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眉院的主人不由得蹙起了眉頭,看著袁隨帶著三個少年離開。


    “隨爺叫對方‘小寧爺’?莫不是什麽皇家裏的人?也不像,皇親國戚沒有姓寧的。對了!魚龍街的新主人不就是姓寧來著?聽說年紀還不大……莫不就是剛才那個?這樣的小娃娃就是魚龍街之主?哈哈哈哈……”


    袁隨走在最前麵,說道:“煙花弄大致上分為縱橫十六街十三道,其中巷子院落不計其數。按照粗略估計,大概有著千家青樓。想要真正逛遍是不可能的。我們現在所在的街為‘楊柳街’,沒什麽突出的特點,唯一的也就是雜了,在這裏你可以以小見大,看看煙花弄的大致分類。往左是‘濃墨街’,主要是為了讀過書的;往右是‘思遷街’,主要是特殊癖好的。三位,要往哪去啊?”


    “往左。”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顯然都對特殊癖好沒有什麽興趣。


    袁隨不禁暗中發笑,沒想到這個已然被稱為大明青少年一代最強的魚龍街之主,逛個煙花弄還是這副窘迫的樣子。


    “這般走著,三天三夜我們也逛不完。我去租幾匹馬來。三位,可會騎馬?”


    “不會的話學就是了。”


    “好!”袁隨進了一處大院,略一交涉後,牽出了四匹馬。


    普通人是嚴禁在天都內騎馬,能夠騎馬是地位與權利的象征,在煙花弄裏也同樣如此。於是就有人專門做這檔生意,通過一些手段獲得騎馬的資格,再販賣給他人。在煙花弄裏騎馬遊街,長得再醜,也會有人多看幾眼。


    寧獨他們三人騎上馬,也未覺得有什麽不適應。這倒不是他們天生就會騎馬,而是此處的馬都被馴服的極為溫順,這麽多年還沒出過岔子。


    “這裏便是濃墨街,平日裏倒是有不少爭奇鬥豔的節目,琴棋書畫各家都精通,所以也經常為了個高下而較勁。”袁隨顯然是來過不少次,對煙花弄的每一條街巷都如數家珍。


    濃墨街兩側皆是獨立的樓閣,雕梁畫棟,每一處細節都處理的格外細致。相對或相鄰樓閣,或是以琴瑟之音爭鬥,或是以詩詞相合,大有百家爭鳴的意味。第一次來的話,確實會看花了眼。


    “可不要小瞧了這裏的女子,未必就弱給四大學府的人。”


    龐舊山笑道:“這可是個學習的好去處!難道就沒人在這裏求學嗎?”


    隻要有足夠的銀兩,或者是在此處謀個雜役,確實也能學到一肚子學問,考個秀才是絕對沒什麽問題。


    “莫非三位沒聽說過白衣卿相?”


    “略有耳聞。”白青花說道。“因寫詞諷刺當今朝政,而直接從進士榜中劃去,並永不錄用,便就流連在煙花之地。”


    “不錯!此人才學之高,當朝中鮮有能夠與之相比者。雖然去不了朝堂,在這煙花弄裏待著也不錯。”袁隨當然記得那位救過自己一命的人,隻是他對誰也不會說起這件事。


    兩側樓閣上的姑娘瞧見了四名騎馬的,相互低聲交談著,不時暼過來,有嬌羞不敢對視的,也有果敢直視的。


    寧獨他們一眼望過去,頓時便覺得無數女子的目光都在他們身上。


    “不要詫異,你們這身打扮的,足夠讓她們托付終身了。這裏的姑娘也是想出去的,找得個如意郎君自然是她們半數人的願意。至於另外半數,可能也隻是為了生意罷了,畢竟你們可是很有錢的。煙花弄裏的女子可鮮有不聰慧的。”袁隨笑著說道。


    一眼望去,沒有女子是不標致的,好像將天下所有的美都網羅到了一處,任何地方與之相比都要遜色上幾分。


    “這樣下去,可要看花眼了。”龐舊山不由得說道。他雖然對女子還沒什麽興趣,但還是能夠分辨得出美醜。


    “沒從馬上栽下去就好。”寧獨打趣道。


    “怕是馬也要花眼了。”白青花也未曾見過這種的景象,也向著四周望著。


    袁隨繼續說道:“濃墨街裏出名的有好幾處,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好!”


    “那就去這家‘在水閣’好了。這家的曲調可以說是最頂尖的了。”袁隨一停頓,便立刻有人迎了上來,扶著袁隨下馬,將馬匹牽到別處。


    “四位爺,請。”麵容俊秀的小生前麵引著路。“不知幾位爺是否有預定?”


    “沒有。”


    還沒進“在水閣”,輕柔的絲竹聲就傳來,遮去了街上的雜音,讓人覺得格外舒適。


    “是否需要小的給爺介紹介紹咱家的院子?”


    在煙花弄高檔些的地方,負責招待客人的姑娘都是擁有著單獨的院落,有些出名的不早些預定是沒法子見到的。


    “哎呀呀,這不是小隨爺嗎?您可好久沒來我們這了!這小子剛來,不認識您,別見怪別見怪。您今兒想點誰?姑娘可都在等著您!”立馬有為豐腴的婦人迎了上來,眉開眼笑地說著。


    “讓姑娘們都出來吧!”袁隨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姑娘們,都出來了!”婦人長喊了一聲,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所有的絲竹之聲。


    很快的,樓上的欄杆處圍滿了姑娘,沒有一個是穿著同樣衣服的,也沒有一個是長得相似的,好似天下美人的種類都在此羅列了清楚,可以滿足任何人的審美。


    龐舊山抬頭環顧了一圈,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如果不是最近見的大場麵多了,他此時還真會被嚇住。


    寧獨看了一圈,確實有點花眼,在心中道:“難怪老混蛋天天這般念叨,畫裏的人再美也不如親眼所見啊!”


