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節


    “我見鬼了!”我將事實再次重複了一遍,如願的見到易慧漫也出現了一臉見鬼的表情。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簡陽很快便平定了情緒。


    我隔著窗戶看了眼病房,如實道“索魂使者,牽著你爸的魂,看著你爸的軀體,呃......”我低頭想了一下,找到了一個比較恰當的形容詞“等他死!”


    “......”簡陽的手就像鐵鉗一樣,鉗製的我肩膀幾乎脫臼,眼中更是迸射出刀子般的寒芒。


    “手,能鬆點嗎?”我皺了皺眉,並不想用暴力反擊迴去。


    簡陽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他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來迴倒騰了半天,才長長的吸了口氣“你知道,我其實是不想相信這些的,可這些天所經曆的一切,讓我不得不相信,我現在隻問你一句,你有辦法留下他嗎?”他說著,眼睛瞟向了病房,眼神裏包涵了很多說不出口的懊悔與自責。


    我看著他懊悔自責的眼神,笑了笑“有!”


    簡陽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那......”


    沒等他說完,我就搖了搖頭“可我不會幫你”


    簡陽的手再次化為鐵鉗“為什麽?”


    我雙手搭上了他緊繃的手臂,略一用力,便脫離了他鐵鉗的範圍“很簡單,我憑什麽要幫你?”


    陳教授很快進入病房,各種儀器上的數值在不斷下降,簡陽急了就要跟進去,被護士推了出來“家屬請在外麵等候”


    “爸!”一聲淒厲的嘶吼,簡陽的眼睛血紅,喃喃道“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啊”


    易慧漫輕輕將跪坐在地上,接近崩潰的簡陽的頭,攬在懷裏“陽,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璃秧幾乎傻了一般,愣愣的看著病房,不斷的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悲痛欲絕已經無法形容現在這種場麵了,我靜靜的站在一邊觀看,那扇詭異的門也靜靜的站在我身後,洞開的門似乎是一張永不會滿足的嘴,不管吃多少東西,都喂不飽。


    手腕突地被人抓住,璃秧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我“你有辦法,對嗎?為什麽不救他?為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樣簡陽有多痛苦?你要他怎麽辦,怎麽辦?”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這個事實你讓他如何接受?璃秧的後半句,硬生生的咽了迴去,那幾個字,她不忍出口。


    我將她的手‘拿’開,彎了彎嘴角,還是那句話“我,憑什麽?”


    璃秧愣了,嘴裏喃喃道“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璃秧似乎受到了刺激,整個人如遊魂一般,在走廊裏遊走,結果,絆到了人體障礙,三個人滾做一團,簡陽也在這一摔間,恢複了神智,他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我麵前“請你,救救他!”


    “你求錯人了”我笑了笑“況且...他也該迴去了,沒有人能逃得過,該走的就該離開,就算強行留下,也隻是徒增痛苦,被留下的人也不會開心”


    我閉了閉眼睛,眼前便浮現了爺爺的身影,爺爺的笑臉,至今我都無法忘懷,這些年,我都不敢去想,也不敢答應爺爺迴去看他,隻是一味的逃避,這就是不該留下的人,卻硬被留下來,所需要承擔的後果。


    “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我願用我的命來交換”簡陽堅定的看著我“請答應我”


    我搖了搖頭,看著索魂使者和簡父站在簡陽身後,笑了笑“這個,我幫不了你”


    簡父欣慰的笑了,他撫摸著兒子的臉,輕輕的拍了拍,手掌陷進了簡陽臉頰,聲音飄渺溫和“傻小子,爸不怪你!”


    簡陽似有所感,手撫上了父親的手,卻直接穿了過去,抹上了自己的臉頰,他震驚的看著我“我爸?”


    我點點頭“是”隨即淡淡一笑“他說,他不怪你!”看到簡父感激的樣子,我又笑了笑“他要走了,你是不是該讓他放心上路呢?”


    “殷凝,你個冷血動物!”易慧漫瞪著我“我從沒像現在這樣討厭過一個人,恭喜你,你做到了!”


    “我會繼續努力,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所以......”我看著索魂使者朝我伸出的手,疑惑的看了看他“你什麽意思?”


