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七年,三月初三。


    有句諺語說,三月三,蛇出山。


    這句話固然沒有實際根據,但也從側麵說明了陽春三月,大地迴暖。


    也正是在這一天,李承乾終於率怨軍抵達了澆河城外。


    他必須拖住達延芒結波和定城王的大軍,這才能給契苾何力等人減輕壓力。


    “殿下,要不微臣把虎豹營留在這裏,協助殿下?”契苾何力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說道。


    李承乾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此番慕容伏允極有可能揮兵南下,你們若是不能在慕容伏允南下之前,徹底殲滅拓跋釗的大軍,未來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可怨軍上下不過五千將士……”契苾何力還在堅持,他很清楚,自己的未來已經和李承乾綁在了一起,所以李承乾一定不能出事。


    不過李承乾卻是不為所動:“本王知道,達延芒結波和定城王麾下至少六萬大軍,十數倍於本王,但那又如何!


    隻要本王在這,他定城王也好,達延芒結波也罷,誰敢妄動?”


    “可……”


    “沒有那麽多可不可的。”李承乾小聲說道,“此番契苾將軍揮兵北上,也要留意一下奚潼,說到底,這人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接觸過,明白麽?”


    聽李承乾這麽一說,契苾何力問道:“殿下的意思是,這人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本王不知道。”李承乾道,“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反正不要盲目的信任。


    所以,征西軍,不能減員,滿員的征西軍,才有能力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至於本王這邊,你不用擔心,本王能把定城王和達延芒結波拖死在這澆河城。”


    契苾何力聞言,也就不再多言。


    雖然擔心,但他還是相信李承乾,李承乾創造過太多的奇跡了,他沒道理不相信。


    再說了,怨軍的戰鬥力,那是真他媽誇張。


    而且這還是第一支追隨李承乾的大軍,忠誠也沒得說。


    “對了,之前本王交代你做的事兒,都做得怎樣了?”李承乾又問道。


    說起這個,契苾何力頓時就樂了:“這事兒都不用殿下交代,那達延芒結波和定城王多明白事理啊,就在不遠處,堆積了不少土石,跟座小山頭差不多。


    估摸著他們當時挖壕溝的時候,這些土石也沒地方處理,這才便宜了我們。”


    李承乾聞言,也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隻能說,有些人真的是自作聰明。


    當日下午,契苾何力就帶著征西軍揮兵北上。


    澆河城城頭,定城王和達延芒結波看著城外大軍撤退,正納悶呢,緊跟著就看到李承乾的大旗掛了出來。


    “明王來了?”看到這旗子,定城王頓時就是一愣。


    達延芒結波也有些意外,不過跟著就露出了一臉的狂喜:“他終於來了!”


    折騰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一雪前恥麽!


    “我們該怎麽應對?”定城王問道。


    說起來,他也有些激動的,如果李承乾的不敗神話在他手裏終結,那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值得炫耀的政治資本。


    “通知大軍,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讓人盯著,李承乾這人,詭計多端,小心他想出什麽出乎意料的法子破城。”達延芒結波說道,“對付李承乾,再怎麽認真都不過分。尤其是大明王廷的軍械,五花八門的,不得不防。”


    就在達延芒結波和定城王兩人琢磨著怎麽抵禦李承乾攻城的時候,李承乾卻在跟劉三交代什麽。


    “都聽清楚了?”


    劉三點了點頭,說道:“殿下放心,卑職一定將王侍郎平安帶迴來。”


    “路上多小心一些。”李承乾說道,“隻有伱們那邊徹底敲定了,才是奠定我們大明高原霸主的最佳時機。”


    一聽到時機兩個字,劉三就頭疼。


    自從跟了李承乾後,這兩個字他是沒少聽。


    啥啥啥都講時機,但他對時機卻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卑職明白。”不管明不明白,劉三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說完,劉三朝李承乾拱拱手,也就轉身離去。


    等他走後,高純行有些疑惑地問道:“殿下為何不用長孫衝,他從這裏出發可要方便太多了。專門從日月山征調王侍郎,不是舍近求遠麽?”


