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問題看起來很簡單,但是沒找到關鍵的話,便是千難萬難。


    秦師傅等不及想試試,就讓鄭復禮去準備材料。


    鄭復禮應了一聲,就匆匆離開,臨走前有些複雜的看了貞娘一眼,這位貞姑娘於製墨之道理解頗深,較之他更要高出一籌,有些不甘。


    但一個女子要把墨技練到如此程度,其中付出的艱辛亦不足外人道也,就憑這一點,鄭復禮也不得不服。


    鄭復禮離開後,這邊繼續,和墨入膠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杵搗壓模等等,這些自不需要貞娘再動手了,自有一幹墨坊的工人去完成,如此,直到墨成還得十來天,畢竟墨有一個陰幹的過程。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


    如此,一過就是半個月,這半個月對李氏墨坊來是喜事連連的,首先鬆脂油的煙煤已經燒好不少,俱是級品的鬆煙煤,隻要之後的和墨不出問題,這一批鬆煙墨品質甚至高於往昔。


    再就是再和墨已經完工了,今天可以驗墨了。


    「貞姑娘,成了,這是我們試出的墨色。」秦師傅拿筆在硯台上沾飽了墨汁,在宣紙下留下深淺不一的線條。


    盡管隻是線條,但亦能看出墨色光潤黑亮,筆勢十分的流暢,層次感分明,便是墨色淡處,亦有鋒銳之感,墨骨初成。


    「墨色絕佳啊,最好是再找一個名人試試墨,這樣,這再和墨的名氣就能打出去了。」一邊邵管事也一臉激動的道。


    李氏墨坊已經好久沒有出新墨品了,這再和墨絕對會大出眾人意料。


    「東圖先生怎麽樣?」貞娘問。


    「他歷來隻幫程家試墨,我們請他出手不容易吧?」邵管事擔心的道。


    「嗯,不好說,試試唄。」貞娘道,當初東圖先生買下程家的五石散墨後,因硯台的問題,使得磨出的墨汁起泡,為此東圖先先還找程家質問呢。


    當時,便是貞娘找出原因的,不管是程家還是東圖先生,總算是有些情麵,請一請,或許能答應也未可知。


    另外,貞娘還記得這位東圖先生將在隆慶元年高中舉人。


    之所以知道這個,倒不是前世貞娘對他特別關注,而是此人在休寧實在是一個名人,縣誌裏麵多有記載,而貞娘前世亦是徽州墨業之人,對這方麵關注的多一點,也就大略的記得。


    「嗯,那就試試。」李景東也點頭。


    於是就這麽說定。


    邵管事揮了揮手,叫一邊的夥計來收掉桌子,那夥計做事匆忙,一不小心,袖子帶著一塊墨掉在了地上,啪的一下那墨就斷了。


    那夥計嚇了一跳,連忙鞠躬道歉。


    貞娘這時臉色卻變了,倒不是因那夥計將墨砸碎,而是感覺墨的硬度不對,砸碎在地上的聲音太脆了點。


    這時,秦師傅也聽出聲音不對來了,撿起地上的墨,又丟在地上,又碎了。


    「貞姑娘,墨的硬度有問題。」秦師傅道。之前隻顧著墨色等問題,竟忽略了檢測墨的硬度。


    「是啊……」貞娘也蹲在地上,看著碎墨,墨色品相氣味什麽都好,卻偏偏在硬度上出了問題。


    兩人這又琢磨了起來。


    見他們這樣,邵管事便揮手讓那夥計下去,不要打攪秦師傅和貞姑娘思考。


    之後又試了幾塊剛製成的再和墨,均是一樣。找了各種原因,都似是而非。


    晚間,貞娘迴到家裏,因著這問題,臉色自不太好看。


    「怎麽了?墨坊裏出了什麽問題了?」李老掌櫃的看著貞娘的神色,便問道。


    「再和墨製出來了,墨色什麽的都沒有問題,但是脆而易斷,這顯然是不行啊。」貞娘有些焦急的道,為這再和墨她可花去了不少的功夫,最後卻功虧一簣,著實讓人氣喪。


    「脆而易斷,應該是膠的問題。」李老掌櫃沉思道。


    「我已經用蒸浸之法把原來的老膠退幹淨了,新熬製的膠也是頂好的,按說不應該出現這個問題。」貞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墨坊其他幾個師傅怎麽說?」李老掌櫃的問。


    「他們認為很可能是廢墨裏麵材料的變質問題造成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批廢墨就隻能報廢了。」貞娘一臉肉痛。


    「那幹脆再試一次,如果不行,就果斷放棄。」李老掌櫃的道。


    貞娘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就在這時,外麵巷子裏傳來一陣說話聲,還有許多孩子的嘻鬧聲:「吃糖嘍,吃糖嘍。」


    怎麽迴事?貞娘正奇怪著,就在這時,趙氏氣沖沖的從外麵迴來,鄭氏在一邊勸著她。


    「真真是豈有此理,孫家跟田家訂親關我們家貞娘什麽事啊?一個個好笑咧,都看著貞娘笑話似的。」趙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深吸氣的道,顯然氣的不清


