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鹽?”


    嘉靖從八卦道台上走下來,手持鎏金鏤空銅杵,慢慢踱步來到徐階麵前,不緊不慢的問道,


    “那明年鹽稅,又該如何施行?”


    這句話在告訴徐階,朕不同意寅吃卯糧的做法,趕緊想個別的點子。


    換而言之,這口黑鍋,嘉靖不允許徐階將它丟給朝廷來解決。


    巡鹽是個好差事,可是到底依托朝廷才能運轉,現在去收一波鹽稅,明年百姓還要交一波鹽稅。


    加上上下官員齊伸手過一遍,各種奇奇怪怪的稅務再增加,明年百姓的生活怕是要倒大黴。


    嘉靖可以選擇不管百姓死活,但是他不能無視龍氣的產量。


    這是萬民之念的凝聚精華,一旦地方百姓怨念四起,不談反噬的問題,就單單龍氣產量銳減,他就不接受。


    聽到這問題,跪伏在地的徐階,臉色微微一沉,卻又不能開口反駁。


    皇上在意千千萬萬百姓之生活,這是大義,他敢反對,就是給嚴黨機會。


    “皇上體恤百姓,正是如天之德啊。”


    徐階急忙開口拍一個馬屁,隨後拿出了新的解決方案。


    “老臣也是如此認為,一年鹽稅何其多也?”


    “若是反複收取,百姓怕是生活更不易了。”


    “臣以為,或可增加一部分富庶之省兩年鹽稅,然後未來兩年行免之策,讓百姓休養生息。”


    “而較為貧困之省,則照常即可。”


    按照徐階的意思,這巡鹽也不是全國範圍內收取稅錢,而是選擇透支一部分富庶地區的鹽稅,來彌補國庫虧空。


    作為對老百姓的補償,未來兩年這些地方,都會免除鹽稅。


    至於未來兩年的國庫,則可以通過其他地方的稅錢進行補充。


    少是會少一些,卻不會影響太多朝廷的運轉。


    現在朝廷麵臨的燃眉之急,就是國庫空虛,急需一筆銀子迴血。


    這是一個好辦法,苦一苦百姓,卻也僅僅苦一苦部分省的百姓,哪怕出現一些亂子,也能及時解決。


    而且還給了皇上施恩的機會,給地方免稅,本來就是天大的聖恩。


    這個辦法最大的優點就是——隻取一部分富庶之省。


    “哦?隻有此策?”


    嘉靖頗為不愉的轉身看向徐階。


    這個老狐狸是鐵了心要借朝廷之手,來分擔一部分罪責啊。


    “倉促之策,微臣惶恐!”


    徐階低頭拜伏在嘉靖腳下,態度已經非常明顯,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單靠清流黨派,想要彌補國庫,就算有足夠的銀子,也不敢拿出來。


    “嚴閣老如何看?”


    嘉靖暗自哼了一聲,將問題丟給了旁邊昏昏欲睡的嚴嵩。


    “好辦法,真是好辦法。”


    嚴嵩似乎被猛然驚醒,連著拍手稱讚起來。


    徐階微微偏頭看了一眼嚴嵩,臉上帶著不失禮貌的微笑,卻目光變得深遠,等待對方出招。


    果不其然,下一秒嚴嵩便話鋒一轉,提出了一個問題,


    “隻是去年過得艱難,國庫虧空如何,徐閣老身為戶部堂官,最清楚不過。”


    “這條計策,你看能為國庫補充多少銀子呢?”


