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討論的最後結果便是一同去這賞春宴。


    清淺想的是,這人可以任性,她卻不能跟著他任性。


    而墨君衍卻是心中暗自點頭。


    如他所料!


    在兩人“心懷鬼胎”的時候,此時天祁國右相府西園沁梅苑。


    一年約三十、身材豐腴,身著珊瑚色錦裙的美婦人正坐在椅子上,而她的對麵正坐著以為少女。


    隻見少女看上去不過年方二八,一身芙蓉色錦緞長袍,桃花玉麵,明眸皓,兩頰暈紅。


    女子微微低著頭,嗔怒道:“娘親!”


    “這還害羞上了?”美婦人拉起少女的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手背。


    而就在這時有一身形瘦削的男子走了進來,隻見他一身儒雅青衫,有幾分當朝右相黎尉源的影子在。


    男子長相不算出色,但也算和善。


    此人正是右相黎尉源的嫡次子黎世鳴,此時房間中的美婦人正是他的妻子唐氏,而這年方二八的少女正是兩人的小女兒黎禹沁。


    “你們娘倆在說什麽呢?”黎世鳴走進來問道。


    “還不是三日後要舉辦賞春宴嗎?”唐氏說到這裏,便見她起身走過去,將黎世鳴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而後才聽她繼續說道:“我想著咱沁兒也剛及笄,和君衍的年紀也合適,又是咱府中這次唯一出席賞春宴的嫡女,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


    “這事你別亂想,父親那邊肯定是不會同意的,”黎世鳴不讚同道:“他一直反對咱們黎氏一脈的女子嫁入皇室。”


    “說是反對,那靜秋不也是嫁入皇室,成為皇後了,”對於黎世鳴的話,唐氏覺得不在意。


    “靜秋……”一提到黎皇後,黎世鳴就有些難過,“成為皇後又能如何?靜秋十八歲就走了。”


    “那是她沒福氣,”唐氏脫口而出。


    “砰,”一聲震天響,黎世鳴站起身來,一掌拍到桌上,一時間連桌上的茶水也直接濺出來。


    唐氏和黎禹沁也是嚇了一跳,黎禹沁甚至直接被嚇哭了。


    隻是唐氏被嚇到也隻是在一刹那,而後便見她將黎禹沁拉到自己懷中安慰著:“別怕。”


    而後又是轉頭怒瞪黎世鳴:“你兇什麽,看把沁兒給嚇哭了。”


    看著縮在唐氏懷中流淚的黎禹沁,黎世鳴張口想安慰,但幾次都沒能成功。


    隻是這事非同小可,不能這樣馬虎而過,“剛才那話也是你能隨意亂說的,若是讓人聽到那邊是殺頭之罪。靜秋雖是我妹妹,但她同樣是這天祁的皇後,就算她已經故去,她的地位也不容動搖。”


    “我這說的不是……”事實嗎?


    唐氏一張嘴巴極其厲害,相反這黎世鳴卻是個口拙之人,每每兩人爭吵,這黎世鳴都爭不過唐氏。


    隻是唐氏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之人,此時看黎世鳴是真的怒了,連忙好言認錯,“我這不是無心之過嘛,沒有下次了還不成?”


    黎世鳴見狀也才稍稍平了怒氣,又盯著兩人鄭重囑咐了一句,“君衍太子妃的事情你們就別想了,若是惹了父親不高興,我也救不了你們。”


    父親幾乎不曾發怒過,而唯一的一次便是當時靜秋要入宮的時候。


    他記得當時,父親幾乎是要和靜秋斷絕父女關係。


    黎世鳴轉身移開,因為這時候東園那邊有人來找,是右相身邊的侍從。


    看著黎世鳴離開後,唐氏才又拉著黎禹沁坐下,“好了,別哭了,”唐氏心疼地安慰道,“你也知道你爹就是一個紙老虎、花架子,怕什麽?”


    “可是,爹爹說爺爺不會同意女兒入宮的。”黎禹沁一邊拭淚一邊可憐巴巴地說道。


    “這有什麽,當時你爺爺不也不同意你姑姑入宮嗎?最後不也是入宮了,”唐氏漫不經心說道:“你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在賞春宴好好表現,憑著我們右相府的門第還怕入不了宮?”