    “這事兒,王玄策更適合於一些,而且他也有這方麵的經驗。”李承乾笑了笑,說道,“而且長孫衝的工作,現在別人也不方便接手,換一個人,或許會讓那些牧民感到不安。


    可如今大戰在即,不安撫好他們,恐成後患。”


    高純行懂了,換句話說,從長孫衝接手了這個差事兒後,就丟不掉了,也就意味著他不可能去立那個潑天功勞。


    他很清楚,如果王玄策這次再立奇功,那在禮部絕對要穩壓長孫衝一頭。


    從這裏也不難看出,李承乾這般做的深意。


    “殿下,伊將軍、萬俟將軍等人求見。”就在這時,尉遲寶林走了進來。


    片刻後,幾人一道走了進來。


    “參見殿下。”拱手施禮後,伊原峰說道,“殿下,大軍如今已經安營紮寨,隨時可以破城。”


    聽他這麽說,李承乾都笑了,道:“行了,我們就五千兵馬,加上本王的親兵,也不過六千之眾,破哪門子的城。


    真要用兵力填的話,就這澆河城,沒有個十數萬兵力,豈能輕易破城?”


    萬俟璞聞言,當即也是無語道:“達延芒結波那家夥,在日月山吃了大虧,估摸著就等這一天呢?也不知道哪個家夥給他支的招,居然把城外挖成了這副德行……”


    “殿下,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伊原峰說道,“一直這麽耗著,也不是個辦法吧?”


    李承乾卻是笑了,說道:“為什麽不是辦法?我們就五千大軍,他們城裏最少四萬兵馬,城外還藏著不下於兩萬大軍。


    就這麽一直耗著,他們能耗過我們?


    攻城?


    本王吃多了才會攻城。


    告訴將士們,這一戰,不攻城,咱守城!”


    “守城?”萬俟璞聞言,一臉不敢置信地說道,“殿下莫不是說錯了?這澆河城可在他們手裏,我們守的哪門子城?”


    “誰說我們就不能守城了?”李承乾笑了,“既然沒城,接下來我們就在澆河城外建一座城,達延芒結波以為本王一定會攻城,所以將城外挖得亂七八糟的,想本王用人命去填,他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本王為什麽一定要攻城啊?


    把他幾萬大軍困在這澆河城,不比攻城好。”


    說著,李承乾一臉苦笑地搖了搖頭,“這達延芒結波,真的是個大聰明,老子打不進去,他難道能打出來?虧他還以為自己想了個絕佳的法子……”


    眾人聞言一愣,這也行?


    “殿下,要在這澆河城外建一座城,怕是不容易吧?”伊原峰說道。


    李承乾點了點頭:“建一座城確實不容易,可要是圍繞著澆河城修建幾堵城牆,能有多難,別忘了,長孫衝那裏可是收容了不少難民的。


    總不能一直白吃白喝的養著他們吧?”


    這一下子,眾人懂了。


    這事兒他們熟啊,李承乾以前就幹過。


    “那我們此番其實不是來破城的?”普祿勃齊後知後覺地說道,“我們其實又是來守城的?”


    “對,守城!”李承乾笑道,“破城也好,守城也罷,目的達到了就行,說到底,我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拖住定城王和達延芒結波的數萬兵馬。


    而我們拖得越久,契苾將軍他們的壓力就越小,達延芒結波他們的壓力就越大。


    畢竟,這數萬大軍和他們劫掠來挖壕溝的牧民也不能不吃不喝不是。”


    “哈哈哈……”萬俟璞聞言笑道,“如此來看,達延芒結波這是作繭自縛,自己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大麻煩。”


    他不介意攻城還是守城,隻要有仗可打就行。


    ……


    次日,長孫衝就親自帶著數千難民而來。


    這段時間,他可是沒少收攏難民。


    現如今,少說也有一萬多的難民在他的營地。


    而他這次帶來的,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


    這些難民之所以願意來,原因也簡單,有工錢。


    在長孫衝的營地裏雖然餓不死,但一天也就兩頓粥,多了沒有,真的隻是果腹,餓不死罷了。


    雖然現在看他們還算老實本分,但時間長了,這一天兩頓粥肯定是滿足不了他們的。


    老話說,升米恩,鬥米仇,就是這個道理。


    就在長孫衝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個肯定會出現的矛盾時,李承乾的信到了。


    這一下子,也算是解了長孫衝的燃眉之急。


    否則時間長了,不滿足兩頓粥的家夥,難免會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來。


    “殿下,這些人都是被那些流民折騰得無家可歸的,微臣已經仔細篩選過了。”長孫衝在營地裏找了半天,才在壕溝不遠處找到了正在規劃城牆的李承乾。


    “能幹活就行。”李承乾到處看了看後,對眾人說道。“算了,城牆就從這兩道壕溝開始,剛好還省了挖地基。”


    說著,才起身看了看長孫,問道,“有多少人?”


