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再次恢複寂靜,良久,打破寂靜的居然是路友。


    他看看許安,又看看蝦頭,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沈彤身上:“沈......沈姑娘,你的意思就是說,老韓他們帶往京城的那個女人,其實是抓錯了?”


    老韓名叫韓衝,是飛魚衛的一名百戶,此番南下,除了自己的親隨之外,楊捷帶來的人都是韓衝的手下。


    那天在柳家灣,韓衝和他的人抓走那個婦人,惟恐夜長夢多,傳到龍虎衛耳中,當天夜裏就直奔京城了,楊捷則去了龍安府。


    龍安是重鎮,楊家一直都想在龍安衛安插人手,無奈龍安衛被經營得水潑不進,好不容易才安置了一個連少安,無奈連少安職位低微,沒有十年八年熬不出頭來。


    盡管如此,楊家對連少安還是很重視的,此番南下,楊捷特意去了龍安,會晤了連少安。


    因此,他們才會在龍安上船,與楊錦程匯合。


    但是無論如何,楊捷南下就是為了沈家母女,至於龍安衛,隻是順路看看而已。


    誰也沒有想到,楊捷竟然搭上一條性命。


    如果韓衝抓走的黃氏是假的,那麽楊捷可就是白死了。


    雖然楊錦程起了殺心,但是楊捷對他們幾個不薄,想到這裏,路友心裏就很不舒服,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沈彤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看向蝦頭,道:“你接著講吧,後來呢?”


    蝦頭這才想起來,他還沒有把那天的事情說完。


    他繼續說道:“當時差不多整個柳家灣的人都來了,有人救火,可更多的人則是站在遠處看熱鬧。當時人們都在議論,說錢家小姐丟了,錢太太一時想不開,就這麽瘋了。我就問他們,錢家小姐是怎麽丟的啊?那些人裏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是早上起床,就發現錢小姐不見了;還有的說是小孩子淘氣,趁著家裏人沒有注意,悄悄溜到街上玩,被拍花的拍去了。”


    這時,沈彤忽然問道:“也就是說,其實並沒有人知道錢小姐是怎麽丟的了?”


    蝦頭點頭:“對啊,錢太太已經瘋了,她說話顛三倒四,又哭又笑,別說她沒有說是怎麽丟的,就是說出來了,那也是瘋話,不能信的。”


    沈彤嗯了一聲,又道:“錢家的下人們呢?都在宅子裏麵嗎?那豈不是都要燒死了?”


    蝦頭道:“那倒沒有,我到那裏的時候,是有幾個錢家下人在的,帶著街坊們繞到宅子後麵救火的,就是錢家下人。”


    “那後來呢,這幾個下人去了哪裏?”沈彤問道。


    蝦頭一怔,他扭頭看向許安:“許安叔,你記得那幾人嗎?知道他們後來去了哪裏嗎?”


    許安皺眉,沉吟道:“的確是有錢家下人在場的,後來也確實是他們領著人去宅子後麵救火,可是......”


    “可是當時的場麵太混亂了,所有人都知道錢家下人去救火了,但卻沒有人留意救火之後,他們去了哪裏,或者他們去救火就沒有再迴來。”沈彤打斷了許安的話。


    許安臉色肅然,默然一刻,他緩緩道:“沈姑娘說的沒有錯,那些人似乎再也沒有出現過。”


    沈彤的嘴角又浮現出笑容,那是屬於孩子的笑容,甜美中帶了幾分淘氣。


    她看向蝦頭:“後來呢?”


    蝦頭道:“後來裏長來了,讓大家不要再看熱鬧了,還說著火有什麽可看的,都迴家去。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少,我和許安叔便也走了。晚上的時候,大火終於被撲滅了,錢太太就站在廢墟上麵,裏長讓家裏的婆子過去,想給她安置個住的地方,可是她死活不肯走,那兩個婆子沒有辦法,隻好迴去交差了。當天晚上,老韓的人假扮成土匪,把那婦人帶走了。”


    蝦頭一口氣把話說完,又問許安:“許安叔,我還有啥忘記說的嗎?”


    許安想了想,道:“沒了,也就是這些了。”


    “你們沒有偷走柳家灣的小孩?”沈彤驚訝地問道,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一直都以為,那些孩子的丟失和飛魚衛脫不了關係。


    “小孩?沒有,我們偷小孩做什麽?老韓他們更不會偷,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把錢太太帶走,無論是生是死,都要把人帶迴京城。而我們接到的命令,則是監督他們,上麵沒有下命令的事情,我們誰也不會去做。”許安肯定地說道。


    “真的不是你們幹的嗎?柳家灣的人都說是土匪把小孩偷走的,你們剛剛也說土匪是你們飛魚衛假扮的了。”這一次插嘴的是芳菲,那天在柳家灣,自家小姐差點被那些丟孩子的人家給吃了。


    “真的不是。此番行動是秘密進行的,老韓他們抓到人,甚至不敢多停一天,連夜就趕迴京城,南邊是龍虎衛的地盤,我們不敢打草驚蛇,帶著一群小孩子,太容易被人盯上了。”雖然麵對的是個小丫頭,可許安還是耐心解釋。


    沈彤想了想,道:“你們聽說錢太太的女兒丟了,當時並沒有起疑,因為你們接到的命令,本來就隻是要帶錢太太一個人走,而不是連帶她的女兒一起帶走,對嗎?”


    “對,楊副使交待下來的就是讓我們帶走錢太太,至於錢小姐的事,則是楊世子的事。”


    沈彤終於把這些事情連在了一起。


    楊家叔侄南下的時候,已經知道陶世遺會把她帶出來,所以楊錦程去了上喬鎮,而楊捷則派人去柳家灣抓人。


    陶世遺一麵通過關家聯絡京城,一麵則又把這個消息給了屠衛。


    陶世遺又不是傻子,腳踏兩條船不是很容易掉到河裏嗎?


    除非陶世遺原本就是想把母女二人分別交給兩撥人!


    想到這裏,沈彤豁然開朗,前世今生她都想不通的那件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前世,陶世遺讓蓉娘給她吃了寒食散,她忘記了一切,陶世遺把她交給了屠衛,她被帶進了死士營;


    而那個送到母親身邊,冒充她的小女孩,則是要交給楊家帶迴京城!


    做為合作人的關明覺,當然知道陶世遺把她帶迴來了,可是他卻不知道,陶世遺之所以帶她迴來,並非是要把她交給楊家,而是要從她身上得到那個勞什子的遺詔,然後再把已經喝下寒食散的她交給屠衛。


    前世,那個冒充她的小女孩,定然也和今生一樣,在飛魚衛到來之前,悄悄離開了柳家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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