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對飯館裏閑談的人來說過得很快,對計相院忙的焦頭爛額的人來說同樣過得很快。過去的時間,任何人都會覺得快,正在經曆的也總是倍感煎熬。


    青雲試一如既往的熱烈,吸引來的人也無疑更多,幾乎整個天都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裏。


    神機營房可以說是一票難求,就算是有再多的錢也沒有法子弄到一張距離校武場最遠的錢。負責當天守衛的人,都成了一種殊榮。


    人頭攢動的外圍,踩踏事故發生了數十次,仍不能嚇退一個人。而隨著蔣百忍等人的入場,人群開始爆發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唿。


    代表各國參加青雲試的人們,在大眾心裏早已經成為了各國的象征,他們為自己的國而歡唿,為精彩絕倫的比試而歡唿,為修行者的強大而歡唿。最近幾天裏,不同支持者之間發生的鬥毆可以說是不計其數了。


    “你們有看到寧獨嗎?”


    “沒有注意啊,沒來嗎?”


    “好像確實沒看見。”


    “難道因為覺得自己贏不了便不來了?”


    “不可能吧……”


    “這麽重要的節骨眼上臨陣脫逃,寧獨可就永遠翻不了身了,沒人會幹出這麽蠢的事!”


    “可他確實沒有來……”


    神機營房內的校武場上,宣布了三遍寧獨的名字後仍沒有迴應,讓所有人都產生了疑惑。


    “寧獨沒有來?青藤園的負責人呢?”


    “即便是輸,也要堂堂正正地輸,不輸了大明的氣勢。這般逃避算什麽?!”


    “這樣的人當真是我大明之恥!”


    夏喜春找了寧獨兩天了,不見其蹤影,如今仍不見寧獨來,心中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寧獨哥不會真的不來了吧?要是再不來,比試資格可就被取消了啊!寧獨哥這兩天到底躲到哪裏去了,翻遍了整個天都城都沒有找到他。”


    陳難萍永遠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模樣,目光隻是落在校武場上。


    “大明青藤園寧獨未至,視為……”當裁判準備宣布判定結果時,被斷楚製止。


    “我可以等到最後一場!”斷楚不介意等一會,他可是下定了決心替角兜報仇。


    裁判看向了遠處的蔣武屙,征詢意見。蔣武屙自是無比厭棄不遵守規則的人,但他即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


    裁判略有猶豫,宣布道:“比試正常進行,倘若寧獨在其比試時間不能到,則視為棄權!”


    一點騷動之後,大多數人也都接受了這類似於折中的處理。


    “第四輪第一場,南國李修孽對大明神鋒學堂蔣百忍!”


    有人缺席這樣的小插曲,可遠不能影響人們的期待。


    青雲試最引人矚目的一場,也無疑最巔峰的一場,即將開始!


    在絕大多數人心中,這就是青雲試第一的巔峰之戰!


    狂潮一樣的歡唿向著校武場上拍擊而去!


    “開始!”


    相對而立的李修孽跟蔣百忍同時釋放元氣,像是兩座火山同時爆發,在洞觀中清晰可見那磅礴的元氣直衝天空。


    砰!


    宣布開始的聲音還未落下,兩人的拳頭便對碰到了一起。


    嗡!


    狂暴的衝擊瞬間壓過了歡唿的狂潮,成為了神機營房裏唯一的聲音。


    “陣壁!加重!”


    守衛明顯比上一次增加了一倍,防禦屏障還是肉眼可見地發生了扭曲。


    “這是見山境能夠擁有的元氣?!”


    “倘若這才是見山境,那我們算什麽?”


    “真讓人高山仰止……”


    李修孽跟蔣百忍都沒有打算試探,一交手便是全力的對碰。


    見山境本就意味著擁有著山嶽一樣的元氣,李修孽跟蔣百忍這樣被上天眷顧的天才,所擁有的元氣自是遠遠高過他人。他們此時所擁有的元氣甚至可以媲美一些四境,全力之下,真的猶如兩座山峰在碰撞!


    彼此都見過對方的戰鬥,也曾交過手,然而在這真正的戰鬥時刻才感知到跟自己同樣強大的人是多麽強悍。


    “撕星——!”


    李修孽左手成爪,橫掠過來,卻不想蔣百忍一指點了他的掌心。


    “點江山!”


    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這一指上!


    李修孽想要猛然握爪,廢掉蔣百忍的這一指,卻不想五指竟然被對方先一步廢了。而從掌心湧進來的元氣正迅速地鑽入他的手臂中,沿途的一切經脈血肉都被破壞了個幹淨。


    “你的這隻手被我廢了……?!”


    蔣百忍的話還沒有說話,心下猛然一驚。他看著眼前飛濺起的血,左手迅速地凝聚起了元氣,立在自己的左側防禦。


    砰!


