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是一片沉寂的死海,那麽有他在的時候,世界都在逆流。迴溯到那個相識的夏天,然後說,我們永遠不變……

    我想我一定是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醒來的。

    “喂,看什麽啦!攪得我覺都睡不好。”我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我臉上方的那雙藏著整個世界的眼,突然想起了什麽。伸手揮開了他的臉,“讓開!”

    “你好久沒這麽兇了。”舒揚很不怕死地拍拍我的臉,“要吃什麽早飯嗎?我去做。”

    “你走開!我不吃飯!”我扯過被子把腦袋蓋住,感覺特別扭,也特難受。

    “嗯?不吃飯嗎?說實話,你太瘦了,要多吃點兒才對,不然咱媽會說我欺負你的……”他說完還扯開了我腦袋上的被子,“息息,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臉紅的……”

    他還沒說完,我氣急敗壞地一腳把他踢下了床,“別說了!吃飯!”

    #

    上午九點五十三分,還係著圍裙在廚房做飯的他,被一個電話叫迴了槐山。所以他迴槐山了,說公司有個重要的會議。我鬆了一口氣,把他送走了。要我當麵對他講分手,還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呢。過段時間電話裏告訴他……

    我把切好的黃瓜片裝到盤子裏,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一片一片的吃著,沒什麽味道,還有些苦苦的。我很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可是腦子一片空白。

    一個黑影擋在了我的麵前,酒的味道。是莫非,跌跌撞撞地撐著茶幾,俯視著我,“息息,你這是在幹什麽?”然後一下重心不穩倒進了沙發。

    “你喝酒了?又遇到什麽感情糾葛了呢?是不是覺得越喝越難過呢?”我繼續把黃瓜片往嘴裏塞,混合著空氣中的刺鼻酒味。

    他一把搶過我的盤子,沒拿穩掉到地板,陶瓷碎片濺得很遠。

    我起身,要去找笤帚打掃。我必須得找點兒事幹。莫非拉住了我的手,用力讓我再次跌坐到了沙發,倒在了他身上。他把頭埋在我的長發裏,似乎睡著了。我坐著,沒有動,也不想動。

    他突然推開我,站起身,“你知道嗎,你渾身上下全是他的味道,讓我沒有安全感……嗬嗬,舒揚呢?他走了嗎……我喝了一夜酒,都沒醉,下次不去那個酒吧了。息息,你去樓下幫我買一打啤酒迴來?給跑路費哦……”說完,他又神經兮兮地拉開門準備出門。

    跑路費?高中的時候,每次他都會使喚我去學校的超市給他買飲料,買筆記本……每次都會給我超過商品價格的跑路費。恍如隔世。

    “媽的,你要喝死嗎?”我衝過去拉過他就往他房間拖,“睡醒了再和我說話。以後喝醉了別他媽的出現在我眼前!你這個樣子算什麽?我算什麽東西,值得讓你這樣麽?”

    他似乎嚇住了,任由我把他拖迴他的房間。把他扔到床上,我轉身離開,在門被合上的前一秒,我又聽到了他的抱歉。搞笑的對不起!真是一個混亂的世界。

    那天過後,莫非變得特別安靜,我和他說話他隻是點頭,或者嗯一聲。要說對不起的是我吧,處理完舒揚的事,我要離開,離開哈爾濱,離開槐山,離開宋含玟……離開我曾經離不開的人,忘記我以為會銘記的過去,也給莫非一個不難過的理由,不是嗎?沒有我,他可以很快樂。

    我好幾次給舒揚打電話,想要執行劉雅冉給我的“任務”,他都沒有接電話,過了半天或者幾個小時才給我迴過來。每次他說的第一句話準是,“剛才在開會。”聽著他疲倦的聲音,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於是期末考試都完畢了,我還是沒說出口。

    在學校裏,我把期末報告交給導師,算是進入了假期。

    我確定我這段時間精神處於拋錨狀態,食不知味,頭暈,居然在考場睡著好幾次。

    “臣息息(息息)。”是劉雅冉和何寂。

    我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了點兒,抬起頭,揚起嘴角,看著劉雅冉身邊染著深褐發色的小朋友,左耳上帶著和劉雅冉耳朵上一樣的耳釘,“男才女貌”?真是諷刺的造型。半年不見,何寂已經長高了許多,和舒揚差不多吧。

    “息息……”何寂再次喊了我。

    我迴過神,“你什麽時候來哈爾濱的?”

