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李淵走了。


    走的時候,春風得意,滿麵榮光。


    而跟在他身側的武士彠卻是一臉的愁容。


    這事兒整的,他就知道這頓飯沒那麽好吃。


    啥桌子都是能上的?


    但這會兒他也沒辦法,隻得亦步亦趨的跟著李淵離去。


    送他們遠去,李二的目光從一開始的眉開眼笑,漸漸陰沉了下來。


    他明白的,他明白李淵的意思。


    兩人鬥了這麽多年,他有什麽不明白的?


    李淵今天就是來顯擺的!


    你看看,我為了我兒子能付出多少?


    再看看你,你在幹什麽?伱在和你兒子鬥啊!


    這麽一比,同樣作為父親,高下立判!


    這還隻是最淺顯的層麵,深層次的還沒說呢。


    長孫看出來了麽?


    她看出來了,可看出來了又能怎樣呢?


    這話啊,她提都不能提!


    這會兒也是一臉的愁容,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看著李淵的背影眼中滿是歡笑,但心中卻是把這老家夥給恨毒了!


    沒什麽言語,李二迴到太極殿就沉思了起來。


    他也好奇李元景憑什麽覺得自己能複刻李承乾的奇跡?


    能被複刻的奇跡,那還叫做奇跡?


    李二百思不得其解,關鍵是李淵居然也很篤定李元景能成事兒,這就讓人很意外了。


    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李淵是不可能在他麵前顯擺的。


    可他們究竟該如何才能做到這一切?


    那可是清水川啊!


    想不明白,實在是想不明白……


    就李元景那點兒兵力,哪怕有李淵暗中相助,也斷然不可能拿下清水川!


    “傳房玄齡、長孫無忌、高履行殿前議事。”李二吩咐了一聲。


    這種事兒,他就不會喊魏征,跟能力無關,完完全全就是立場問題。


    在和李淵的鬥爭中,他們這些人才是利益共同體。


    而房玄齡等人其實早就恭候多時了。


    他們也想知道李淵今日進宮是為了什麽,甭管他們是忠臣還是什麽,利益當前,李淵一係不能再次冒頭,這是他們的共同利益。


    不然玄武門之變不就白折騰了?


    不多時,幾人就到了。


    “參見陛下。”三人行禮後,李二點了點頭,吩咐人賜座。


    “今日……”簡單的將情況介紹了一下後,李二說道,“依諸位所見,趙王該如何拿下清水川?”


    聽到這個情況,眾人都是愣了一下。


    清水川啊。


    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李承乾創造的奇跡,有太多太多的因素在裏麵了,絕對不是誰都可以複刻的。


    “既然太上皇都近乎明言了,那清水川必定會落入趙王之手。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太上皇也定然不會如此。”


    高履行捋了捋胡須,說道。


    他這話,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倒也深以為然,可李二卻是皺了皺眉頭,道:“這點朕固然明白,朕問的是他們要如何拿下清水川!”


    若不是相信這一點兒,他何至於在此和幾人廢話?


    房玄齡琢磨了一下,說道:“陛下,昔日太上皇和慕容伏允有些私交,會不會是……”


    “朕就怕這一點兒!”李二揉了揉腦袋,道,“高明雖然在那邊裂土封王,自成一國,但高明終究是我大唐的儲君,他今日所獲取的一切,最終還是會成為我大唐的疆土。


    縱使是他把吐穀渾乃至整個西域都打了下來,朕也不會太過於擔心,可趙王……”


    說到這個,房玄齡也是歎了口氣。


    的確,李承乾和李元景是不一樣的。


    李承乾是大唐的儲君,他現在展現得越優秀,這個位子他坐得越牢靠,可趙王要是也效仿李承乾在吐穀渾裂土封王,大唐又以什麽借口奪取這些土地?


    要知道,趙王還是當今宗室親王之首,哪怕李二登基的時候,也是大肆加封了他的,為的就是安撫宗室。


    如果李元景在外麵有了自己的固有勢力,李二沒辦法對付他的。


    人家憑自己本事在外麵打出了一塊地盤,你憑什麽對付他?