    李修孽一腳踢來,直接把蔣百忍踢飛了出去。


    不後撤的情況下,李修孽的左臂肯定會被蔣百忍的一指廢掉。然而,李修孽非但沒有後提,反而是往前突進了一步。蔣百忍一指刺穿了李修孽的手,這卻解放了李修孽的其他地方,於是他立刻發動了反擊。


    “還真是個狠人啊!”蔣百忍甩幹淨手上的血,嘴角上露出了笑容。


    “霸體訣——百煉!”


    黑色迅速覆蓋了蔣百忍的全身,而他的身影也從原地消失不見。


    “消失了?!”


    李修孽的瞳孔突然猛縮,下意識地雙臂合攏擋在了胸前。


    砰!


    蔣百忍一腳飛踹而來,猶如一座山峰倒轉過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山尖砸落下來。


    李修孽腳下的黑石盡數破碎,蛛網一般的裂痕瞬間蔓延至校武場的邊緣。


    哢——!


    李修孽雙臂的骨頭毫無疑問地斷裂!


    “滾!”李修孽嘔吼一聲,周身狂暴的元氣湧入手臂之中。


    “你以為你麵對的是誰?!”


    蔣百忍一旋踵,另一隻腳橫踢而來,結結實實地踢在了李修孽的頭上。


    砰!


    李修孽橫飛而出!


    然而,李修孽的橫飛還沒停下,蔣百忍的拳頭就已經襲來。


    “我最討厭別人這樣跟我說話!”


    ——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


    “是個男孩!”


    “老爺!老爺!夫人不行了……”


    隨著蔣百忍的降生,整個蔣府都亂作一團,無數人的喊聲與哭聲混在一起,再加上蔣百忍的哭聲,盤繞在蔣府的上空久久不散。


    白色成了蔣府的主色,蔣武屙一言不發地守在妻子的屍體身旁,不容任何人來打擾。


    然而,軍令突至,蔣武屙不得不奔赴戰場,期間他隻是看了一眼那個奪走了他妻子生命的兒子。


    “父親什麽時候能迴來陪我玩?”蔣百忍問遍了所有人,得到的迴答都是“父親很快就會迴來了”。


    不小心絆倒磕的頭破血流,蔣百忍痛地哭了起來,所有人都告訴他“父親迴來就不會再跌倒了”。


    深夜驚雷,沒有人能夠哄自己睡,蔣百忍蓋怕地縮在被窩裏發抖,所有人都告訴他“父親迴來一切都就好起來了”。


    終於有一天蔣武屙迴來了,蔣百忍看到了日夜思念的父親,威武的身軀跟想象中差不太多,隻有那冷若冰霜的神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父親。”蔣百忍第一次叫父親,他期待著像人們說的那樣父親迴來了任何事情都可以變好,雙手拉著父親的衣角。


    蔣武屙看著四歲的蔣百忍,沒有答應。


    “從明天開始,去神機營房。”


    甩下這句話,蔣武屙就去處理他那纏身的軍務。


    蔣百忍在懵懂的時刻就看著塵土飛揚的神機營房,手足無措,環顧四周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他愣愣地站著,期望著父親也在這裏。


    當戰馬衝到眼前,猛然揚起馬蹄,蔣百忍的視野全部被戰馬占據,他嚇得坐到地上哭了起來。此時卻還是沒有任何人來幫助他,蔣武屙更不可能在這裏。


    “父親……”


    在馬廄裏輾轉反側,在烈日下幾乎昏厥,在軍棍下滿眼血絲,在戰鬥裏力竭倒下……


    “父親……”


    蔣百忍終於明白那個隻見過一麵的父親,根本不能像人們所說的那樣,等父親一迴來什麽都就變好了,一切事情都在變得更糟。他不像別人一樣可以有父母親陪伴,母親太遙遠,父親也同樣遙遠。在這個世上,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八歲的時候,蔣百忍第二次看到蔣武屙。


    “父親。”蔣百忍已經足夠堅毅,心裏卻仍有些幼時對父親的期望。


    蔣武屙還是冷眼看著自己的兒子。


    “去神鋒學堂。”


    “父親……”蔣百忍上前走了兩步,沒有追上蔣武屙的闊步,更不可能再拉住對方的衣角。


    威武高大的身影在視野裏消失,蔣百忍再也追不上。


    神鋒學堂曆來都有一個不太好的規矩,凡是新生必定會被老生調教一番,然而在蔣百忍入學的那一年,這個規矩被改了,一群老生被打的不敢說話。


    三年後,年僅十一歲的蔣百忍成了神鋒學堂最優秀的學子,已經不需要教習再來指導他修行。


    蔣武屙來到了神鋒學堂,再次丟下了一句話。


    “去邊疆。”


    “你憑什麽來命令我?”蔣百忍冷眼瞪著蔣武屙,沒有絲毫順從的意思。


    蔣武屙迴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眉宇間有了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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