    “高考完那天我就過來了。”他走到我身邊,對我笑,“息息你瘦了,認識你的時候咱們還一樣高的,現在我都可以是你的哥哥了。”

    高考?想起來了……他連跳兩級,上了一年高中就高考了。“想都別想,你永遠都隻能是我的弟弟。”我心裏似乎放下了什麽東西——他並沒有怪我。

    “何寂,你先去迴去,我和她有點兒事兒要處理。”劉雅冉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是吧,臣息息,我們該鄭重說聲再見吧?”

    “那你早點兒迴來哦……息息,我先走了。爺爺奶奶很想你,叫你暑假迴家呢……”

    “嗯。”

    何寂走後,劉雅冉還沒開口,我隻覺得一陣惡心,扒在路邊的護欄吐了半天,最後無力地坐到了長椅上。

    劉雅冉冷笑一聲,也在我身邊坐下,“有那麽惡心麽?看到我就吐成這樣。你離開舒揚了吧……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嗬嗬,連個人都不像了。誰他媽的說你是校花來著?有這個樣子的校花麽?”

    “你錯了,還沒有離開。”被她這樣一說,我真的覺得這段時間過得太頹廢了,感覺整個人都不被自己控製,除了考試便是睡覺,夢裏除了舒揚還是舒揚。

    “你!”劉雅冉扯過我的頭發,又放開,“現在,立刻,馬上給他打電話!說你要離開他!”她咆哮起來的樣子真像個瘋子,不,她本來就是個瘋子。

    “如果我不呢?”

    “你一定會打的,你忘了,何寂?”

    是嗬,還有何寂呢,我怎麽會忘呢?我真想忘了,“你不是也該離何寂遠遠的嗎?你又是在以什麽姿態和他相處?要墮落得更徹底嗎?”

    “是個不錯的提議,你離開舒揚後,我會離開何寂的。”

    我掏出手機,卻感覺頭暈,下一刻,我已經失去知覺。

    #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慘白裏。

    “臣息息你真是不負眾望呢。”劉雅冉嘲諷的聲音,提醒了還有一個人的存在,是她送我來醫院的?我剛想感激她一下,她的一句話把我嚇得冰冷,她說,“你的生活還不是一般的亂啊,舒揚也沒在。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呢?莫非的嗎?哈哈,你是不是要感謝我?給了你一個離開舒揚的理由……”

    我緊緊抓住被單,控製眼淚不流下來。

    “那,手機,快點兒打電話,我沒時間跟你耗!”劉雅冉把手機丟給我,語氣並沒有先前那麽狠毒,卻充滿著不屑。

    我抱著印有舒揚照片的手機,模糊的雙眼看不清哪一個快捷鍵是他的號碼。

    過了我計算不過來的時間,我撥通了舒揚的號碼。撥了很多次,他還和以前一樣沒有接。我也期待著他不要接……

    “剛才在開會……對不起息息。”他疲憊的聲音傳入耳朵,讓人的心特別的痛。

    “開會?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隻有開會會讓你開心點兒呢?那你繼續開會吧,我隻是想告知你一聲,我累了,我們分手吧。”說完,我看了一眼劉雅冉,她的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不要鬧脾氣了,分手這種話以後不許隨便說。”他很生氣的樣子,卻很耐心的對我說,“你現在迴槐山好嗎?我這幾天就把公司的大事兒處理完了。”

    “鬧脾氣?我不是隨便說說的,我是非常,十分,特別認真的在跟你講話。你不覺得我有個你這樣把工作看得比女朋友還重要的男朋友是很悲哀嗎?”

    “悲哀?息息,你出什麽事了嗎?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我能聽出他的緊張,或者說,我能深切感知他在聽到這種話時的難以置信和難過。

    “怎麽不能啦,我們在一起兩年了吧,真是不短的時間。我玩兒一場遊戲的保質期從來不超過半年,可我卻和你玩兒了兩年了,真的很累。”

    “迴槐山,好嗎?”

    “好啊,明天就迴去。起碼該當麵告別吧,是不是還要一起吃頓告別飯呢?和平分手吧,算了,不說了,和你說話都那麽累。還有人等我出去逛街呢,再見……”

    我掛掉電話,把手機狠狠地砸向劉雅冉,“滾!”