    李二真要這麽幹了,宗室諸多親王、王爺得多寒心,那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一些。


    “陛下其實不用多次煩惱。”長孫無忌仔細理了一下現有的條件後,說道,“這事兒說起來,其實簡單,太上皇也好,趙王也罷,其實不過是在借勢罷了。


    借了大唐的勢,也借了大明的勢。


    真要說效仿殿下,他們做不到。


    殿下能成事,有太多機緣巧合在裏麵,真正讓殿下成事的,其實是殿下每次都抓住了到手的每一次機會。


    這才是殿下成事的關鍵。


    比如吐穀渾連年雪災,又比如慕容順和慕容伏允諸多矛盾,再加上赤水源自身就存在的部落衝突。


    殿下把這些巧妙的聯係到了一起,在憑借其身份,當然,還有其能力,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就這樣堪稱奇跡的壯舉,一般人是無法效仿的。


    而趙王想圖謀清水川,他是無法複刻殿下昔日的奇跡的,因為條件不一樣,不說別的,就說身份,他趙王的身份,怎麽也不會比殿下大唐太子的身份更有號召力。


    殿下能招降契苾何力,趙王能招降誰?


    這就是差別。


    所以即便趙王真的自立一國,和殿下所屬的大明王廷卻是不一樣的,各方麵實力都將有著天差地別的差距。”


    長孫無忌雖然在諸多事情上都在明裏暗裏的針對大明王廷,但對李承乾的能力,他卻是從沒有懷疑過。


    真當什麽人都能碰瓷李承乾?


    趙王,他憑什麽啊?


    “這個朕知道。”李二聞言,說道,“可趙王一旦效仿李承乾自立一國,尤其是卡在清水川這個位置,我大唐想要再出兵吐穀渾可就麻煩了。


    到時候,我大軍甚至還要受趙王轄製……麻煩啊。”


    說完,李二就看了看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哪兒不懂他的意思,當下就笑道:“陛下多慮了,以殿下目前展現出來的雄心壯誌來說,是決計不會允許他人染指吐穀渾的。


    趙王要想在吐穀渾立足,估計就算慕容伏允答應,殿下也未必會答應。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殿下是大明的王,可他還是大唐的太子,不管是從哪個位置出發,殿下都不會允許有人在他的地盤上,自立一國的。


    這煩惱啊,該是殿下的才是。”


    說著,長孫無忌笑了起來,很是開懷。


    他說完,李二心裏默默的給這家夥點了個讚。


    有些話他不好說,畢竟身份不一樣,但長孫無忌就不同了,由他說出來,那完全不一樣。


    而到了這會兒,房玄齡和高履行都明白了。


    李二就不是喊他們來議事的,就是需要一個傳話筒罷了。


    讓人把長孫無忌這話,傳給李承乾,別讓他真的傻了吧唧的認為趙王是你親叔叔就以為他一定是你的盟友!


    你可別忘了,你還是大唐的太子,若是將來你迴大唐登基,麵對這樣一個國中之國,你該如何解決?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趁它還在萌芽階段,掐死它!


    這事兒,李二不能做,甚至都不能說,他要做了叫什麽?那叫無容人之量。


    但他又必須把這個想法傳遞給李承乾。


    長孫無忌為什麽一直強調,李承乾不單單是大明的王,還是大唐的太子,不就這個意思麽。


    殺人不用刀,不外如是。


    目的達到了,幾人又閑聊一會兒,也就各自散去。


    而迴到自己府邸的長孫無忌當即就讓管家將家裏走日月山商隊的管事找了來,自己則是寫了一封書信,讓其到了日月山後,一定要派人將書信親自送到長孫衝的手上。


    對於李二的事兒,他現在很積極。


    至於房玄齡和高履行,兩人搖頭苦笑,但都沒有阻止,甚至有些推波助瀾的意思。


    說到底,李淵一係,不能再冒頭了。


    國朝經不起動蕩,他們也承擔不起被清算的風險。


    當初為了利益站隊之後,一切都成了定局,豈能容忍他們左右搖擺?


    解決了這件事兒,李二心情好極了。


    父子又如何,兄弟又怎樣?


    說到底,皇家無親情,這句話並沒有錯。


    他想要的是一個繁盛且穩定的大唐,任何不穩定的因素,都是他的攔路石,都應該一腳踢開。


    不過他也意識到了,原本大唐和大明之間的爭鋒,慢慢也演變成了他李家三代人的爭鋒。


    想到這裏,他突然笑了。


    偌大的天下,說到底也就我李家三代人能為這棋牌上的執子人,餘子碌碌不過棋子罷了。


    對於這一點兒,他沒有任何的緊張或者恐慌,有的,不過是興奮和激動。


    能和上一任皇帝與下一任皇帝鬥上一場,若是贏了,那當是何等的驕傲?