    父親一共三個嫡子和一個嫡女,三個嫡子在朝中都身居要職,而唯一的嫡女也就是黎靜秋嫁入皇宮成為皇後,雖已故去,但是依舊讓皇上念念不忘。


    而大哥隻有兩個嫡子,三弟雖有一個嫡女,但今年也不過八歲,所以右相府唯一能參加賞春宴也就是她的沁兒。


    整個天祁過渡中,不管是按著門第,還是按著親疏遠近,誰能比得過她的沁兒,再加上她的沁兒還是國都有名的才貌雙絕之人。


    唐氏這樣想著,幾乎已經覺得拿下之太子妃之位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而此時離開沁梅苑的黎世鳴已經隨著侍從到了東園右相黎尉源的書房中,與他一起的還有另外兩位嫡子,分別是嫡長子黎世徽和嫡三子黎世濤。


    “今日為父讓你們來,便是因為三日後的賞春宴,”黎尉源說道。


    聞言黎世徽和黎世濤紛紛看了黎世鳴一眼。


    “很早之前,為父便和你們說過,黎氏的女兒不能嫁入皇室,而當時靜秋還在……”話至此,黎尉源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哀傷,“隻是當時靜秋不聽為父的話,執意入宮。”


    “靜秋沒有一個好結局,所以如今為父不希望任何人再破例了,”黎尉源歎了一口氣,“黎氏已經太過權勢滔天了。”


    “兒子謹遵教誨,”幾人抱拳鞠躬應下。


    黎尉源看著他的三位兒子繼續說道:“君是君,臣是臣,君威不可動搖,哪天臣子大於天子,那必定會國家動搖的。皇上是明君,他信賴為父,但其他人卻未必,所以莫要挑戰天威。”


    而這時黎尉源看向黎世鳴,“當時你要娶唐氏的時候為父便不同意,最後是因為你威脅為父,若是不讓你娶她,你便終生不娶,為父才勉強點頭。”


    “是兒子不孝,”黎世鳴羞愧難當,卻也不後悔。


    “為父已經和你說過原因,你性子軟,而唐氏性子又太過剛硬,你恐怕會被他輕易左右。但如今十幾年過去,你們有了一兒一女,日子也過得算是融洽,為父也便不計較。”


    黎尉源雙眸突然暗了暗,“但就太子妃這件事情,為父在這裏不得不說一句不當的話,為父當初不讓她進府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是個會算計的,若是小謀,為父倒是不在意,偏偏她野心大。”


    黎尉源說著,在場三人都不敢吭聲。


    “如今黎氏嫡係一脈唯一能出席這賞春宴的,也隻有你的小女禹沁一人。憑著我們府邸的門第,配誰都是綽綽有餘,就算是太子我們府上的嫡女也是配得起的,”黎尉源眸光中隱約帶著厲色,“也正是因為如此,唐氏必定會對太子妃之位覬覦,但是這是為父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兒子明白,兒子必當勸阻美壹的。”


    “若你母親還在,為父必然是要你母親與她說說,可如今你母親不在,為父便隻能和你說,若是禹沁執意要嫁入皇室,那麽你就要休妻。”


    聞言黎世鳴身子一震,抬頭愕然地看著黎尉源。


    此時黎尉源雙眸帶著明顯的厲色,顯然不容置疑。


    最終黎世鳴妥協了,“兒子明白。”


    “你能明白最好,”而後又見黎尉源看向嫡三子黎世濤,“禹慧雖然如今也才八歲,但是也是會有及笄嫁人的一日,為父便在這裏和你一同說了。待他日若是禹慧也有這種想法,那日若是為父還在,為父還會再提一句,黎氏的女兒若想嫁進皇宮,除非我們黎氏一府門第倒了,而若那日為父不再了……”


    黎尉源話音剛落,黎世濤開口了,“父親!”顯然對黎尉源說出這樣的話很惶恐。


    “你莫要惶恐,這話為父是必然要說的,若是那日為父不在了,除非你們不認黎氏的列祖列宗,不認為父這個父親,若是那樣,你們要如何,為父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兒子明白,”黎世濤應道,“還請父親保重身子。”


    “不讓黎氏的女兒進宮一是因為黎氏如今極貴,若是再出個妃子必定會盛極而衰,二是因為皇宮是吃人的地方,進宮便是日日鬥爭,不得安生,靜秋難產……”黎尉源歎了一口氣最終沒有再說下去。


    但是之後的話在場的幾人也都知道。


    “兒子謹遵父親教誨。”


    “迴去吧,”黎尉源看了看幾人,便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是,兒子告退,”三人退出去之後,整個書房中就隻剩下黎尉源一人,若是此時有人看到這樣的黎尉源便能看出他的疲憊。


    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在二十年前便離他而去……


    而黎氏三兄弟從書房出來之後,幾人並行而走。


    “靜秋離開,父親一直有個心結,身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年紀更是大了,他還有諸多事情還去操持,我們莫要再讓他太過費神了,”黎世徽說道。


    “大哥,你說的我都明白,我迴去會好好勸美壹的,”黎世鳴點頭。


    他記得,靜秋去世當時,父親幾乎一夜白頭。


    “嗯,”黎世徽拍了拍黎世鳴的肩膀。


    黎世濤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該怎麽做。


    而後幾人便各自迴到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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