    「娘,什麽孫家和田家訂親,什麽看我笑話呀?」貞娘在一邊聽的一臉疑惑的問。


    「你不曉得,剛才孫家的人派人來發糖,說是孫月娟跟田本昌寧訂親了,你也知道的巷子裏的人一個兩個的都愛侃些八卦,你跟月娟以前又是好姐妹,因此不免的拿你跟她一併提了起來,正好,這田本昌原又是跟你訂過親的,這莊事情落到別人嘴裏,就成了另類的姐妹易嫁,你母親生氣呢。」鄭氏將事情來路解釋了一下。


    貞娘這才明白,之前外間孩子的嘻鬧是因為孫家派人來發糖。


    馮氏當初打田本昌的主意,貞娘是看出來了,當時隻認為根本沒戲,隻是沒想到居然還成了,這真有些出人意料。


    「你說說這孫家,他們家搬離城門洞都多少年了?這不過才訂親,就巴巴的讓人到城門洞來發糖,這不明擺讓是讓咱家不痛快嘛。」趙氏拍著桌子。


    「孫家在嫡宗那事情鬧成那樣,如今孫大海還在石場勞役呢,孫家便是要讓咱們不痛快也在情理之中,咱們不理他們就是了,景福媳婦兒你給消停點,少鬧騰,這事過幾天自然就散了。」李老掌櫃衝著趙氏道。


    李老掌櫃發話了,趙氏不敢不聽,也隻得忍下這口氣。


    「孫月娟那丫頭很不錯的,配田家那狼崽子,可惜了。」吳氏道。自田家做出退親之事後,田家人在吳氏的嘴裏就成了狼崽子了。


    「我看大多人還會覺得是孫家高攀了呢。」一邊杜氏道。


    「行了行了,少管這些閑事,沒事早點休息。」李老掌櫃發話,然後老兩口就迴屋了。


    趙氏又氣的跟鄭氏嘮叨了好久才睡去。


    這一個晚上貞娘都沒有睡好,一會兒想著再和墨的問題,一會兒又想著孫月娟跟田本昌訂親的事情,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早上起來腦袋蒙蒙的,洗了把冷水臉才好些。


    吃過早飯,又匆匆去了墨坊,她過來的早,晨霧還未散盡,貞娘拿著斷墨就站在一邊,孫月娟的事情貞娘雖然覺得並不太合適,但這種事情其實是說不得準的,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興許他們命中就有緣份呢,貞娘驚訝之餘也唯有送上祝福。


    這會兒她專注的自然還是再和墨的問題,這問題沒有找出來,便是再試也沒用啊。


    醜婆正拿了把掃把在掃地,眼看著掃到貞娘腳邊了貞娘還沒感覺。


    「一邊去,別在這裏礙事。」醜婆沒好氣的道。


    「哦。」貞娘連忙移開一點,兩眼仍盯著斷墨,想看出個所以然來。


    「閑的沒事的話,去饅頭鋪幫我討一塊發酵過的麵塊來,我一會兒要用來發麵醒麵,這麵粉和的再好,若沒有老麵團來做引子,也是發不好麵的。」醜婆又一臉麵無表情的道。


    「哦,我這就去。」貞娘的心思還在墨上,這會兒完全是下意識的迴答,可突然間貞娘的腦海裏靈光一閃。


    「明白了,我知道墨的問題出在哪裏了。」貞娘一下子欣喜的叫了起來,正是醜婆的這一句話給她了提醒。


    正如醜婆說的,麵粉和的再好也要老麵團來發麵,這再和墨也是這樣,這再和墨就是缺一塊發麵的引子,而這個麵塊是什麽,正是廢墨裏含的廢膠。


    而她之前的作法,恬恬是把廢墨裏的廢膠全蒸浸了出來,這就是錯誤,她至少應該保留一點,以作再和墨的醒墨之用。


    「醜婆,你真是福將。」貞娘衝著醜婆高興的道,然後一溜小跑的出門,去幫醜婆討發麵的麵塊去,既然已經找到了問題所在,那就不需要急了。


    「這丫頭,果然有天份。」醜婆看著貞娘的背影嘀咕了句,又自顧自的掃起地來。


    離墨坊最近的一家饅頭鋪就在四寶街。


    「嬸子,跟你討一塊麵塊迴去發麵。」貞娘衝著那饅頭鋪的東家娘子微笑的道。貞娘在這邊擺過小攤,周圍店鋪裏的東家都認得。


    「是貞姑娘啊,給你。」那饅頭鋪的東家娘子熱情的很,包了一塊麵塊給貞娘。


    貞娘笑著接過,就在這時,不遠的對門一陣鞭炮聲響起,那鞭炮上的碎紙屑彈得到處都是,貞娘連忙捂著耳朵躲到一邊。


    「這是誰家新開鋪子了?」貞娘大著聲問饅頭鋪老闆娘。


    「是孫家,孫家開的錢莊呢。」那饅頭鋪的老闆娘大聲的迴道,不過仍叫那鞭炮聲壓的隱隱約約的。


    孫家居然開起錢莊來了,這開錢莊要的可不是一點兩點錢啊,孫家哪來的大筆錢?


    「聽說是孫大媳婦家一個遠親來投的資,孫家這下發了。」那鏝頭鋪的老闆娘繼續道。


    竟是這樣?貞娘記得孫家老大討的那媳婦兒不是個半掩門的嗎?竟有這等有錢的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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