    打蛇打七寸,嚴嵩一開口,就將徐階逼到了懸崖邊緣。


    隻征一部分富庶之省的鹽稅,那這銀子的數量,可就非常有講究了。


    少了,根本不頂用,多了,反而容易讓皇上胡思亂想。


    今日兩人同時入宮麵聖,目的完全不同。


    徐階是為了浙江那邊張居正與高拱準備推遲改稻為桑之事,進行找補。


    而嚴嵩的目的就更簡單了,清流黨派在浙江準備沉穩行事,辦好了改稻為桑,那就是大功一件,不比胡宗憲剿匪成功的功勞小多少。


    一旦完成,浙江那邊能提供的銀子,將是一筆大款數額。


    清流黨派之後勢必會借此機會,推張居正或者高拱入內閣。


    這樣一來,即便胡宗憲順利入內閣,嚴黨與清流黨派兩方的力量差距,也無法拉開。


    所以嚴嵩這次再三針對徐階,為的就是這個。


    他要讓張居正與高拱兩人,以戴罪立功之身完成改稻為桑之事,而不是作為功臣來收尾。


    徐階今天要是解決不了因為改稻為桑推遲執行,而帶來的銀子問題。


    那麽,張居正與高拱身上,戴罪立功的身份,就可以完全坐實了。


    到時候即便浙江那邊改稻為桑成功,為朝廷帶來了大筆銀子,那也隻是戴罪立功的結果。


    根本不足以讓徐階他們以此作為借口,推其中一人入內閣。


    “是啊,徐閣老,你可是戶部堂官,又提出了如此對策,朕也很想知道,你預計能收多少鹽稅上來呢?”


    嘉靖帶著玩味的目光轉向徐階,笑吟吟的問道。


    兩名內閣官員同時入宮覲見,他之所以不分開召見,不就是為了這場戲嗎?


    要是單獨召見徐階,很多事,很多話,都不好說出來。


    不過有嚴嵩這個死對頭在旁邊,嘉靖說話的切入點,就更容易了,比如現在這樣。


    “老臣,老臣……。”


    麵對皇上與嚴嵩的一唱一和,徐階也不敢輕易開口了,這筆銀子的數量,他要在心裏再次斟酌一下。


    而且這個時間必須要快。


    剛剛嚴嵩故意點了他戶部堂官的身份,任何含糊其辭的迴答,都會掉進這個老狐狸的陷阱裏。


    作為戶部負責人,徐階絕不能表現出任何能力方麵的不足或者缺陷。


    “迴稟皇上,朝廷曆年鹽稅,皆在一百萬兩白銀上下,這次雖隻征一部分富庶之省,卻要透支兩年之景。”


    “故而,老臣略微合算一遍,應能得白銀一百五十萬兩左右。”


    徐階跪在地上,一邊斟酌著語句,一邊低頭俯首迴答道。


    這已經是他能拿出的最大數額銀子了,地方官員多攀附嚴黨,清流黨派如何能驅動他們?


    哪怕是打著朝廷的名號,這一百五十萬兩白銀,恐怕這次也要耗費不少的功夫,才能勉強征收上來。


    “一百五十萬兩?”


    嘉靖反問了一句,看似疑問,卻在表達不滿。


    很顯然,他寬恕改稻為桑之策延遲推行的恩情,絕不該止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皇上恕罪,請聽臣一言,臣以為徐閣老已是盡力,畢竟隻征一部分富庶之省鹽稅,到底能修一條新安江了。”


    嚴嵩也從凳子上跪下來,直接給徐階補了一刀。


    年前朝廷財政延議上,戶部核算的票擬中,修一條新安江,就耗費了白銀兩百萬兩。


    他這是在暗示皇上,清流黨派不中用啊,連修一條新安江的銀子,都沒法給皇上湊出來。


    同時也在坐實這條計策的失敗,自然的,張居正與高拱,也應該以戴罪立功之身,去完成改稻為桑之事。


    這句話一出,徐階當場變了臉色,明顯聽懂了嚴嵩這條老狐狸的險惡用心。


    嘉靖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兩人,微微一笑,並不忙著下結論,繼續看向徐階問道,


    “徐閣老可有旁策?”


    這是在暗示徐階,要是再不出血,朕就將這件事認了,這點銀子就想交換改稻為桑之事的推遲?


    做夢呢,朕的恩情何時變得如此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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