的備選吧。


    萬一今後我們那大哥出了什麽岔子,我們也還能做個替補唄。”


    “這也有錯麽?”對此,李恪沒有反駁的打算,而是問道,“我們已經放棄了啊,至於未來的事兒,誰知道呢?


    難道還要因為這種未知的事而遷怒我們?”


    李泰笑了笑,隻是這笑容多多少少有些別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但很顯然,有人想我們放棄就放棄得幹脆一些。”


    “誰?”李恪當即問道。


    李泰聞言,抬起頭,看著昏黃的天花板,好吧,沒有天花板,就一黑黢黢的屋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過了片刻才說道:“母後。”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李泰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


    憑什麽啊,我也是你的兒子,憑什麽如此偏心?


    那位置,誰坐不能坐啊?


    憑什麽就不能是我,連想一下都不行。


    李恪聞言,也歎了口氣。


    整個皇宮裏,他最怕的人既不是自己的母妃,也不是李二,而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長孫。


    “細說。”李恪說道。


    李泰當即就把今天長孫對他說的話再次對李恪轉述了一遍。


    等李恪聽完,也是良久沒有言語。


    沒法說,沒得說。


    “也許母後是對的吧。”李恪說道,“畢竟,現在有父皇、未來有皇兄,我們兄弟倒是天生紈絝王爺的命。”


    “這倒是。”李泰聞言,也是笑道,“按照母後的意思,這一輩子,隻要不造反,我們兄弟應該是這世上活得最舒服的人了。”


    說著,李泰也在看著李恪的反應。


    剛剛有些話,可不是長孫說的,而是他自己扯出來的。


    比如李承乾栽贓陷害這些。


    他之所以要這麽說,就是為了將李恪徹底地拉下水。


    沒辦法,長孫的話他不能不聽,雖然他不滿意長孫的偏袒,但說起來,他本身就是個極為孝順的孩子。


    縱使如此,長孫的話,他還是會聽的。


    至於李恪,他不敢保證。


    但既然他都被迫去走紈絝王爺的路子了,他肯定要拉上李恪一起啊。


    畢竟就如今來看,能和李承乾爭奪太子之位的,隻有他和李恪,至於其他兄弟,這會兒還真沒形成氣候。


    所以,既然自己被限製了,他肯定也要想盡法子將李恪拉下水才行。


    至少大家的起點得始終保持一致才行。


    而李恪其實也明白李泰的這些小心思,可他並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不管是李泰用李承乾來做的威脅,還是長孫的口諭,他暫時都不敢不當迴事兒。


    所以,他其實別無選擇。


    “做一個太平王爺倒也不錯。”李恪笑道,“說吧,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既然母後都放話了,那我們怎麽也得做點兒什麽才行啊。


    再說了,長樂那麽乖,還有人膽敢刺殺她,這仇早該報了!


    剛好,這次要報個爽。”


    既然妥協了,李恪倒也沒那麽多的糾結。


    紈絝王爺就紈絝王爺唄。


    長孫這是想他們自汙名聲,那他們配合就是。


    至於未來究竟會走到哪一步,那就誰都不知道了。


    李泰聞言,當即樂道:“那就朝我們懷疑的那幾家開始唄,啥也不說了,帶著我們各府的親兵,今天咱就去抄家!


    這下好了,證據都省了,抄了再說。”


    既然沒打算再爭奪那個所謂的皇位,名聲什麽的對他們而言也就沒卵用了。


    而這也是長孫的目的。


    李恪當即笑道:“那行,我這邊倒是快,你那邊還得先迴去吧?”


    “放心好了,我早就讓人迴去集結了人手,估計也快到了。”李泰笑道,“今夜,你我兄弟也大鬧一次長安。


    雖然沒辦法像大哥一樣在西北之地,揮斥方遒,但好歹也讓我們過過癮不是。”


    說著,兩人也是一陣大笑。


    而李恪當即就讓人將王府的親兵組織了起來。


    不多時,李泰府上的親兵也已經到了。


    如此一來,兩人都準備好了。


    當即,幹了一杯酒後,兩人就帶著自己王府的親兵,上街了。


    “咋整?”李恪笑道。


    “凡是可疑之人,抓!”李泰笑道。


    其實兩人都懂,今天是來壞名聲的,能不能抓到真兇其實真的不重要。


    換句話說,哪怕他倆今天假公濟私,打著為李承乾和長樂報仇的旗號,去報複自己的那些仇人也行。


    大家都明白他們在做什麽的。


    “那剛好我知道幾個家夥有些嫌疑,我先去抓迴來看看。”李恪說完,當即就帶著自己王府的親兵跑遠了。


    李泰也沒多言,他也有幾個可以假公濟私的目標。


    既然是紈絝王爺嘛,怎麽可能一來就抓對人,那算個雞毛的紈絝?


    不惹出事兒來,能叫紈絝麽?


    不多時,長安府府衙就得到了消息。


    蜀王李恪和越王李泰,在長安城裏帶兵行兇。


    截止他們收到消息的時候,李恪和李泰已經破門十數戶,抓走上百人。


    而且這些人家,無一不是達官貴族。


    其實想想也能理解。


    能讓李恪和李泰找機會假公濟私的,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


    定然都是達官貴族。


    隻不過長安的達官貴族比金水池裏的王八都多……


    不多時,收獲頗豐的兩兄弟,再次聚到了一起。


    兩人一看對方抓獲的人,當即就笑了。


    “巧了,我剛剛也準備去那王剛家裏的,沒想到讓二哥搶了先。”李泰當即就笑道。


    李恪也笑道:“那的確巧了,崔滬居然讓你給抓了,我還打算這就過去的。”


    他兩個雖然妥協了,但又不是傻子。


    什麽人能抓,什麽人不能抓,兩人心裏都有數的。


    他們這會兒抓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崔盧鄭王這些士族子弟。


    這些人好啊,誰讓他們當初把李承乾得罪死了。


    說他們有可能是謀害李承乾的兇手,也說得過去。


    關鍵是,李二對這些士族甚是不爽,未來,這些士族必然在李二的打壓之下。


    哪怕未來李承乾真的繼承了大寶,這些士族也翻不了天。


    所以說,抓他們,也沒什麽後顧之憂。


    “蜀王、越王,如此做就不怕陛下追究麽!你們心裏到底還有沒有陛下,還有沒有大唐的律法!