    “兩千三百多人。”長孫衝說道,“幾乎每一個都是微臣精挑細選出來的,絕沒有流民混入其中。”


    李承乾其實真不在意有沒有流民混在裏麵,但見長孫衝這般說,當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辛苦了。”


    他知道長孫衝是個什麽心理。


    “為殿下分憂,可不辛苦。”長孫衝連忙笑道。


    他在這件事兒上確實很用心,自從和高純行聊過一次後,他就一直在反思。


    李承乾點了點頭,道:“今晚就不迴去了,明早再迴去,今晚大家就在這澆河城外好好聚一聚,嗯,寶林,通知一下,今晚烤全羊,犒勞一下大軍。”


    尉遲寶林一聽,當即就樂嗬的去安排了。


    這事兒,他樂意啊。


    等他一走,李承乾就去看了看那些被長孫衝帶來的難民。


    當看到李承乾的第一眼,這些難民還是有些緊張的。


    他們早就聽說過這位明王了。


    雖然年輕,但身份之尊貴,比之慕容伏允都不遑多讓。


    “參見殿下。”當下,眾人就你一言我一語的喊道。


    李承乾對此也不介意,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再次將那個鐵皮喇叭拿了出來,說道:“不必多禮,想必長孫侍郎也跟諸位說過了。


    本王此番的確是需要諸位的幫助,在這裏,本王先謝過大家了。”


    說著,李承乾還正兒八經的給眾人鞠了一躬。


    這一下子給眾人嚇了個夠嗆。


    好家夥,那可是大明王廷的王啊,給他們鞠躬這算那檔子事兒?


    站在前麵的人,頓時就閃到了一邊。


    不過心裏對這明王卻是多了一些好感。


    瞧瞧人家,多謙遜。


    但他們不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殿下可不敢這樣。”有人當即喊道。


    李承乾起身,笑了笑,說道:“要的,這天寒地凍的,還要勞煩諸位來幫本王築城,本就不應該。


    而且諸位也都比本王年長,正所謂不長我輩,長我歲。


    受得起的。”


    對這些人,李承乾很客氣。


    真的很客氣。


    一點兒明王的架子都沒。


    但真正了解李承乾的人都知道,這份客氣,可沒那麽好消受的。


    不過李承乾的言語,在這些牧民心中,卻是很受用。


    這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王。


    在那一瞬間,他們甚至認為,這樣的王,他們為其死也不後悔。


    他們隻知道,終於有個王,把他們當人了!


    當人了啊!


    多簡單,多樸實的一個願景,可在他們看來,又是多大的恩賜。


    “殿下放心,我等一定賣力!”有人大聲喊道。


    他很激動!


    跟著,無數人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他們願意!


    真的願意!


    當夜,澆河城外,一片歡聲笑語。


    為了今晚的盛宴,尉遲寶林殺了幾百頭羊。


    一時間,整個大營中,都充斥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


    眾人仿佛忘了,在他們的對麵還有一座堅城,堅城之中,還有數萬大軍虎視眈眈。


    可眾人就是那麽樂嗬。


    借著火光看著這一切的達延芒結波和定城王都有些難以置信。


    “什麽情況?兩軍交戰,他們在慶祝什麽?”定城王有些茫然。


    他看不懂李承乾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打仗呢!大哥!


    咱能正經點兒麽?


    達延芒結波本來也有些茫然,可看到城頭的將士在那止不住的咽口水,頓時就一拳砸在了城頭之上:“無恥之尤!”


    說完,他也聳了聳鼻子,仔細地聞了一下。


    定城王見狀,也學了一下,當下搖頭苦笑,道:“確實是無恥之尤啊!不過他李承乾以為這就能動搖我大軍的軍心?


    笑話!”


    說完,他也是有些無奈,真香啊……


    就這寒風中飄著的空氣,似乎都彌漫著羊肉的那股子特有的騷味,就這個味道,對他們這些遊牧民族來說,真的受不了。


    “這就是李承乾……”達延芒結波歎了口氣,說道,“隻要能打贏仗,他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


    李承乾缺德麽?


    那是真的缺德……


    定城王和達延芒結波的麾下,自征伐以來,怕是沒吃過兩頓肉吧?


    經李承乾這麽一折騰,那真的是差距甚大。


    至於說李承乾這麽做有沒有什麽實際的作用,其實也沒。


    純純的惡心人罷了。


    “殿下,要不我們趁著他們此番夜襲他大營?”定城王說道。


    達延芒結波搖了搖頭,道:“你都能想到的事兒,李承乾想不到?省省吧,別你大軍沒出去,就全……”


    鏘……


    就在他音落下之際,一支箭矢直接釘在了他身後的柱子上。


    一時間,他也是嚇得亡魂大冒。


    “殿下,箭矢上有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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