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獨迴到家中時天色已經很晚,胡然煮了一大鍋骨湯,骨湯上麵蒸著茄子。


    “少爺,你迴來了啊!”胡然正忙著搗蒜,放在茄子上拌了起來。


    “這個時節,不是吃茄子的時候。”寧獨習慣性地指出那些微不足道的錯誤。


    “不吃拉倒!”胡然把蒜泥茄子往桌子上一放,顧自盛湯去了。


    寧獨也不跟胡然去置氣,拿著剛剛出鍋的油烙餅吃了起來。


    “你別說哎,還挺香。”


    胡然翻了翻白眼,也不搭理寧獨。她早就摸透了少爺的脾氣,她說的越多就被嘲笑的越多,反倒是她不搭理少爺了,少爺也就自己沒話了。


    “話說現在買我贏的賠率是多少?”


    “大部分的賭場開出來的價格都是李修孽十賠一,少爺你是一賠十。”胡然就像是一個熟練的老手,足不出戶,也對這些事情一清二楚。畢竟賭場去的多了,又是個有錢的大戶,總有人願意跟她多吹吹風。


    “你下了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六七千吧!”胡然風輕雲淡地說著。平日裏她為了幾文錢斤斤計較,在這方麵卻豪擲千金。她說的是六七千,其實是六七千萬兩,這絕對是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


    寧獨笑了起來,說道:“贏了的話,那你豈不是要成了天都首富了?”


    “也還行吧。”胡然說的隨意,嘴裏的肉卻更香了。


    “胡首富?”


    “哎呀哎呀,小意思了啊!少爺你可千萬別這麽說。”


    “胡首富。”


    “哈哈哈哈……”胡然舒坦地笑了起來,她現在要是出門走路絕對都不會低頭看一眼地麵的,頭都會揚到天上去。


    “胡首富!”寧獨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當然不願意戳破胡然的美夢,不會告訴她那虛無的數字不可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也不會告訴她贏來贏去都是自己的錢。


    胡然不計較少爺最開始的挑刺,吃完飯便開開心心地去收拾碗筷去了。


    寧獨躺在院子裏,透過葡萄架望著逐漸變深的夜空。


    “百煉塔裏發生的事,應該被人知曉了。神鋒學堂,還有必要去嗎?”


    最近這兩天突然發生的事情都足以改變命運,想要保持一個平和的心境太難。而一旦受到了影響,不能靜下心來修行,在接下來與李修孽的對戰中就不會有絲毫獲勝的可能。


    “百煉元氣到底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怎麽會一下子吸收了那麽多百煉元氣?”


    這件事情,寧獨隻能跟商衝古去說,再不能跟其他人商議。可是神鋒學堂的人不會知道嗎?難道他們絲毫都沒有察覺嗎?不,絕對不可能!


    一絲若有若無的危機感纏繞到了心頭。


    “仔細想一想,自己的能力暴露的次數太多,留下了太多蛛絲馬跡,一旦有人查起,絕對能查出很多事情。不說兩個老混蛋的事,當年的事也足夠讓我成為無數人覬覦的對象了,”


    寧獨此時想起龐舊山所說的“想要專心修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明白了商衝古為什麽不太樂意看到他參加萬國朝。


    現在的他,遠沒有能力獨自一人應對發生的事情,也就沒有能力去專心修行。


    “萬國朝結束,必須要在青藤園好好修行一段時間。”


    寧獨打定了主意,青雲試完了之後就在青藤園裏潛心修行,最低也得是踏入見山境後才在外麵施展能力。


    想了片刻,寧獨決定不再去神鋒學堂。至於他在百煉塔裏看到的東西,隻能自己慢慢去調查,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少爺,這是最後一串葡萄了。”胡然洗好了摘下的葡萄,自己吃兩顆給寧獨一顆。


    “嗯。”寧獨輕輕閉上了眼,平緩地唿吸起來。


    胡然吃完,便抱起了她的桃木。她早已經刻出了少爺所需要的六把春風劍,但她覺得少爺以後還需要更多的劍,多刻幾把,總歸是有備無患。


    “實在用不上了,拿出去賣的話,我這一把劍怎麽著也值一百兩銀子吧。”胡然這般想著,覺得自己也算有了一技之長,以後無論如何也不會餓死了。


    簌簌。


    隨著木屑的下落,胡然也進入到了忘我的世界中,而她的境界在不知不覺中飛速地提升。


    行難中境。


    行難上境。


    境界與境界間的瓶頸在胡然這裏好似不存在一般,她輕鬆無比地跨入了行難上境,也就是說她現在的修為已經在寧獨之上。隻是她從不施展元氣,經脈的流轉也相當緩慢,很少有人能夠察覺。


