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一步三晃地向門外走去,江婆子翻個白眼,好在她們一家子去了西安,若是還留在燕北,早晚會讓這個死妮子給氣死。


    二妹姓江,是江屠戶的妹子,江婆子的小姑。


    江屠戶一家子被蕭韌帶到西北之後,江家在燕北的家業就交給了江二妹。


    江二妹懶得打理那些家業,於是就給自己招婿,招個女婿給自己管家,也挺好的。


    理想是美好的,但是現實很殘酷。


    江二妹招的女婿是位屢試不第但長相很好的窮書生,人窮卻誌不短,家裏一堆窮親戚和兄弟姐弟以他為榮,靠他吃飯。於是江二妹發現自己招婿招來的是一大家子。


    這一家人不知道江二妹的底細,見她孤身一人,以為她好欺負,便在江家作威作福起來。江二妹很懶,她懶得理他們,這些人就變本加厲,要錢要地還要江二妹給幾個小叔子娶媳婦。


    江二妹不給錢,婆婆在江二妹的飯菜裏下了迷藥,一家子把江二妹綁了,賣給了人牙子。


    江二妹醒過來時,就見人牙子在地上跪著,嚇得直發抖,敢情人牙子買下她後,初時沒有認出她來,後來越看越麵熟,猛然想起她是誰了,給嚇個半死。


    江二妹懶得和人牙子計較,隻說了五個字:“賣到礦上吧。”


    於是那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一夜之間就消失了,江二妹懶得打聽是給賣到哪個礦了,燕北有鐵礦,還有煤礦,每座礦上都缺人手。


    這件事之後,江二妹也懶得再招婿了,招婿太麻煩了,還要找人牙子再賣掉,她覺得怪沒意思的。


    江婆子迴到燕北,江二妹想犯懶也不行了。


    她走到門口,迴過頭來,對江婆子說道:“你走時帶上我。”


    江婆子皺眉,道:“你哥讓你留在燕北嫁人生孩子。”


    “我嫁過了,沒意思,不如跟著你們。”江二妹說道。


    “不行,你哥決定的事,不能更改。”當初江屠戶一家離開燕北時,不帶多少錢,江屠戶把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家當,拿出一多半留給了妹子。


    人離鄉賤,妹子可不能跟著他們去受苦。


    江二妹索性不走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不讓我跟著,我什麽也不幹了,你自己打聽去。”


    江婆子氣得直瞪眼,強壓怒氣,道:“迴頭我給你找個老實本分的女婿,你好好過日子。”


    “不找女婿了,賣來賣去的,麻煩。”是啊,太麻煩了,江二妹想想就煩。


    江婆子拍拍胸口,不讓自己生氣。


    “你哥和我不是去西北享福,我們要做事,從早忙到晚,你看看我,還要跟著姑娘走南闖北。”


    江二妹翻翻眼皮:“我也能。”


    “我會給姑娘打理家務,會煮飯洗衣蒸包子,你會做啥?”江婆子沒吹牛,整個燕北誰不知道她蒸的一手好包子。


    江二妹看了嫂子一眼,慢吞吞地吐出四個字:“我會殺人。”


    江婆子隻好說道:“那你先去把這次的活兒幹完。”


    “這種活兒不是我擅長的,我不喜歡。”


    話雖如此,江二妹總算站了起來,伸個懶腰,繼續一步三晃地走了出去。


    身後,江婆子跺跺腳,攤上這樣的小姑子,她能怎麽辦?


    江婆子給沈彤的第二封信,是讓江二妹送來的,不僅送信,還送人。


    沈彤打量著江二妹,問道:“你怎麽和你哥長得不像?”


    “我是他在狼群裏撿來的,又不是他娘生的,當然長得不像。”江二妹說道。


    “狼群?”沈彤以為自己聽錯了。


    江二妹嗯了一聲:“我小時候是和狼一起生活的,我哥覺得那些狼很仁義,把他打的獵物留給它們,帶走了我。”


    江二妹從記事起就在狼群裏,長到八、九歲時,被江屠戶遇到,帶迴自己家裏當妹子撫養長大。


    沈彤問道:“你來我這裏想幹點啥?”


    江二妹想都不想,道:“隻要別讓我嫁人,別讓我殺狼,讓我幹啥都行。”


    沈彤點點頭:“那你就跟著我吧。”


    江二妹沒說話,轉身就出去了,等到芳菲找到她時,她正蹲在廚房的灶台前吃飯,一隻手抓著肉,一隻手拿著饅頭,正往嘴裏塞。


    煮飯的老哥哭喪著臉,道:“這姑娘是幾輩子沒吃飯了,一個人吃了半鍋肉七八個饅頭了。”


    芳菲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好奇地問江二妹:“吃飽了嗎?”


    江二妹搖搖頭:“沒。”


    ......


    燕北城一如既往的冷清,但是冷清有冷清的好處,外地人越來越少,幾乎沒有了。沒有了外地人,家裏有空房子的便租不出去了,既然租不出去,那索性賣掉。


    賣房子的越來越多,房子也越來越便宜。


    季四爺隻花了五十兩,就買下了城南一處三進宅子。


    住在這宅子裏的人,卻不是季四爺。


    這裏太偏僻,季四爺不喜歡。


    窗外又飄起了雪花,屋內響起了機杼之聲。


    欣嫵放下手裏的針線,走到灶間,手腳麻利地把燉好的補品盛到小碗裏,然後,她走到那間屋外。


    她掏出鑰匙,隨著輕脆的開鎖聲,屋內的機杼聲停了下來。


    欣嫵輕笑,推門走了進去。


    “阿娘,外麵又下雪了,補品燉好了,您趁熱喝了吧。”


    織機前的婦人沒有迴頭,如同石像般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欣嫵把補品放在炕桌上,走到婦人身後,柔聲說道:“阿娘,快點趁熱喝吧。”


    “喝什麽補品?我又沒有病。”婦人冷冷地說道。


    “阿娘的身子一向都不好,燕北苦寒,阿娘若不進補,就真的要生病了。”欣嫵的聲音柔媚婉轉,如出穀黃鶯。


    婦人依然沒有迴頭:“朗月呢?你讓朗月來見我,我就什麽病也沒有了。”


    欣嫵噗哧笑了,道:“阿娘,我才是您的親生女兒,有我在您身邊還不夠嗎?為何還要見一個不相幹的外人?”


    “不相幹?你說他是不相幹的外人?”婦人猛的轉過身來,怒視著欣嫵,聲嘶力竭地說道,“你們說讓你當我的女兒,我便照著做了;你們說要來燕北,我便也跟著來了,現在你們卻又說朗月隻是不相幹的外人,你們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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