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撫額,索性合衣躺到炕上,閉眼睡覺。


    她要養精蓄銳,明天出京,還有很多未知的危險。


    雲七問過芳菲,原本還想抓過沈彤再問一遍,可是一轉身,就看到沈彤熟睡的樣子,她歎了口氣,忍著身上的疼痛,拽了一條薄被蓋在沈彤身上,芳菲要幫忙,被她瞪了一眼。


    芳菲吐吐舌頭,她本來對雲七有幾分畏懼,可是現在全沒了。以前的沈太太可從來沒給小姐蓋過被子,何況她自己身上還有傷。


    這時,芳菲聽到雲七自言自語:“那小子若是敢騙彤彤,老娘宰了他。”


    沈彤隻睡了兩個時辰,就睜開了眼睛。


    屋裏,雲七和芳菲都睡了,沈彤躡手躡腳走出了房間。


    次日,周騁四肢攤開躺在炕上,張著嘴睡著唿嚕唿嚕的。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灶上買迴一口大肥豬,他和幾個堂兄弟磨刀霍霍,對著那口大肥豬砍下去,大肥豬的肚皮被剖開,裏麵露出一個人來,竟然是甄建!


    一股子血腥味撲麵而來,周騁嗷的一聲從炕上坐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感覺手指頭像是碰到什麽東西,他閉著眼睛伸手抓了起來,還挺沉,像是還挺長。


    “這麽長的豬腿,老子還沒見過。”


    周騁終於睜開他那半夢半醒的雙眼,然後他發出了豬一樣的叫聲,嗷嗷慘叫。


    這丫的還真是一條腿,但這丫的不是豬腿,這丫的是人腿,還帶著血的人腿!


    周騁睡意全無,從小到大,他還是如此近距離的觀看一條鮮血淋漓的人腿。


    “丫的,這是甄建那孫子的腿!”


    這腿上有塊胎跡。


    有一次周騁去添香胡同堵了甄建的被窩,那小子沒穿衣裳,大腿上就有這麽一塊像狗皮膏藥似的胎記。


    “女俠,我的好女俠,你真是說話算話啊!”


    周騁舉著那條人腿,興高采烈地蹦出屋去。


    他要向女俠道謝,順便和她談談人生。


    可是昨天晚上還住得滿滿的三間屋子,此時空空蕩蕩。


    女俠不見了,那一群殺氣騰騰的英雄好漢也不見了。


    周騁揉揉眼睛,沒錯,人去樓空,一間屋子的炕桌上望著一張銀票,炕桌上還用刀尖刻了一個“謝”字。


    周騁又看看手裏的大粗腿,沒錯,這是真的人腿,甄建的腿。


    周騁扁扁嘴,想哭。這些人怎麽走了,不打招唿也就算了,為什麽不帶上他?


    以他的才智,以他的膽識,以他的英俊,一定能成為少年英俠,萍蹤俠影,笑傲江湖。


    周騁索性扔掉那條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很失落。


    他和英雄好漢們的緣份,竟然隻是一張銀票、一條人腿。


    這太丫的沒天理了。


    與此同時,一間沒有窗子的房間裏,楊錦程正襟危坐。


    他已鬆綁,但是被綁得久了,四肢已經麻木。那幾條牛皮繩深陷進肉裏,即使現在鬆開了,楊錦程的手腳依然動彈不得。


    他略通醫理,知道若是不能及時疏通血脈,他的四肢很可能就此殘疾。


    現在,對方給他鬆綁,是料定他無法動彈,果然,這些人是故意用這種方法捆綁他的。


    這群家夥深諳此道。


    要麽來自軍中,要麽便像飛魚衛一樣,是精於刑獄的高手。


    楊錦程一直在默默估算著時辰,現在是白天,可是這間屋子卻漆黑一片,即使他已經漸漸適應黑暗,可是仍然什麽也看不到。


    這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除了他坐著的這把椅子,便一無所有。


    而他就坐在屋子正中央,四周安靜,甚至連蟲鳴都沒有。


    忽然,一道刺目的亮光,屋門被從外麵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人蒙著臉,看不到本來的相貌,隻能看出身材高大挺拔。


    盡管如此,楊錦程還是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那個大胡子。


    大胡子進了屋,屋門關上,屋裏重又恢複了黑暗。


    大胡子站在三步開外的地方,卻不說話,露在半麵的雙眸緊緊盯著楊錦程。


    楊錦程原本還想試著活動手腳,可是現在他卻不能動了。


    他迎上大胡子的目光,微微淺笑,道:“現在你們已經出宮了,危險解除,那我們也該坐下來談談了,對嗎?”


    大胡子依舊沒有說話,甚至像楊錦程一樣,一動不動。


    楊錦程又道:“出宮之後發生的事,我一概不知。至於你們,我也並不認識。不僅現在不認識,以後同樣不會。”


    大胡子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等著楊錦程繼續說下去。


    “我們可以做個交易,隻要你們把我放了,我答應你們一個條件”,見大胡子無動於衷,楊錦程耐心地解釋,“至於我的身份,你們早就知道。或許你們還知道家父去世的噩耗。我的父親和叔父先後去世,祖父垂垂老矣,家族的重擔全都壓在我的身上。換句話說,我能代表護國公府。今天我答應你的條件,便是護國公府給你的條件,你看如何?”


    從小到大,楊錦程都是一個有理有據的人,正如現,他想和蕭韌做交易,便先不耐其煩地解釋他在護國公府的地位。


    現在,在護國公府,唯一敢說自己能代表護國公府的人,也隻有老護國公楊鋒,和他楊錦程。


    蕭韌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道:“那你先說說,若是離開了楊家,你對於我們而言,還有什麽作用吧。”


    蕭韌是在戰場萬千殺戮中走出來的人,在他的身上,有尋常人沒有的殺氣,他站在那裏,即使紋絲不動,也能令人感到威壓。


    且,越是不動聲色,便越是讓人不寒不栗。


    好在,楊錦程也不是一般人。


    三歲便跟在祖父楊鋒身上重點培養的人,不但遇事冷靜,他對於識人,也有一套見地。


    “我若是離開了楊家,即使答應你們的事,也無法達成,那便宛如廢人。但是一旦我迴到楊家,隻要今日我敢答應,那麽日後也一家不會食言。”楊錦程嘴角含笑,四肢依然麻木,他必須要舒絡活血。


    蕭韌若有所思,許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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