    而此時的寧獨,還在行難中境裏艱難前行。


    經脈硬的猶如山石,靠著一點一點地鑿,光是一條羊腸小道就足夠艱難,此時還需要鑿出一條康莊大道,所需要花費的時間跟努力難以想象。


    天山上的雪融化成精純的元氣在經脈中流淌,沒有絲毫要拓寬經脈的跡象。至於從百煉塔裏吸收來的百煉元氣,竟好似完全消失了一般,感覺不到分毫。這樣奇怪的事情,寧獨也想不出原因,隻感覺那股力量就藏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時間在飛速流逝,寧獨的境界停滯不前,反倒是胡然的境界在飛速地進步。


    逐漸天明時,寧獨睜開了眼,照例將胡然抱迴了屋子,一個人上了房頂,看著逐漸蘇醒的天都。整整一夜,他的修為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步。


    “我見天都多芻狗。”


    想起自己剛入天都時的評價,寧獨不禁想要嘲笑當時的自己。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就認識到了跟同齡人有著多大的差距,無論是陳難萍、鐵煉花,還是蔣百忍、李修孽,都是他應該追趕的目標,更不用說那些早已經踏在了高峰上的前輩,現在的他隻是一個最底層的修行者。


    “天都多英傑。”這是寧獨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同時也是天下人都認同的事實。


    最近幾天裏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寧獨愈發認識到自己境界的低微。當商衝古無法替自己遮風擋雨時,孱弱的自己又如何應對這些接連發生的危機?


    接連發生的事情裏,除了能力外,最考驗的還是寧獨的心境。距離與李修孽的對戰還有一天的時間,寧獨還有太多需要準備的東西,而他的境界卻仍止步不前。他想贏,但他沒能力去贏。


    對寧獨來說,這真的是多事之秋。


    改變命運的事與渴望的勝利交雜在一起,足以摧毀大多數人的心。


    冷風一卷,淅淅瀝瀝的秋雨再次落下,向後無限推遲著天明的時間。


    寧獨抬頭看向在視野中迅速放大的雨,感受著撲麵的冷,心境也有了些許變化。


    雨在變大,寧獨的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


    “天都多英傑。”


    “皆不如——”


    “我橫空出世也!”


    ……


    “確定了嗎?”曾明愷再三問道。如果不是此時他出門的風險太大,他必定要去親自確認。上一次可就是被人利用了,才失去了大半可用的力量。


    “沒錯,就是他,最近青雲試裏風頭最盛的寧獨!”


    曾明愷沒有大喜,他凝神思索著,無數次地推敲著自己的計劃是否存在紕漏。


    “我交代你們的事情辦妥了嗎?”曾明愷突然問道。


    “都給弟兄們交代清楚了。”


    “現在立馬去辦!務必要完全按照我說的來做,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曾明愷厲聲說著,言語中有著要殺人的意味。


    “是!”


    曾明愷一個人在屋子裏踱步,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幾乎要將眉心擠出血來。


    “如果按照原定的計劃,算算時間,應該就在明天。四周已經盡是東錦宮的人,不管計劃會不會成功,東錦宮都絕對不會放過我。想要將所有的禍水引到寧獨身上,未免太過牽強。就算計劃再精妙,以東錦宮的能力,也絕對能夠查出問題來。想要完全抹掉我的痕跡,還是不可能。重要的是,寧獨能夠爭取出多少時間來。”


    以曾明愷敏銳的嗅覺,他斷定最遲明天東錦宮就會對他實施抓捕,如今他這種孤立無援的境地,僅靠手上的資源想要逃離幾乎沒有什麽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現在的計劃。隻是他也沒想到曾經丟失隨玉珠的禍患,如今竟成了唯一逃出生天的可能。讓人不得不感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有著太多不可預料的危險,曾明愷腦袋都要炸開了都捋不清楚,此時他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了曾經登門遊說的使者。


    “南國,突烈。”曾明愷自嘲了一聲,笑自己當初失心瘋了才信了對方那套言論。現在看起來,自己不過是一顆探路的石子,撞到鐵板上,粉身碎骨就是應得的下場。


    “原以為自己能夠成為時代的推動者,卻不想成為時代洪流的一顆碎石。螻蟻搏天,自不量力。”


    曾明愷隻感慨了瞬間,就強迫自己再去推敲自己的計劃,現在可不是感春傷秋的時候。


    “誰都不是傻子,直愣愣地跑去東錦宮那裏揭發寧獨通敵謀反肯定不行,必須要一步步地將東錦宮引過去,讓他們以為自己抓到了大魚,如此才可信。這個計劃,絕對不能露出一點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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