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的目光落在了六個士兵身上,沉聲道:“你們幾個,誰來說?”


    目光,銳利如刀。


    那猶如刀子的眼睛,令六個士兵心中一沉。


    不妙的預感,在六個士兵心中滋生。


    軍中立下的規矩,是三令五申的,嚴禁騷擾百姓,嚴禁對百姓動手。現在,他們不僅動手了,還失手殺了一個人。


    這情況,相當的嚴重!


    其中一名士兵站出來,撲通一聲跪地地上。


    “大人,都是小人的錯。”


    士兵名叫武福,因為是家中老大,也稱作武大,他在軍中也是一個小小的伍長,手底下有五個士兵。這一次即將返迴荊州,武福就帶著麾下的士兵出來買些特產。


    劉修沉聲道:“說吧,具體是怎麽迴事?”


    武福說道:“大人,是小人失手推到了百姓,以至於他倒地摔死。其他的受傷的百姓,也是小人的責任。”


    “大人,我們也有錯,請大人責罰。”


    其餘的五個士兵撲通跪下,以頭叩地,大聲的承認罪行。


    士兵直接承認了,周圍百姓也是頗為驚訝,沒想到這些士兵會如此爽快的承認。


    一名百姓陰陽怪氣的道:“哼,認罪倒是容易。責罰,還怎麽責罰?人都死了,你先在道歉有什麽用?不如我來殺了你,然後再向你道歉如何?”


    此話一出,周圍百姓紛紛點頭認可。


    一個個的眼神,都是激憤無比。


    劉修目光落在說話的百姓身上,卻見人頭攢動,剛才說話的人已經躲開了。


    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啊!


    劉修的心中,馬上就下了論斷。由此判斷,蒼梧郡乃至於交州的百姓,雖然歸順劉修,也是口服心不服,並不是真正的歸心。


    此刻,劉修更是體會到士燮的良苦用心。


    這一次事情,就是平息百姓怒火,收攏百姓人心的機會。


    劉修表情肅穆,沉聲道:“諸位相親,關於今天的事情,該如何處置,本官自會給一個滿意的交代,不會偷梁換柱,不會敷衍了事。”


    “好,劉荊州最好是現在就判定此事,別打著把人帶迴去處置的想法。”人群當中,又有聲音傳來:“一旦你帶迴去了,到時候即使你扔出既具屍體出來,誰又能判定這些屍體是不是他們呢?劉荊州現在就給出答複,現在就當著我們的麵處置,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百姓們聞言,紛紛附和。


    誰都知道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的道理,一旦劉修把人帶走了,到時候就難以說清楚了。所以,百姓也讓劉修現在就處置。


    劉修朗聲道:“本官向來是秉公執法,不會徇私枉法。該處置的,本官自會處置。所以諸位放心,這件事,我會就在此地處置的。”


    士燮適時的開口道:“請諸位相親都安靜,都不要再說話。該怎麽處置,我們相信劉荊州,交給劉荊州來現場處理。我們相信,劉荊州會給一個滿意的答複。所以,大家不要再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這樣一來,反而是遲遲不能解決事情。”


    有了士燮的話,百姓都紛紛點頭。


    一個個百姓,目光炯炯的盯著劉修,等著劉修的答複。


    劉修盯著跪在地上的六個士兵,沉聲道:“軍中法紀,你們是知道的。今天的事情,改什麽結果,你們應該明白吧?”


    武福表情嚴肅,正色道:“大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今天的事情,是小人一手造成的。小人殺人,自當償命。”


    劉修深吸口氣,這是他的士兵啊!


    正因為有一個個驍勇的士兵,他才能不斷的取勝,才能攻城略地。


    現在,要斬殺自己的士兵,劉修心中也是悲慟。


    然而法紀不容情,尤其是放著交州這麽大的一個大局,劉修更加的不可能徇私枉法,不可能讓武福逃過一命。


    武福不死,百姓的怒火難以平息。


    武福不死,廣信縣難以穩定。


    武福不死,蒼梧郡乃至於交州大局不穩。


    這是一個點帶出來的危機,或者說是武福倒黴遇上了。如果沒有今日的武福,或許會有他日的張福劉福王福等人遇到,總之是武福遇到了這件事。


    劉修心思轉動,道:“你家中還有幾口人?”


    武福迴答道:“迴稟大人,小人家中還有父母,以及一個弟弟和妹妹。”


    劉修沉聲道:“你走後,你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你的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本官會讓你的父母安享晚年,會讓你的弟妹平安的長大成人,讓你後顧無憂。”


    “謝大人!”


    武福聽了後,眼眶中瞬間就濕潤了。


    他,隻是軍中一個小兵。


    他,微不起眼。


    然而,他卻給劉修抹黑了,更引起了民憤,激起了百姓對荊州兵的仇恨。這一切,都是他推搡百姓,以至於百姓到底後造成的。


    一切因他而起,一切也因他而結束。


    武福道:“大人,小人明白了。”


    劉修重重的點頭,他知道武福懂了他的話,也明白武福知道怎麽做了。事實上,劉修不想親自讓武福被士兵帶走,不想武福當著百姓的麵被斬首。


    荊州兵,有荊州兵的尊嚴。


    荊州兵,有荊州兵的死法。


    荊州兵,不是孬種。


    劉修目光望著武福,卻見武福已經站起身。他麵對著周圍激動的百姓,再看向倒地死去的百姓,以及他的家人,躬身九十度行了一禮道歉。


    武福朗聲道:“我武福,殺人償命,犯下了大錯。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麵,以死謝罪。”


    鏗鏘!


    武福直接拔出了腰間的刀,往脖子割去。


    衝突的時候,武福和其他五名士兵自始至終都沒有拔刀傷人。


    百姓,不是敵人。


    刀鋒,不指向百姓。


    這,是荊州軍的軍訓。


    “呲啦!”


    刀鋒劃過脖子,鮮血登時就噴濺了出來,血流如注。


    “哐當!”


    鋼刀跌落在地上,帶著一絲的血跡。而武福眼中的神采,也漸漸的失去了光澤。他握緊了拳頭,身體卻是穩穩的跪下了,跪在了劉修的麵前,道:“大人,我給荊州兵丟臉了,我有罪……”


    跪下的身體,脊梁卻是挺拔如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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