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成立的方圓府成了一個笑話,生活在方圓市裏的人變得更加瞧不起朝廷,平日言語裏對朝廷的輕蔑也更甚,他們的地位好似已經超過了平民百姓畏如虎狼的朝廷。


    趙新澄再次走在這片土地上,全然沒了第一次來時的神氣,他強裝鎮定地從大街小巷間穿過,仔細地聽著所有人的言論,也留意著每個人的目光。好像他經過的每一個人都在盯著他,他心裏發慌,就算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弓杯蛇影了。


    “趙大人,這邊。”趙新澄這次迴來,可是由消失許久的東錦衛負責護送,一路上自然沒有什麽意外。


    在趙新澄重新踏上方圓市的那一刻,徐疾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白一士。


    “徐大人,怎麽看此事?”


    徐疾清楚,白一士這般問必定是心中有了主意,他仍恭敬地說道:“費盡周折將趙大人救下來,確實很讓人費解。我去查過趙大人的底,並不屬於任何的派係,也沒有什麽背景,這麽一個人,居然有人救他,證明他有不能死的理由,而又將他派到了方圓市,看來他是肩負著某項不可不完成的事,並且他是不可替代的,或者說殺了他再另派一個人來就不值當了。當然,這不過是一介武夫的瞎猜,不當之處還請白大人指點。”


    “徐大人可真是說笑了,徐大人的見解有理有據、鞭辟入裏,我要學習都來不及,又怎麽談得上指點。”白一士微微笑道。


    徐疾瞥了白一士一眼,沒有多去追問什麽。趙新澄能夠從死罪中脫身,成為所有賜死官員中唯一幸存的,還繼續到方圓府就任,這其中的蹊蹺可不僅僅是他這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的。


    “走吧,徐大人,我們去迎接迎接趙大人。”白一士看到走向小樓的趙新澄,走下了樓。


    不過幾天的工夫,趙新澄的臉頰就瘦削了下去,雙眼周圍也凝著黑色,氣息都有些不穩,他見到白一士跟徐疾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行禮道:“拜見徐知府,白大人好。”


    徐疾忙上前扶住了趙新澄,握住對方的手,殷切地說道:“什麽知府不知府的,趙大人才是這方圓府名正言順的知府。”


    趙新澄苦笑了一聲,說道:“徐大人就不要再寒磣我了,我那是什麽知府?如今您才是知府。當了兩天知府而已,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還差點丟了性命。徐大人倘若再叫我知府,當真是羞愧得我要直接投湖自盡了。”


    “哈哈!趙大人何必如此!我不叫了便是。如今這方圓府也就你、我跟白大人三人,怎麽稱唿都是無所謂的,重要的是我們得一條心,方能在這步步危機的方圓市——不——是方圓府裏活下去啊!”徐疾重重地一握趙新澄的手,好像在托付重擔。


    趙新澄望了眼白一士,目光微不可查地閃了一下,懊悔無比地說道:“悔不及當初沒有聽從白大人的勸解,趙某昏庸無能,帶著那麽多的同僚走向了不歸路,這份罪孽,趙某人背在身上就算死上十遍都不能償還!”


    白一士聽出了趙新澄話裏的話,對方竟在指責自己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趙新澄他們去送死,他麵上仍不動聲色,說道:“趙大人活著就好,死去的跟過去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趙新澄看著白一士,麵容戚戚,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錯,重要的是我們這些活著的。來來來,趙大人,想必你也是曆經了千難萬險,我恰好備了一桌酒菜,雖粗淡了些,但也算是給趙大人壓壓驚了。走走走,上樓去,有話咱們邊吃邊說。”徐疾拉著趙新澄上了樓,白一士跟在後麵,兩人都瞥見了隱在了樓市間的東錦衛,各自心中原先的假設都不得不推翻。


    “東錦衛?難道趙新澄是東錦衛救下的?不應該,這是什麽道理?”白一士心中產生了更多的疑問。原本他想要建造“天路飛升”就困難重重,如今趙新澄又迴來了,這可不算是個怎麽好的預兆。


    坐在曾經鄙夷的破爛小樓裏,趙新澄的感觸當然良多,畢竟他經曆了死亡,又見識了什麽大起大落。他喝下幾杯酒又長談一番後,指著東麵立起來的巨柱問道:“我記得之前不曾有這麽個東西,怎麽突然立起了這麽個東西?徐大人可能為我解惑?”