    “想不想看看門裏麵是什麽樣子?”索魂使者很淡定。


    “不想!”連考慮都不需要,我一秒作答。


    “你的好奇心去哪兒了?”他刻板的臉,聳了聳眉,看上去怪異透頂。


    “被貓害死了”我做了個請的收拾“請吧!”


    他歎了口氣,拉著簡父走進了那扇門,同一時間,病房裏的病人也失去了一切生命體征,漸漸流失體溫的軀體,被醫生覆上了白布,陳教授疲憊的走出來,一臉的惋惜“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這句話在醫院很常見,但卻是病人家屬最不願聽到的一句話,因為那意味著...親人的離去。


    第575節


    我知道那個痛,所以我並不期望他們能有理智,但是......


    看著狀似瘋狂,緊緊掐著我脖子的人,我那個無奈,您自己家的事,不要遷怒別人,好嗎?我隻想做個路人的,謝謝!


    簡陽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眸子沒有一絲神采,雙手死命的掐著他所認為的敵人,嘴裏不斷的嘟囔,卻聽不清在說什麽。


    “陽,住手,會出人命的”易慧漫雖然也不待見這人,但她不希望簡陽背上人命。


    “咳咳咳......”被扼住的咽喉終於舒緩了,空氣一下子衝進肺腔,嗆得我直咳嗽。


    “你走吧”易慧漫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心中的氣消了些,冷冷道。


    我搖了搖頭“我還不能走,你們還是去見見他吧”我看了看門消失的方向,歎息道。


    “你在這裝什麽好人,要不是你見死不救,簡伯父怎麽會死?”璃秧狠狠的瞪著我,仿佛是我殺了那人似的。


    轉念一想,不救就是殺!這麽算來,的確是我殺的沒錯,心念及此,索性就把心一橫,笑容滿麵的看著她“我要如何救?倒要請教了”


    “你......”璃秧憤怒的瞪著我,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用我的命換,如何?”簡陽收起悲傷,眼神直直的望進我眼底“如何?”


    “陽!”易慧漫緊緊抓住簡陽的手臂,驚慌的喚他。


    “我問你,如何?”簡陽不理會易慧漫,徑直逼問起我來。


    “......”我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我揉了揉額心,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輕輕擺了擺手“不如何,你的命,我沒興趣,況且,除了自己,我誰都幫不了”


    “你說有辦法”簡陽眯了眯眼,緊緊的盯住我的眼。


    “我的辦法,不是我能用的,這是天要亡他,當時...即便是那小鬼在,或許也可......”看到簡陽眼神裏升起的希望,我搖了搖頭“第一,太晚了。第二,死亡是不可逆轉的。第三,即便是他們,也不能強行延長壽命,他的死是必然的”


    “......”


    “節哀!”


    “......”


    “如果今天死的是你父親,你也能這麽看著他去死?”簡陽咬牙切齒的看著我。


    我淡淡的笑容依然掛在嘴角,眸子中閃過一絲無奈“如果必要,我會!”


    “你的血是冷的?”易慧漫冷笑一聲,問道。


    “不是!”我笑的有些勉強。


    “不是?不是你能說出這種話?不是,能眼睜睜的看著親人死去,而不出手拉一把?”易慧漫嘲諷道“這樣的人,血是熱的才怪!”


    “......”因為...不可逆轉,宿命這東西,有時候也是挺麻煩的,注定的東西,要改變是很困難的,就像...殷靜,逃不開,躲不掉!


    簡父的遺體被簡陽他們帶走了,這裏又變的安靜下來,周圍的一切都靜的可怕,然而被攪亂的心緒,卻是怎麽也平靜不下來的。


    小秦坐在我身旁,今天是她的夜班,她默默的看了我半晌,隨即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頭“別擔心,你爸不會有事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


    “那你怎麽心事滿滿的樣子”小秦不解的看著我,在醫院裏,生老病死,她看得多了,也麻木了,所以她依然是那個幹勁十足的小護士。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呢?”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會問她,隻是想到這兒了,也就問出來了。


    “哈?”小秦果然給了一個吃驚的表情,捏了捏我的臉“疼嗎?”


    我挪開了自己的臉頰“疼”


    “那就不是夢”小秦嘻嘻一笑“對了,我要去查房了,你自己呆會兒,別多想啊”


    “你去忙吧”我點點頭,目送小秦離去。


    夜涼如水,醫院的冷氣很足,走廊裏的過道風也很大,晚上竟也感到了些許涼意,我輕輕蜷縮起身體,縮在椅子上,埋著頭。


    剛剛小秦的反應,很奇怪,別多想?是要我什麽都不要想嗎?這地方,到底怎麽迴事?