    “我會走的,就像你走出你愛的人的生活,我也會徹底走出你的生活,我討厭你,所以我要離你遠遠的,一輩子也不要看到你這張讓人厭惡的臉!”她走了,聲音在慘白的牆壁間來迴蔓延,忽遠忽近,忽近忽遠……

    我從醫院迴家,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我刻意不去想我是在什麽時候走進了這條幽暗的道路,我也想要忽視掉何寂劉雅冉,可他們就藏在某個腦細胞,出其不意的出來侵擾。我想我該把自己載入史冊,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這是我的作風麽?

    迴到槐山,我心裏裝滿了沉重。

    看到宋含玟的時候,我抱著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說,孩子,受不了就迴家吧,不要苦了自己和他。

    宋含玟的眼睛早已經治好了,在和舒媽媽的環球旅行過程中。

    “瘦了好多!”宋含玟心疼地看著我,完完全全的媽媽的形象,這還是我四五歲的時候看到過的眼神。

    “現在流行骨感,看我多成功,迷倒了一大片男生!”

    “臭丫頭,迷倒那麽多男生幹嘛?我看小揚想你想得快發瘋了,每天都很認真的工作,讓你舒媽媽清閑了不少。”宋含玟每次說到舒揚,都好像在說自己的兒子一樣溫柔,也許在她的心裏,舒揚早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可是,對不起了。

    “別提他了,我和他分手了。”我想我平靜的語氣,一定能被宋含玟聽出什麽。因為她說過她了解我,她能感覺到我,和我的心。

    “為什麽?小孩子鬧鬧別扭就過了,還真能分手?我看你倆是誰也離不開誰……”

    “誰說離不開?我已經和他說分手了,我覺得和他在一起太久很壓抑。媽,你別再說什麽了,我特別累……外公外婆呢?”我試圖轉移話題。

    宋含玟沒有接話,而是十分生氣的看著我,過了很久,“我說你這臭丫頭是怎麽迴事兒?對你自己負責點兒!很壓抑?難道你們兩個在一起要整天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開開心心?你們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連這點兒苦都受不了麽?趕緊給他道歉去!”宋含玟說完,撥了電話。說我迴家了,叫舒揚過來一趟。

    等舒揚的那段時間,她一直沒和我說話,估計在氣頭兒上。

    舒揚站在我麵前的時候,大口大口喘著氣,宋含玟趕緊遞給了他一杯水,“哎呀,慢點兒,別著急!瞧這性子,和息息一樣……”

    舒揚穿著白襯衣,領帶掛在脖子上,看樣子真的是太忙了,瘦了一大圈兒。我笑著對他說了聲,“你好。”以前從來沒對他講過的話。

    “你們好好兒聊,媽媽去做飯。”

    宋含玟進了廚房,舒揚依然站著,我雖然低著頭翻看手裏的雜誌,卻感受到他受傷的眼神,我不敢看,也不想猜。“麻煩別這麽看著我行麽?”

    “息息,你還在生氣嗎?”他在我對麵坐下,把我手裏的雜誌放到了身旁。

    “生氣?我什麽時候說我生氣了?我沒和你講清楚嗎?我是思考了很久才告訴你答案的,我生什麽氣?真是個無聊的問題。下次麻煩別問我這麽白癡的問題,不是你的女朋友的我有權拒絕迴答吧!”看到他受傷的眼神我就特內疚,成千上萬倍的難過。我起身,“我媽留你吃飯,你吃了再走吧。我要上樓休息了,剛考完試,真累。”

    說出那麽多傷情的話,我都被自己麻木了,忘記了什麽是心痛。我跑上樓在洗手間吐了半天……我都快忘了,我還有個孩子,不到二十歲的我居然有了個孩子……宋含玟知道了一定會殺了我,罵我賤人,一定會的。

    我開始收拾我行李,逃離槐山的行李。

    他從背後抱住了我,我渾身一僵,狠心想要推開他。卻被他轉過身去,一個吻,被我叫做真正的“goodbye kiss”的吻。我聽到了他心跳的心音,我聽到他在說他離不開我……

    “你還真是改不了你的毛病,你對女生就隻能做這些嗎?分手了就請對我尊重點兒好嗎?”我拿枕頭砸,用手推,都不能將他推出我的視線之外,我隻好留下他,自己下樓。

    我討厭這樣的生活,不必要的傷情卻在必要的時刻上演。這是生活,不是戲劇,我不想要這麽跌宕起伏,誰他媽的給我的生活安排了這麽個拙劣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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