    徐疾笑道:“方圓府本就光怪陸離,要是不發生點奇怪的事情,可就不是方圓府了。聽說是有什麽成仙的傳說,才有人立起了這麽一根柱子。成仙之事何其縹緲,就算修行者又能多活幾載?還是眼前光景最緊,整天想那些縹緲之事可是徒然增添煩惱。”


    “原來如此,徐大人言之有理。”趙新澄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徐疾不經意地看了白一士一眼,他覺得趙新澄迴來好像並非是針對建造“天路飛升”的事,卻也並不明白對方到底是何意圖。然而,白一士並沒有迴應徐疾,好似沒有看到他的眼色。


    “哈哈,趙大人,來,我們繼續喝酒……”


    不光是趙新澄他們望著那突然在方圓府裏立起來的巨柱,不少人都在望著這根異常奇怪的柱子,發出各種各樣的議論。


    “通天之柱難不成是真的?”


    “成仙哪有那麽容易?”


    “倘若不是,費這麽大勁幹什麽?”


    “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其實從水上到山水相交的地方格外喧囂,再往上則相對安靜些,有時候甚至都會讓人覺得寂靜地像是一片墳地。依山而建的房屋雖多,其實它們間都有著不易察覺的牆,要是連起來的話,就會發現那些建築統共也就不過幾大塊而已。


    住在山上的人,就算是方圓市的人都不願意談起,也無從談起,那些地方可不是輕易能夠進的。不用說通玄境,就算是東錦衛的百人隊,也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沒有人曉得上麵的人靠著什麽吃飯,但都清楚上麵做的絕對是大買賣,否則根本養不起那麽多強大的修行者。


    天都的四大地下勢力:魚龍街、煙花弄、青衣巷、小胡同,說到底還是做著普通人的買賣,賺的錢也不過普通人的錢。方圓市則是真正做修行者買賣的,其背後利益之大沒有人可以想象得出來,至於山上那些把持著修行者命脈買賣的人,不僅僅是擁有著龐大的財富,恐怕每一個人後麵都站著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山上任何一處不起眼的建築,都藏著驚天的秘密。


    “四哥,為什麽不讓我將那個什麽新建的方圓府給毀了?”一處格外陳舊的老房子裏圍坐著四個人,形色各異,卻都微微低著眼,一副不願意張嘴說話的模樣。這四個人拋在人海裏,絕對尋不出來,但每個人身上都有著難以言喻的元氣波動。


    “人不是都走了?”


    “哪裏走了?山下那還不是有棟小樓,裏麵不還是住著一個?今天又來了一個!要是不將他們徹徹底底地殺光,他們真當方圓市是他們的地界,真的要伸手管管了!”


    “上次不是都嚇破了膽,結果都被朝廷殺了。朝廷在方圓市裏已沒了威信,就算是派首輔過來也掀不起什麽大浪了。”


    “不成!我就是覺得堵得慌!看著他們礙眼!文皇武帝都沒有管過方圓市,他憑什麽來插手我們方圓市的事情?他算個什麽狗東西!”


    “老六,你是不是殺心又上來了?讓你戒殺,你就聽不進去?老八,好好盯著他,這些日子,就算是飛蟲,也不讓他殺。”為首的人語氣變得格外冷,不容許任何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剛才嚷嚷的最大聲者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縱使有再大的脾氣也壓了下來,不再說一句。


    “山下立柱,你們有什麽見地?”


    安靜了片刻後,有人聲音嘶啞地說道:“行大事者,必先卜筮。若有天昭,必能助之。在背後策劃此事之人,不是個簡單之輩。我看過所謂的‘通天柱圖’,其選址頗為精妙,且那柱子設計也有些門道。”


    “這麽說,是有人想要在方圓市布陣?”


    “非也!此人並非想要借方圓市之手布陣,而是真的想要架起一座橋,橫跨在方圓市之上。”


    “為什麽,五哥?”老六忍不住問道。


    “不知。”


    “大費周章地在這方圓市上立一座橋,要是沒有點不可告人的秘密,誰信?反正我是第一個不信!明天我就將那柱子拆了去,到時候一座橋架起來了,可就擋住我看山下的風景!”


    “你出不了這個門。”為首的四哥冷聲道。


    “或許此人真的想要建一座橋。倘若真的如此,此人心胸跟眼界都不得了。”


    “既然此事對我們沒有什麽妨礙,也就不用去管。老五,老六,老八,說正事,下一批花子怎麽樣了?”


    “還差幾個,最近一個月內就能辦好。”


    “盯緊些,絕不能出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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