    白青花逐漸鎮定下來,以欣賞的態度看著眾人。


    袁隨也知寧獨他們並不是真的來玩的,看了一會便說道:“各位姑娘,迴去吧。這一趟,每人一百兩。”


    前麵那一句還讓人大失所望,後麵那一句則讓人滿心歡喜,就這般出來一趟就賺一百兩,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然而,她們轉念一想,又有些失落,這樣的大主顧要是選了自己會怎麽樣?


    “謝小隨爺!”


    “別謝我,今天這位才是主客,我隻是個陪客。”袁隨將目光放到了寧獨身上。


    “呦,恕我眼拙了。多謝這位小爺了。”婦人忙說道。


    “客氣。”


    寧獨他們剛剛出了“在水閣”,其一擲千金的消息就迅速地在煙花弄裏傳播開來,其身份也迅速地被人打聽了出來。


    “聽說寧獨來煙花弄了?”


    “哪個寧獨?”


    “就是那個雖然隻得了青雲試第二,實際上應該是第一的寧獨啊!”


    “就是那個害我賠了好多錢的寧獨?好啊!我今天一定要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害得我賠了那麽多的錢!”


    “……”


    “哎呀,你可別梳妝打扮了。好位置都讓人搶光了!”


    “急什麽啊,又不是太子選妃!”


    “那你可別去!我聽人說,不光是青雲試裏的寧獨,就連白鹿院的白一士也來了!”


    “真的是他?”


    “嘖嘖嘖,仰慕了白鹿院六科甲甲大半年了,天天念叨著人家當世第一,卻連人家長的什麽樣都不知道,還要白白錯過見上一麵的機會咯!”


    “就你囉嗦!快走了!”


    “……”


    “快來啊,聽說凡是過去的人都能得一百兩!那些被多看一眼可能得到一千兩!辛辛苦苦彈曲大半個月都未必掙得這麽多。”


    “天呐,這得是多有錢的人!”


    “雖說天都有錢的人多了去了!可也沒這麽有錢的啊!可得去看看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


    “要是能找上這樣的公子哥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你要再不去,就隻能在這裏做夢了。”


    “……”


    “快看,他們到雀竹橋了!”


    煙花弄裏有條街直接被人改造成了山水園,樓閣錯落,上麵擠滿了姑娘,齊齊向著雀竹橋望來。


    寧獨一行四人騎馬走上了雀竹橋,向前一望,所有的姑娘都在向著他們招手,唿喊著他們的名字。


    “什麽時候我們也這麽出名了?”


    “你這一路撒錢下來,怕是整個天都的人都要認識你了!”


    “既然都出名了,那就出到底!走,一起撒錢去!”


    ——


    夢澤湖的南端,南星一行人再度登上了船。


    粗大的鎖鏈絞動,船錨拉起,風帆落下,上百人同一節奏劃動船槳,巨獸般的大船開始緩緩駛動。


    迴頭向北,南星凝望了許久。


    陸九謙在其耳邊說道:“東錦宮的笛明月跟上來了。”


    “那也是情理之中。”


    隻要有人看見東錦宮出現在南星附近,那麽她跟東錦宮就有了解釋不清的關係。這一點她倒是早有預料,畢竟她讓東錦宮吃了個啞巴虧,對方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一旦東錦宮插手我們南國的事,就變得複雜多了。”陸九謙不無憂慮地說道。


    “怕什麽,東錦宮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嗎?”南星的嘴角勾起了微笑。


    陸九謙點了點頭,仍覺得南星的做法太過冒險。


    “那件事安排好了嗎?”南星突然問道。


    “已經安排了。”陸九謙一迴來就將那具骸骨的事告訴了南星,對方立刻吩咐他啟用“暗火”將寧獨帶迴到南國來。此時雖難,他也知道非做不可。


    望著逐漸成為一線的陸地,南星不禁自語道:“當年那個孩子竟然就是你!寧獨!無論如何我也會將你擒迴南國,哪怕隻是屍體!”


    ——


    扼籠賭場最近這些日子格外的冷淡,風頭全部被青雲試奪取,沒人來看也沒人下注,便索性直接關上了門。


    地下三層的場子裏還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唯有中心場上有著微弱的光,照在兩個以命相搏的人身上。


    兩個都已經到了極限的行難境互相毆打著對方,甚至都用上了牙齒,使得修行者間的戰鬥也變得格外拙劣。


    “沒意思。”


    黑暗裏傳來了略顯疲倦的聲音,這樣的對決實在是沒有什麽看頭。


    於是場上的兩人輕易地斃了命。


    用手指托著腦袋的人無聊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都找的些什麽人?”


    “主子恕罪!”


    “算了,這場子以後不看了。我種的花怎麽樣了?”


    “迴主子,花已經開了。”


    “還得再等等啊!這漫長的等待,可真是無聊透頂了!出去逛逛。等迴來時候,就把這朵花收割了。”


    “是,主子。”


    ——


    胡然睜開眼後發現少爺不見了,去了青藤園也沒找到不說,還被扁士寒給逮到,困在青梨園裏背書。


    “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我隻是出來找少爺,怎麽就被扣在這了!我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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