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卡沒有對我的身份作重新介紹,但是當安德魯告訴我,他要替我安排一個更適合我的房間時,我的身份就已經不是萊卡的侍女了。新房間滿室的岩石蛙殼雕刻的風格藝術,纖巧繁鎖又華麗驕矜,每一處都顯示著城堡的富貴和臥室主人的高貴,我似乎成了這裏重要的客人。夢莉的工作也由廚房裏的小雜工改為專為我服務的侍女,她換上城堡裏的領班仆人裝整天跟在我的後麵替我傳唿茶水點心,喧寒問暖。儼然一副城堡女管家的模樣,每天都笑顏如花,誌得意滿的樣子。羅爾則專門伺候城堡裏的名貴馬匹,在萊卡要出門時充當專用車夫。

    但是這種貴婦人式的生活不太適合我的心情。我心裏焦慮,日子太平順了,法之言就不再有動靜,我也就無法學到更新的法術。再則,萊卡這家夥是否就能從此歸順人類族,再不造反呢?這個問題目前還是無解,而法力能源不穩定,我隨時都有被送迴現時魔法界的可能,這兩個任務萬一完不成那我怎麽向魔導師交待?

    急,急,急,我急得坐立不安,原地打轉,萊卡這幾天神秘兮兮的,現在又已經早早出門到現在還未迴來,想找他總找不到。

    “穎姐姐,這裏有廚房新鮮出爐的烤餅幹和上好的茶葉,您來喝點下午茶吧。”夢莉帶著幾名手捧托盤的侍女走來,她輕提裙擺款款而行,那一揚眉一台首的姿勢學得很好,指揮侍女的模樣頗有主人的架勢。似乎身份的連連提升和環境的愈變愈好讓她嗅到了夢想成真的味道,灰姑娘變公主的戲碼在她身上上演了,隻可惜現在還沒有成為真正的公主。

    笨蛋,我在想什麽?照顧好夢莉的生活不是我的願望嗎?一個由三餐不濟風吹雨打的可憐孤兒變為大城堡裏的小領頭,說話聲音大了,也可以指揮別人了,心態改變是正常的,小姑娘祈盼能爬上更高的位置也是可以理解的。隻不過,可惜了原本的天真無邪純真可愛的特質,如今在她身上很難尋到了。

    “放著吧。”我對夢莉微微一笑。她穿著的裙子上鏽有金絲邊裝飾,微微透有一絲貴氣。

    我身上穿的是這裏的男裝,裏麵的白襯衫花邊皺褶紛繁,緊貼手臂的袖子設計外套,及膝的馬褲和長襪子,將我襯得颯爽英姿,俊氣灑脫。隻是在夢莉到來的時候,總感覺我成了這裏的真正客人,而她則是在盡地主之宜的主人。或許,這隻是我自己的心態在作怪,因為,我隻能是這座城堡裏路過的客人。

    “萊卡還沒有迴來嗎?”我問道。

    “還沒有,穎姐姐,快來嚐嚐這個新茶葉,聽說泡出來的茶又香又濃呢。”夢莉招唿我過去坐,自己已經是對著餅幹和茶水垂涎三尺了。但是礙於身份,她還不敢在我未動之前自己先嚐了。

    “一起吃吧。”看到小姑娘的饞樣,我不禁莞爾,她恐怕是送來的一路上都在想著那餅幹和茶配起來是什麽滋味了。

    正當我與夢莉一起享用我們的下午茶時,窗外響起幾聲馬的嘶鳴。

    是萊卡迴來了。

    萊卡迴來了,還帶迴來一大堆的珠寶首飾和華貴的禮服裙,並且說,這都是送給我的。夢莉一個一個的拆開盒子時,不斷的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驚歎。在她打開裝有珠寶的盒子時手竟然還在微微的顫抖。

    “這是做什麽?”我蹙起眉頭,幹嘛都搬進我房裏,房間一下就變窄了。

    “我說過要還你一條裙子。”萊卡挑眉說道,此刻的他意氣風發,比之前看起來更加俊美迷人。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而且你現在送來的也不隻一條了。”我迴道,轉身找一個看不見那堆禮盒的角落坐下,搭起二郎腿,往身邊的椅子拍了拍,示意萊卡過來坐我身邊。

    萊卡皺眉看看我的二郎腿,踱步過來:“你還需要一位禮儀師。”

    “拜托,別管這些,我時間不多了。”我驀地提高音量,語氣裏盡是焦躁煩悶。

    萊卡皺眉更甚,眼裏布上一層陰影,問道:“什麽意思?”