    此事,本官必不會善罷甘休!”王剛以前就和李恪有些小過節。


    當然,說是過節其實也不合適,無非就是王剛沒給李恪麵子罷了。


    他們這些士族子弟自視甚高,對李恪這些皇子真沒什麽恭敬之心。


    所以也是最招人記恨的。


    在崔盧鄭王這些士族裏,有條不成明文的規定。


    那就是士族子女不可與皇室聯姻。


    換句話說,他們認為那些皇子皇女配不上他們士族子弟。


    甚至在排氏族誌的時候,清河崔氏被列為一等之首……


    這也是為什麽這些士族子弟如此自視甚高的原因。


    “少跟本王在那裏逼逼。”李恪不屑地笑道,“本王今天是來為我大哥和妹妹討個公道的。


    當初爾等將密謀在洮源謀刺我大哥,虧得我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帶著舍妹逃離了洮源。


    謀害當朝太子,本就是不赦之罪!


    誰知爾等還不肯善罷甘休,又將我大哥的行蹤透露給吐穀渾的慕容伏允,使得我大哥幾番險象環生。


    謀害當朝太子,通敵賣國,如此種種,你等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甭管是不是他們幹的,屎盆子先給他們扣上去。


    隻要站在這個大義上,後麵哪怕是證明他錯了,問題也不大。


    而王剛聽到這話,氣得不行。


    當即就反駁道:“荒謬,我等讀書人,豈會幹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來!”


    “你還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事兒?”一旁,李泰也是開口說道,“本王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在太極殿上,逼得我那大哥當朝自戕的,便是你們讀書人吧?


    嗯,本王記得,好像是盧家的盧正卿吧?


    對了,還有崔家、王家、鄭家的人!


    若非當時我大哥為你們求情,你們所謂的讀書人,當日就應該血流成河才對!


    可就算如此,你們這些人可有絲毫的感恩之心?


    在涇陽,又是誰攔路不讓我大哥進城?


    又是誰暗中操控糧草,不讓我大哥籌備物資?


    莫非這一切都是本王記錯了不成?”


    說到這一切,王剛等人也啞口了。


    不過讀書人的臉皮也是經過鍛煉過的,當即,那崔滬就梗著脖子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別給本王拽文。”李泰走過去,一馬鞭就抽到了他身上,說道,“本王現在不是治你罪,老子是來為我大哥和妹妹報仇的!


    舍妹才多大啊,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就敢派人去追殺她,如此行徑,連畜生都不如!


    呸,這麽說你們,畜生都會覺得委屈……”


    當李泰和李恪大鬧長安城的時候,皇宮裏,李二也收到了消息。


    沒辦法,這兩位活祖宗鬧事兒,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關鍵是,這兩位是打著為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報仇的旗號在城裏搞風搞雨,這就更讓人不敢瞎摻和了。


    萬一這兩位真的抓到了當初謀刺太子的幕後元兇,誰敢去開這個口?


    行刺當朝太子,最輕也得夷三族!


    所以,在塵埃落定之前,沒人敢開這個口的。


    大家都隻是看著,看看這兩位平日裏老實本分的家夥到底要做什麽。


    而李二一聽到這兩個家夥的動靜後,當即也是搖頭無語。


    他隻要聽聽這兩兄弟抓了哪些人就知道這兩兄弟在打什麽主意了。


    對此,他還是有些失望的。


    雖然如今的李承乾表現得確實太過於妖孽了一些,但如果僅僅是如此,這兩兄弟就直接放棄了,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失望的。


    當然,失望歸失望,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命運這個東西,更多的時候都是自己去爭取的。


    “行了,不用管了,由著他們去折騰。”李二搖了搖頭,還是沒有多言。


    他知道,李恪兄弟這麽一折騰,很多事情反而會明朗起來,“對了,那家夥今日可有什麽動靜?”


    “迴陛下,暫且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來,不過看樣子他認為自己藏得很深。


    也許他真的覺得縱使是殿下拿下了整個吐穀渾,都不可能把他揪出來吧。”


    李二聞言,點了點頭,正準備揮揮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道:“對了,你們當初在吐穀渾的行蹤沒有暴露吧?


    別高明沒將那個家夥揪出來,倒是先把朕揪出來了。”


    “陛下放心。”密諜司的老家夥說道,“而且,陛下這般做,其實也隻是為了加快殿下的成長罷了。


    縱使殿下知道了,也會理解陛下的這一片良苦用心的。”


    李二搖了搖頭,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


    另一邊,李泰和李恪也沒閑著,這一晚上就是抄家。


    反正他們看著不爽的,都打著為李承乾和長樂報仇的理由,大肆折騰一番。


    當然,分寸還是有的。


    主要目標都是士族的官員。


    沒辦法,誰叫士族確實有動機呢。


    而崔盧鄭王幾家,都是人心惶惶的。


    李泰和李恪這麽鬧都沒人出來製止,他們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這要繼續鬧下去,這謀刺李承乾的屎盆子可能就真的扣在了他們頭上。


    關鍵,他們的確是有動機,也有能力的那一批人。


    當即,各家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他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落進了別人的陷阱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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