    第576節


    懷著滿心的疑問,天在不知不覺間亮了,清晨的空氣清新冷冽,走廊裏的人也多了起來,小秦似乎很熱心,一個晚上竟來這裏看了五六次,看我睡的熟就又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凝,別在這睡”藍麟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我抬起頭,眼前模糊一片,過來半天才緩過神來“你怎麽來了?”


    “你讓阿姨告訴我的,你忘了?”藍麟風在旁邊坐下“叔叔怎麽樣了?”


    “風”我將頭倚在牆上,靜靜的看著他“我們在哪?”


    藍麟風頓了頓,若有似無的歎了口氣“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是不是感官被蒙蔽了,總之...我感覺不到這裏的異常”


    “你確定這裏是真實的嗎?”我想了一夜的問題,到現在自己都沒答案。


    “我不能保證,但也無法否定”藍麟風也頗為頭痛,他老爹的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使他有些受寵若驚。


    問了半天,得到的答案和自己的一樣,模棱兩可“你的意思?”我不禁笑問。


    “靜觀其變!”藍麟風笑的很淡定。


    “昨天...簡陽父親死了”我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開口道。


    “什麽?”藍麟風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昨天,親眼看到他被帶走的”我歎了口氣“親眼看到”


    “別想了,先吃點東西,醫生說,你爸一會兒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藍麟風握了握我的手道。


    早飯過後,不止媽媽和哥哥,就連應該在放暑假的嫣兒也出現在這,轉入普通病房後,爸爸不久便醒轉過來,目光在接觸我的瞬間,我明顯的看到他鬆了口氣,隨即伸出顫抖的手“凝兒,過來!”


    我的腳像是生了根,怎麽也挪不動腳步,藍麟風見狀輕輕推了我一把,順手也將他牽著的那隻手遞了過去,我疑惑的看著那隻手,等等!這隻手,一直在他手裏嗎?不是吧!


    爸爸的手有些涼,力氣也很小,不過卻顯得很踏實“迴來就好,沒事就好,凝兒沒事就好!”


    “爸!”我輕聲道“您好好休息,我在這”


    “爸沒事了,你也剛迴來,趕快迴去休息”爸爸用僅剩的力氣,推搡著我。


    “我......”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哥哥和嫣兒同時道“今天是假期,我留下”


    “你們都迴去,我和施語好久沒二人世界了,都走,都走”爸爸笑的很開心,這個女兒還在,他就很滿足了,劫後餘生,他最想和自己的妻子互訴衷腸,這些小鬼有多遠就滾多遠才好呢。


    “......”


    於是乎......


    被趕出醫院的我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著陌生的人,吃著廉價冰激淩,打發時間。


    “喂!我們都在這一上午了,你們倒是說啊,鬼堡到底什麽樣子的啊”嫣兒的耐性幾乎耗光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無奈的看著她“就像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下去的城堡啊”


    “你騙人!”嫣兒撅著小嘴,嗔怪的看著我“就知道自己去玩,都不帶我,你是壞蛋!”


    “......”我用力的一拍腦門,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啊!


    “平安迴來就好,嫣兒乖,哥改天帶你去鬼屋玩”哥哥看我一臉要撞牆的表情,趕忙轉移嫣兒瀕臨發狂的注意力。


    “真的?”嫣兒眼睛亮晶晶,哥哥臉色黑漆漆。


    “真的!”


    “那我們現在去,周末人多,不會怕”嫣兒說完拉著哥哥就走,走前還不忘迴頭瞪我一眼“不帶姐去,哼!”


    “......”看著消失在人群中的兩人,我不由的迴頭看著一直沉默的藍麟風“剛才為什麽不幫我?”


    “因為,說不清”藍麟風很給力的堵了迴來。


    “......”


    “你不是說要去個地方嗎?”藍麟風站起身“走吧!有些事早點搞清楚,對誰都好,如果這些都是過眼雲煙,痛苦也好,幸福也罷,越早消失越好”


    “嗯,我想去看個人,她很特別,我總覺得,找到她就明白了”我起身,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我工作所在的那座辦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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