    唉!我吸一口氣平複心情,我隨時會走的事可不能跟他說明白,因為這是說不明白也是不能說的。

    “我想問你,呃……以後你會不會做一些……反人類族的事,噢不,是不利於人類族的事情?有沒有這個可能?”我字斟句酌的問道,有些情況真是不容易說明白,尤其是充滿不確定性的。

    萊卡歪著頭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沉吟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隻為我自己做事。若有必要,反人類族隻是手段。”

    說完,萊卡驀地握緊我的手腕,俯身過來說道:“三天後是我生日,到時所有術士都會來參加我的生日舞會,你是我的舞伴,做好準備吧。還有,記得你在迷宮裏說過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可離開我的身邊。”

    萊卡握著我的手抓得很緊,已經讓我感到有些疼痛了。但是我雖皺起眉頭卻沒有吭一聲,因為從他手上傳來的不是生氣的情緒,而是害怕和緊張。他在害怕,難道他也有所察覺了?他能感覺到我終會離開他的嗎?

    我望著萊卡湛藍的眼眸,裏麵湧動著不輕易察覺的溫柔,一波一波似水漣蕩漾,心裏陡升起一絲心疼與不舍。這個倔強的男孩,自5歲以後一直是獨自一人承受所有的孤寂與痛苦,也許是隻有在遇見我後才感覺到一點溫暖,所以倍加珍惜吧。

    “我不會跳舞,如果你不怕被我踩的話。”我眨眨眼睛,巧笑嫣然。

    “哼!”萊卡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冷哼道:“三天特訓。”說完就離開了我的房間。

    然後,接下來的三天,就是在魔鬼般的舞蹈特訓裏度過的。間或還有幾個裁縫師時不時的過來給我量身材尺寸,詢問禮服的修改意見。到了第三天,舞會開始當天,一大早就闖進許多人來到我房裏,從內衣到發型到配飾,從手指甲到腳指甲統統給我修整了一遍。忙到當天舞會開始前,我已經被折騰得隻想大睡了。

    “穎姐姐,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夢莉在門外叫道,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抑製不住的興奮和羨慕,小丫頭也是第一次見到舞會的盛大。

    從中午時分已經繼續有很多人來到城堡,每一個人的服飾都是長袍加身,手拿長柄法杖,身邊都跟著某隻動物樣貌的小惡魔,神秘感十足。此刻他們都聚集在城堡大廳裏為萊卡慶祝,萊卡在舞會現場招唿他們。而我,則是在舞會開始時才進入現場。

    現在,就是我出現的時候了。我扶著夢莉的手,一步一步邁著特訓裏學來的步子,緩緩步下大廳的弧線樓梯。大廳此刻被水晶燈照耀得金碧輝煌,耀眼奪目。牆上倒映著數不清的人影與水晶燈閃耀出的光線不斷的交錯著,移動著,反射出大廳裏沸騰的人聲與喧鬧的氣氛。萊卡站在樓梯底部,仰望著我。就像童話裏的畫麵一般,我迎著他深遂的藍眼睛,緩緩的拾階而下。大廳裏喧鬧的氣氛在我出現的那一刻突然靜止了,就像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摒住唿吸一般,靜諡得讓人緊張。

    沉住氣,沉住氣。我不斷的提醒自己,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美不美我倒不在意,就怕是一不小心又挨滾落樓梯,丟光了臉麵。

    萊卡眼神專注的望著我,在他清澈的雙眸裏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正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模糊……

    身體在發熱,我保持著燦爛的微笑,清楚的看到映在萊卡眼中的我的身影,倏地泛出一道光後消失不見。

    我在萊卡的麵前消失了,這是我在萊卡的眼中看到的。就在與他距離隻有三級階梯的時候,我還來不及把微笑轉為驚顎,而萊卡,他伸出迎接的手還來不及牽上另一隻手,在他麵前的人兒,就這樣完全失去了蹤影。

    這一夜,在所有術士的麵前,一個黑發女孩平空消失了。

    這一夜,舞會沒有正常開始。在主人萊卡•金•雷蒙的授意下,所有人都在城堡範圍內展開地毯式的搜索,所有可疑人員都被推入牢中嚴刑拷打。其後幾天內,整個人類族的地盤上都時時看到有人騎馬經過到處查詢,霎時間每個人都知道有一個黑發如瀑的美麗女孩消失了,而有位貴族正在焦急萬分的尋找中。搜尋的時間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好才慢慢消停。

    蘇子穎,我說過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不許離開我的身邊。我萊卡•金•雷蒙用我的名字起誓,無論你到了何處我都必能將你尋迴,哪怕我將與全世界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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