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縣學的人又來到馮家談租園子的事,這一次,馮氏一口答應下來,但是她有個條件,要把縣學裏的先生和學生們的吃飯和縫補也一並包下來。


    “我兒子要練武,需要很多錢,你們若是不答應,那我就不租了。”馮氏很堅決。


    縣學的人好奇,問道:“令郎要練武嗎?他還是個孩子啊,不讀書了嗎?”


    “當然要讀書,他隻有八歲,正是學武的好年紀,他將來是要考武秀才的,噓,你可不能當著他的麵說,萬一考不上,我兒子不開心了,我找你算帳。”


    “不敢不敢,這是好事,令郎有乃父之風,一定能考上,一定能。”


    縣學的人迴去一商量,便把這件事定了下來。


    交陽還沒有出過武秀才,既然馮家小郎有這樣的誌向,縣裏自是支持。


    何況這馮家還有過一段公案,若是馮小郎做了武秀才,這也是佳話。


    不久,許縣丞親自出麵,請了牛家村的牛師傅來教馮燁練武。


    牛師傅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和京城的蕭駙馬是同門,蕭駙馬身嬌肉貴,迴到京城尚公主去了,牛師傅則留在少林寺學了一身真功夫。後來還去京城給蕭駙馬做過三年保鏢,去年家中大哥亡故,他迴到交陽老家支應門庭。


    牛師傅不隻是收了馮燁一個,還有許德華和另外兩位小郎。


    馮燁是想要考武秀才,許德華和另外兩位則是想強身健體。


    因為一下子收了四個孩子,牛師傅的束修便也要得不高,馮氏租出一半園子,又包了學生們的飯食和縫補,雖然勞累,可是手頭還有盈餘,她要留著給馮燁置辦馬匹和兵器。


    馮燁很乖巧,習武更加刻苦,讀書也更加用功,有空閑時,他就幫阿娘澆菜喂雞,還幫著阿娘去給縣學裏的學生們送飯送衣。


    他練武也有天份,沒過多久,牛師傅便誇他是練武的材料,好好練下去,一定能有出息。


    轉眼三年過去了,跟著牛師傅練武的孩子已經換過幾輪,很多孩子要麽不想吃苦,要麽學了一招半式便覺得自己已是高手可以獨步天下,一直跟著牛師傅練武的,就隻有馮燁和許德華。


    這一天,許德華告訴馮燁:“我弟弟也要來牛師傅這裏習武了,他太調皮,阿娘說要讓牛師傅好好管管他。”


    馮燁笑道:“好啊,每天紮一個時辰馬步,看他還怎麽皮。”


    他們剛剛練武時,每天就是要紮一個時辰的馬步,迴到家裏,紮到床上就睡著了,哪裏還有力氣淘氣啊。


    許德華的弟弟叫許德明,今年八歲,果然就如許德華所說,上竄下跳,靈活得像隻小猴子。


    許大先生和許大嫂送許德明過來,他們給牛師傅帶了很多禮品。牛師傅是個爽快性子,讓小廝去酒樓叫了飯菜,要留許大先生和許大嫂吃飯。


    許大先生在清虛是做山長的,很有風度,也很謙遜,他曾經去過學堂,馮燁以前就見過他,因而,當許德華拉著他一起留下吃飯時,他沒有拒絕。


    許大嫂是女眷,另外開了一桌,因此,許德華和馮燁,還與牛師傅和許大先生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連同小弟弟許德明一起,被趕到了許大嫂那一桌,留下許大先生和牛師傅喝酒聊天。


    “阿娘,這就是阿燁,他是我們班裏功課最好的,不信你去位小叔父”,許德華開心地把自己的好朋友引見給阿娘,又對馮燁說道,“阿燁,這就是我阿娘,我阿娘做的花生糖和芝麻糖可好吃了。”


    許德華看向馮燁時,笑容凝在了臉上。


    他看到馮燁正傻乎乎地看著他的阿娘。


    他伸手在馮燁的眼前晃了晃:“阿燁,阿燁!”


    馮燁如夢初醒,低下頭去,藏起眼中的濕意,再抬頭時,他的臉上都是笑意,那是發自肺腑由裏到外的笑容。


    他沒有想到,千帆過盡的來世,他會在這裏重逢故人。


    不,這是他的親人,與他血濃於水的親人。


    隻是不同的,這位親人沒有了鳳冠霞帔,珠光寶器,她隻是南方小鎮上的秀才娘子。


    馮燁知道,許德華的阿娘是一位女先生,無論是大戶人家的太太,還是市井小戶的娘子,提起許德華的阿娘都會誇上一句:那可是位真正有德有才的女子啊。


    馮燁心裏那一丟丟的糾結,忽然就舒展開了,如同被熨鬥熨過一樣,平平展展,舒舒坦坦。


    十六歲時,馮燁中了武秀才,許德華也考中了秀才,隻不過不是武秀才,而是文秀才。


    三年後,馮燁又和許德華一起,雙雙考中了舉人。


    又三年,馮燁和許德華,在牛師傅的帶領下,一起去了京城。


    那一年,馮燁二十二歲,高中武舉第一名,被當朝天子欽點為狀元。


    許德華則是文舉傳臚。


    交陽府同時出了一位武狀元和一位傳臚,在京城一時傳為佳話。


    許縣丞已經乞骸骨了,但是他年輕時曾在京城讀書,以前的先生如今已經是書院的山長。


    馮燁和許德華進京後,便一直住在書院裏,如今他倆金榜題名,書院也跟著風光起來,每天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許德華初時得意洋洋,馮燁告訴他:“我們沒有背景沒有祖蔭,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來,金榜題名隻是一切初始而已。”


    許德華幼承庭訓,隻是少年心性,一時被迷了眼而已,聽到馮燁這樣說,他頓然醒悟,接下來的日子,他更加謙虛,更加沉穩。


    一日,小廝送進來一張拜帖,馮燁看了一眼,眉頭輕蹙,許德華接過來一看,說道:“姓蕭?”


    拜帖上的名字叫蕭睿。


    許德華皺眉,道:“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


    “梁國公世子,臨潼公主的長子,蕭睿蕭長風。”馮燁說道。


    雖然交陽是小地方,可是也能買到邸抄,這些年來,馮燁沒有錯過任何一份邸抄,是以朝廷裏的大事他都能知曉,而前世那些曾經在他生命裏出現,而他無緣結識的人,他也一直都在留意。


    比如蕭韌,比如臨潼公主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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