    ……


    另一邊,李靖大營。


    自從被李二用一封捷報狠狠打了眾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後,大軍之中,氣勢如虹。


    男人嘛,都是要臉麵的,誰能受得了這樣的刺激。


    當夜,李靖就組織了大軍以薛萬徹為先鋒對卑沙城進行了試探性的進攻。


    這不試探不要緊,氣勢如虹的大唐軍卒,幾乎沒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


    貞觀初年,大唐立國不久,正是戰力爆表的時候。


    而高句麗經曆了前隋的數次攻伐,雖然國力衰退,但因為力扛前隋倒也使其小瞧了中原大國的軍事實力。


    一戰之下,薛萬徹都快破城了!


    可就在這時,李靖卻突然鳴金收兵。


    正在戰場上大戰正酣的薛萬徹心裏是一萬頭草泥馬在飛,再等一會兒,哪怕多一會兒,他都有破城的可能。


    就這麽退下去,他是真的不甘心。


    “操!”怒聲罵了一句,薛萬徹也不得不喊道,“撤!”


    一時間,大唐將士紛紛破口大罵,他們也想拿下這首功啊!


    迴到軍營裏,薛萬徹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對李靖複命的時候,那神情卻是充滿了不滿。


    李靖敲了敲桌子,說道:“破城不再一時。”


    “大帥!”說到這個,薛萬徹終究還是沒忍住,嚷嚷道,“就差一點點,哪怕再多一炷香的工夫,末將都能攻破這卑沙城的城門!真的,就一炷香!”


    從他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懊惱,真的,就差一炷香啊。


    李靖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本帥相信你能破城,甚至都不需要一炷香。


    甚至不單單本帥相信,就連卑沙城的守軍也相信!


    但你再想想,都到了城破人亡之際了,為何卑沙城的守軍士氣沒有任何動搖?還在按部就班的守城?


    你不覺得奇怪麽?


    這不對,太反常了。


    哪怕他們士氣沒有動搖,但到了這時候,起碼也要表現出死戰的決心,你再想想,他們有麽?”


    剛剛大戰的時候,李靖就一直拿著望遠鏡盯著戰場上。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都到了這個時候,卑沙城的將士還是如開始一般,仿佛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作為身經百戰的他,不相信世上有這種猶如傀儡一般的大軍,大軍的士氣是隨著戰事的演變而變化不斷的,不可能猶如傀儡一般。


    也正是因為這點兒,李靖才在薛萬徹快要破城之際,鳴金收兵,以防有詐。


    “管他這多作甚?打仗不就是如此,先打進去再說,難道他高句麗的大軍是我大唐將士的對手不成?”薛萬徹不服。


    這是打仗啊!


    李靖起身道:“本帥帶你去看看。”


    如果不是薛萬徹真的就快破城了,他都懶得跟他解釋什麽,但他知道,就剛剛撤兵,大家都有些不解,他必須做點兒什麽,否則會動搖軍心。


    薛萬徹跟在他身後,也想看看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個小土坡上,剛好可以看到卑沙城的城牆。


    李靖拿出出兵之時,李二交給他的望遠鏡,看了看,本來就微皺的眉頭,卻是皺得更深了。


    “你自己看。”說著,李靖就把望遠鏡遞給了薛萬徹。


    薛萬徹自然是知道這玩意兒的,當時也是羨慕得不行,當下接過望遠鏡就看了過去。


    這一看,也是緊皺眉頭。


    “看出來了?”李靖問道。


    薛萬徹點了點頭,道:“我們退兵之後,城頭上的高句麗將士,竟然沒有任何喜色!”


    他也意識到了不對。


    按理說,這會兒城頭上的那些家夥該歡欣雀躍才對,結果卻是半分喜色都沒。


    這不對,不合常人的心理。


    “有點兒意思了,這卑沙城裏,有高人啊!”李靖卻是笑了起來。


    這是誘敵深入啊,也不知道城裏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居然敢放任薛萬徹他們破城,這絕對是有底氣!


    “大帥,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到了這會兒,薛萬徹也服氣了。


    這他媽要是讓他破了城,還不知道有什麽等著他呢?


    “不急,你沒見我們少了一個人麽?”李靖笑道。


    薛萬徹聞言,也笑了笑,是啊,少了一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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